能以一台星騎士連戰數場,甚至幾乎把另一台星騎士當場擊斃,能取得這樣的戰績,作爲星騎士雙子座的操縱者,冷睿完全可以深深爲之自傲了。
但是,回到蒂阿茲要塞的冷睿,卻連一點這樣的自傲心情都沒有。
因爲,取得非同往常的戰績,就必然會付出遠超往常的代價!
“疼……疼……嗚!”
當雙子座在方銘的操控下返回奧爾布達要塞時,駕駛艙内,冷睿的身體早已經被冷汗完全浸透,全身上下劇烈抽搐的肌肉所帶來的無比刺痛,讓他甚至連從星騎士上走下都做不到,如果不是他意志力異常堅強,恐怕早已經直接昏過去了,縱使如此,此刻的他,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臉部正劇烈抽動的肌肉,以及下唇被牙齒咬破所流出的鮮紅血迹和口中不時發出的一兩聲無意識慘哼,恐怕任何一個人都無法想象,此刻這個仿佛馬上就要死去的虛弱少年,就是不久前還叱咤戰場,縱橫無敵的星騎士。
不過幸好還有方銘在,見到冷睿的情況不妙,他當時就打開了星騎士的艙門,讓少年重傷的身體立即暴露在其部下的面前。
“芬特将軍!”
見到不久前還神威凜凜的指揮官竟變成了這個樣子,大緻上也猜到了在之前兩台星騎士對峙時,指揮官是在拖着重傷的身體勉力奮戰,于是,從貝達弗尼爾上匆匆跳下的指極星隊隊員也顧不上哀悼陣亡的同僚,急忙就先擡上冷睿,發瘋似的沖向了要塞内的醫療部門。
“将軍的身體素質極好,因此身體内器官的問題不大,但不久前,将軍應該是在肌肉極度過勞的情況下強行進行了高烈度活動,因此他的肌肉和外神經組織都受到了很大的創傷,按這種情況,他至少需要五天的時間進行肌肉修複。”
進行了詳細的檢查後,軍醫很快就做出了醫療結論。
(兩天嗎?按這個疼法,恐怕一天就要我命了!)
意識雖然已經有些模糊,但朦胧之間,卻隐隐還是聽到了醫生說出的“兩天”,于是此刻冷睿的心底,不禁虛弱的慘叫起來。
“但是,以将軍現在的狀況,爲了減少将軍身體的痛苦,從醫生的角度看,最好還是将将軍送入醫療艙内,但如果這樣,五天之内,将軍恐怕就無法從醫療艙内出來了,這一點,還需要你們确認。”
不過這時,軍醫卻又繼續說道。
“這……不行……我想我們需要請示……。”
能入選指極星隊的,大抵都是亞薩軍中青春熱血的年輕機師,見到尊敬的指揮官現在的痛苦樣子,就想法上,這些年輕人當然都是希望他能減少些痛苦的,但與此同時,親眼見識了星騎士戰力的他們,卻也知道這位重傷的少年,就是目前亞薩軍中唯一可以對抗海克利斯星騎士的人,因此,一時之間,他們也不敢貿然的做出決定。
(一群笨蛋!做不出決定就快去找滄雲啊,我這裏可是快疼死了!你們這群白癡部下,别在這裏見鬼的死磨蹭行不行?)
迷迷糊糊又聽見了一個“不行”和“請示”,劇痛當中的冷睿不由暗自惱怒起來,爲了發洩郁悶的情緒,在心裏,他甚至連髒話都罵出來了。
不過很幸運,就在這時,一個溫和,但很堅決的天籁般女聲突然傳到了他的耳中:
“請你們現在就把索爾送進醫療艙,這是出自我,共和國上校,大本營情報總長簡.弗勞倫斯的命令。”
(得救了!簡!)
帶着一種進入天堂般的幸福感,忍住臉上的疼痛,冷睿努力睜開朦胧的眼睛,卻正好看到摘掉軍帽後,少女那飛揚的俏麗金發,以及金發下絕世的姿顔上,那滿蘊着着急和憂心的藍寶石眸子。
(這麽擔心我嗎,簡……)
就在這時,突然間,他竟然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安心感,随即,放松了意識的他,便感到自己仿佛墜入了一個雲與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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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恢複意識時,他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平躺在了一個雪白的金屬長箱裏,眼睛、以及耳鼻都已經被數個特殊的透明隔離器材所籠罩,全身的皮膚也感到一種液體般的滑膩感,雖然眼睛看不到這種透明的液體,但是他明白,這就是灌輸于醫療箱中的無色營養修複液,換而言之,此刻的他,已經躺在了軍隊裏用來治療重傷者的醫療箱裏。
(之前真是多虧簡了,那麽,現在的她,算不算是我的戀人呢?)
