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薩曆422年4月15日,空間門“蘭格瑞迪斯”附近宙域,亞薩軍臨時指揮艦“席格倫”。
那夜後的第二天,我們便離開了“希拉克略”的地表,之後的一周裏,因爲低沉的心境,我們都很少活動,隻是各自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對已經知道了真相的我而言,要謀劃的事情就更加繁亂了,不過幸好有方銘在,才使得我可以提前完成這些基本工作。
今天,已經是迦南星系突破戰後的第十七天,按照約定,剛剛娶了新皇子妃的斐迪南,将與“奧爾布達”要塞一道,通過空間門“蘭格瑞迪斯”,來到曾是海克利斯領土的迦南星系,與利昂元帥率領的出擊部隊會合。
曾經的碎石帶“卡爾14”,在迦南星系突破戰中,就已經被海克利斯兩支艦隊的炮擊打得支離破碎,而在戰後,以“提供糧食”爲誘餌,利昂元帥又成功的征發了數十萬海克利斯當地居民,在十天的時間内就将其完全破壞,因此,這個由海克利斯刻意設置,用來阻礙亞薩大型要塞進行空間跳躍的人工障礙,目前大部都已消失。
而此刻,按照曆來的慣例,亞薩軍的第九和第十一軍團下屬,近二十萬架的變形式戰鬥機群,在花費了半天左右的時間後,已經在宇宙中列成了整齊的陣型,隻等待着斐迪南的檢閱,而被檢修一新的席格倫号,則如同銀色盾牌上鑲嵌的藍寶石般,正帶着耀眼而奪目的光彩,氣勢十足的橫亘于亞薩全軍之前。
因爲是立下卓越功勳的英雄,而且還有肖滄雲的特殊身份,所以我們被要求待在席格倫号内,等待斐迪南那個人渣的接見,不過這些都已經被提前列入了計劃,而且最緊要的資源也被安排到位——就是此刻,正陳列在我們的面前,也就是席格倫号的第三機庫中,爲我們返回帝都所準備的一架銀色塗裝,機翼上紋有紅色鷹頭,繳獲自海克利斯軍血鷹騎士團的晶石動力貝達弗尼爾,以及一架來自海克利斯第六艦隊的大型補給兼轟炸機“西庇阿”。
現在,方銘正匆忙的準備着他劇本的最後環節,而我的任務,則是要把肖滄雲和張元拖在這個機庫裏,以在不久後變故發生的第一時間,取得最佳的應對位置。
“張元,你一個人操縱這個大家夥沒問題吧?我估計滄雲這方面的經驗有限,不一定能幫上多少忙。”
我站在那架“西庇阿”的前方,一邊端詳着它長達35米的機身,一邊聞訊起站在我身邊的張元。
“勉強可以,但恐怕我隻能做到常規駕駛,海克利斯戰機的速度、靈活性和操縱要求都要比帝國高,而且是一個人操作大型雙人機,武器系統那邊我恐怕就無暇顧及了。”
張元思考了一下,最終給了我一個客觀的回答。
“戰鬥這方面不用管,由我來,你隻要能保住自己就行,一旦有特殊情況發生,那你的第一優先選擇是自己逃命,這樣,應該沒有問題吧?”
目前來說,這隻是沒有意義的話語,但是,爲了保證之後行動的順利,我預先鋪墊一下,還是有其必要性的。。
“……我知道了,那我現在進戰機裏再調試一下。”
沉吟了片刻,似乎是我的話語給了他一些壓力,于是張元開始便走向那架西庇阿,敏捷的爬上戰機,鑽進了機艙裏。
“索爾,真是抱歉,我完全是累贅,什麽忙都幫不上,還老拖你的後腿。”
突然,臉色有些憔悴的肖滄雲走到我身邊,内疚的向我道起歉來。
“這算什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啊。真說起來,你之前臨陣指揮一個師那本事,才真是讓我佩服呢,一夫之勇和指揮千軍,你不是連孰輕孰重都不知道吧?”
對肖滄雲的道歉有些納悶,不過我還是溫聲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說來也真是的,虧他還對我自卑,要真是客觀的說,我的駕駛術再高,就算頂了天,也就能對付個一二十架戰機,可他當初展現的,可是指揮萬軍對戰的本事,怎麽說,在軍事這方面,也該是我對他自卑才對吧?
“但是,索爾,你的勳績,卻是憑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取得的,而我,或許隻是一種苛責吧,直至今日,我總覺得,那時,真正逆轉了戰局的,是那四千多個死去的人,而我,卻隻是一個無情的指使他們死去,然後用他們的功績換取勳章的卑鄙者。”
肖滄雲的聲音很真摯,也很沉重,看得出來這不是矯飾,我早就知道,甚至我當初與它相交,就有他不同于尋常的亞薩貴族,擁有很高的自我道德要求的關系,但我也沒想到,他居然會把自己拷問到這種程度,甚至還把自己的勳章當作是一種良心負擔。
這其中的心情,我大概是可以理解,甚至是敬佩的,不過,要是把自己逼迫到這個程度,就我看來,也真是有點過分了,按這心态,那他以後就真的别再上戰場了……
“不論如何,我不會再上戰場了,如果還是這樣,就算是……。”
“不是吧?你真的要退役?你要知道,你可不是一個人,你可是有個李貝留的姓氏啊。”
沒想到我真的還一語成谶,他還真準備以後不幹了?這不禁真是讓我疑惑起來,以他目前所表露出的才華,如果再有個十年的資曆,那取代他的舅父海雷丁元帥,成爲亞薩最年輕的帝國元帥,也不是沒有可能……
“是的,無論如何,我不會再加入軍隊了……索爾,你之所以會進入軍隊,應該是姐姐拜托了你,要你來保護我吧?”