回想起昏迷前看到的少女倩影,突然間,他便回想起了在當初自己出擊前,少女對自己的告白,還有那一個吻,随即,冷睿的心中,竟然感到有些慌亂和無措起來。
他并不是什麽感情遲鈍的人,但是,因爲他的父母當年曾堪稱奇迹的有過一段極爲真摯凄美的愛情,而他的父親在他母親去世後,更是堅持着這份感情而始終未曾續弦,因此,極爲崇拜父親的他,也就有着一種繼承自父親的“希望在今生隻喜歡,并且忠誠于一個妻子”的想法,而由于特殊的家世,他的婚姻在政治上具有着特殊的意義,因此,在當年爲了河洛的外交而定下了三個“準未婚妻”後,他也就在自己的愛情自由上放棄了希望,而隻是想着在未來爲了河洛的利益而娶到一個妻子,之後再設法去愛上對方,也就是這樣而已。
正因如此,在此刻,第一次面臨女孩的告白後,雖然對方也是自己的妻子人選之一,但是,從來就沒有寄望于婚前愛情,更加不懂得愛情的意義的他,還是不由感到了一種紛亂的茫然。
如果單以欣賞的角度而論,在他心中最爲完美的女孩子,其實是和他一同度過少年時光的表姐易纖然,這位河洛的公主,在絕世的容顔下,不僅是文武雙全,多才多藝,甚至連那種從容自信,堅強自主的性格,也是讓他相當傾慕,并給了他很大的性格影響的,因此,在想到自己的妻子時,他就不可避免的要将她們與他的表姐做一番比較。
從小與他一起長大的言思雨,在性格上其實極爲接近易纖然,同樣的堅持,同樣的好強,但是,或許是因爲同樣作爲被選中者,同樣擁有着超人的天賦吧,在他的老師言超塵幼年的教育下,兩個一起長大的孩子從小就互不服氣,因此,在冷睿看來,言思雨與其說是一個可以與他相愛的女孩,倒還不如說更像是他的一個競争對手,特别是十歲因選擇不同而決裂後,在往來的信函中,得知這個女孩因爲對父親的憎恨而選擇了走上成爲星騎士的道路,他在同情對方的命運之餘,卻也把對這個女孩的心放淡了下來,畢竟在他看來,雖然同樣渴望着主宰自己的命運,但是走上相反道路的兩人,在思想上卻應該是沒什麽交集點的。
而在此之後,便是他與簡長達三年,跨越數萬光年的信件交往,按女孩在信中給他的印象,這位“亞薩的玫瑰”,應該是一個知識廣博而溫婉恬靜的女孩,而當時,出于一種希望在表姐面前炫耀的心理,他也曾很多次幻想過娶到這位傾國傾城的公爵小姐,但是,在到達亞薩,并與對方親身接觸後,随着接觸的不斷加深,他才發現,這個被稱爲“帝國第一美女”與自己表姐并稱的少女,并不是表面上那樣的一個很簡單的“大家閨秀”或是“溫婉千金”,在這個用來應對帝國貴族的虛假面具之下,真正的簡.弗勞倫斯,其實是一個眼界異常開闊,思維極其理智,心計更是相當深重的“強勢型”女孩。
想到這裏,冷睿不由苦笑起來,随即兩人初見時那可笑的情形便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簡那傾城傾國的美麗,真的是讓我深深的爲她迷醉了,而相處了三個月後,她在帝都大學的講台上,所表現出的那種驕傲和自信……在那個時候,恐怕我已經生出了返回河洛後,未來就娶她爲妻的想法了吧?)
而後,便是在現實面前,他對她的那份天真戀慕逐漸淡化而去……
(海克利斯那次真是很郁悶,雖然裏面也有安妮的因素,但是在答應簡前去保護滄雲時,我的想法裏,也确實也是有着一種“願意成爲公主的守護騎士”似的天真幻想的,于是,在迦南星系突破戰後,從滄雲口中知道真相時,雖然表面上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在心底,我卻真的是非常難受的,有一種夢想幻滅的感覺,從那時起,簡在我心中的“女神”形象,恐怕就已經完全破碎了吧……)
而後回到帝都,雖然因爲簡的解釋,這個很巧合的誤會已經煙消雲釋,但是,在帝都大火的那夜,當他和少女并肩立于圖書館頂層,以超越時代限制的眼光,俯瞰着燃燒中的帝都時,在亂世中逐漸接近的兩顆心,在展現出他隐藏一面的同時,卻也将這個女孩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從那時起,他才認識了真正的簡.弗勞倫斯。
(那時的簡,那份眼光和決斷,恐怕即使是表姐,應該也是達不到的……無疑,真的,簡,她真的是讓我非常欣賞,但是,如果是說到愛情和婚姻……那麽,她所愛的,恐怕應該是現在,正站在亞薩的立場上,秉持着陰謀和詭計,陷身于政壇和戰場,拼命的算計着别人的我吧,那麽,如果有一天我要做回當初的自己,以常人的身份離開亞薩,返回到宇宙去流浪時,以她對亞薩的那份執着和熱愛,那麽,她會高興的随我離開嗎?)
想到這裏,冷睿的心中,竟突然浮起一陣不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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