肖滄雲低下頭去,語帶歉意的說道。
“嗯,是,還有安妮也拜托了。”
爲了不讓他阻止,所以我當初是自己編了個“覺得文職升官太慢,所以想去戰場上混功勞”這種爛借口的,不過這麽長時間了,估計現在也瞞不過他,于是我就幹脆的承認了事實。
“對不起,索爾,真的對不起。”
突然,肖滄雲竟彎下身來,對我深深的鞠了一躬。
“喂,滄雲,你幹什麽?要知道,我是救過你,可你也救過我的,大家算是扯平……。”
看到他這樣子,我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不,索爾,這是應該的,你知道我自己想要上戰場,卻還肯來保護我……。”
“等等,滄雲,你是自己要參軍的?”
剛才那一鞠躬就把我搞得有些頭暈了,可肖滄雲這句話,卻更是把我吓了一跳,記得當初簡拜托我說的時候,說的可是肖滄雲是被逼去的啊,還有個半年的期限,難道……
“是啊,當初那個人渣開出了選擇條件,但最後是我自己選的參軍,難道姐姐不是這麽和你說的?”
肖滄雲意外的神情和話語,已經把一切事實展露在了我面前。
這一刻,我真的有點……不是心痛,隻能算是淡淡失望的感覺,現在想想,其實也是,弗勞倫斯家是改革派的首領,在文武兩個體系中都有着強大的影響力,雖然不是直系子弟,但肖滄雲卻還有着一重額外的特殊身份,就這樣被逼到戰場上送死……我說麽,難怪當時方銘說不對勁呢,現在看來,他的感覺也真夠敏銳,還是我一時頭腦發熱,于是就犯了個錯誤啊,說來女人還真是可怕的生物,身邊的幾個女孩子,不論年齡,幾乎都是把我吃得死死的,要是這樣看,我這個男人做的還真是夠失敗。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簡的舉動我倒是也能理解,說來那位李曼伯爵與我還有些關系,但爲了肖滄雲,我還是和他生死相鬥了一次,而肖滄雲和簡的姐弟關系……如果是表姐爲了我而犧牲肖滄雲,又或者是我爲了肖滄雲而犧牲張元……總之,這也是人之常情,做爲被犧牲者,當然是有些難過的,但要說就此反目,倒也沒到那種程度就是了。
“沒有啦,隻是事情過的有些就,我就忘了當初是爲了保護你,還是爲了騙軍功了,接着說好了,你爲什麽要參軍?你的性格我我還了解,按道理,你是不喜歡戰争的啊?”
事情已經過去,也就沒必要讓肖滄雲因爲這件事而與關心他的簡産生疏離,反正不久後就要分開了,那就讓大家留下一個圓滿的回憶好了,不過,說到肖滄雲當初參軍,我腦海裏倒是生出個比較惡質的想法,要說當時的情況……不會是因爲克莉絲跑了人,于是這小帥哥因此而想不開,準備跑戰場上去自殺吧?
“因爲我想得到力量。”
沒想到,肖滄雲給了我一個意外的回答。
“力量?”
“是的,在那次屠殺時,如果我們能擁有一些力量,那麽,我們就能最終阻止那個人渣吧?所以,我想要與他抗衡的力量!”
這一刻,肖滄雲的聲音很平淡,但是,從他話語中所感到的那種決心,卻真是讓條件比他好得多,卻是在一直逃避的我很是有些慚愧,甚至是自卑。
“那麽,你爲什麽又要退出帝國軍?是因爲你那種有些苛刻的道德觀,無法接受一将功成萬骨枯這種東西?”
“不,是因爲結果,我想,我走的道路錯了,如果我能夠取得力量,隻是建立在無數帝國軍人的犧牲,還有無數無辜民衆被活活餓死的基礎上,那麽,我們的戰鬥,與血腥的劊子手,和那個人渣就沒有不同!如果我要以這種方式獲得力量,那麽,在獲得力量的同時,甚至是之前,我就已經和那個人渣一樣,墜入了黑暗污穢的深淵!”
肖滄雲的這番話還算有理,不過,從其中得出的結論卻是一個死循環,不取得權力,那就無以抗衡當前堕落的權力者,而按照當前的途徑取得權力,卻又會堕落成和當前的權力者一樣,其實說起來,這不是他的死結,同時也是我所面對的死結,我之所以長時間的逃避和痛苦,也就是爲了這個死結而已,說來,我們兩人還真不愧是好友,就連痛苦都痛苦的同病相憐。
“那麽,你接下來要怎麽做?”
既然是死路,那我就比較關心他的下一步了,如果是和我一樣逃避還好,但要是他就此消沉下去,那我……
“索爾,可以陪我一起離開亞薩嗎?我想去河洛,想去海克利斯,想去艾洛伊斯,我要走遍這個世界,去找到一條可以突破這個死循環的道路!”
肖滄雲似乎遲疑了一下,但最後還是擡起頭來,堅定的看向我。
“嗯?當然可以了,我也是很樂意這樣的啊。”
我笑着點點頭,沒想到他的選擇居然和我一樣,我當然很高興有個這樣的旅伴了,不過,現在還有的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我裝作是不經意的掃了一眼時間。
現在,離最終的計劃發動,還有十分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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