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弗勞倫斯,你,你竟然敢打我?”
“嗯,斐迪南殿下,您幹擾了我的比賽,身爲主人,我對此感到不滿,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挨了一記耳光後,斐迪南皇子立即一隻手捂着臉,另一隻手不自覺的顫抖着,憤怒的指向面前的簡,而簡的面色則是平靜如常,至少以我的觀察力,是看不出她此刻心中的想法。
“簡妮,難得你開口一回,這次我就幫忙到底好了。“
就在這時,表姐已經左手拉着克莉絲,微笑着走到簡的身旁,用右手與簡的左手相握,而她的這個舉動,也無疑是等同于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纖然殿下,你?”
“不用領我情,隻是單純的看别人不順眼而已。“
“謝謝你,纖然。”
在簡與表姐一番簡單的對答後,在比賽台的邊緣處,三個人竟就這樣無言的對峙起來,而随之而來的,則是賽場邊的氛圍,一瞬間便充滿了肅殺的意味——賽場中心,雖然沒有取出槍械,但無論是亞薩皇室、河洛皇室、還是弗勞倫斯家的護衛,明顯都開始戒備起來,手裏也已經抓上了光束劍柄,恐怕再差一步,就要發展成實戰對拼了。
而與此同時,台下的觀衆,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當然也包括我們身邊的人,也都開始騷動起來。
誰曾想到,這場決賽,竟然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看到這樣一幕危險景況,台下的我和肖滄雲也都陷入了緊張狀态中。
“克莉絲……。”
“怎麽成了這個樣子,這樣下去……。”
就在克莉絲之前說話時,肖滄雲已經停止了想要沖上台的動作,現在的他,面色陰沉而複雜,手掌攥的死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而我則是苦惱兼焦急的看向前方,腦中已經完全亂成了一團漿糊。
“冷睿,情況已經清晰了。”
沒想到,就在我束手無策時,之前一直拒絕發表意見的方銘,竟主動說起話來。
“清晰?你想到辦法了?”
“不是我想到了辦法,而是事情發展到現在,主角已經轉換了,因而,我們有了解決問題的契機。”
他淡淡的答道,聲音平靜而充滿自信。
“契機?是什麽?”
“是證據,現在,這個女孩已經把大家都拉下了水,所以,我們不必再顧忌什麽了,考慮到接下來要和對方正面對辯,因此,我們就需要決定性的證據。”
“證據嗎。”
就在這時,比賽台上,對峙的雙方已經打破沉默,開始唇舌相争起來。
“弗勞倫斯小姐,你不要忘了,她剛在是在污蔑我,帝國的皇子,她已經犯下了诽謗皇室成員之罪!你。你是想包庇她嗎?”
斐迪南皇子氣勢洶洶的指着簡的臉,完全失卻儀态的怒聲大吼着。
“殿下,您指責她诽謗您嗎?那麽,請問證據在哪裏?”
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而溫雅,但在氣勢上卻一點也不落下風。
“哼,證據嗎,這個東西,應該是由她舉出吧?她有證據證明她對我的指控嗎?如果沒有,這就足夠證明她是诽謗了!”
沒想到,斐迪南皇子一點沒有被簡迷惑,反而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我方看似最不利的所在。
不過,他所沒想到的是,方銘,這個異常冷靜的人,卻已經提前看穿了這一點,而且,在三天前的那個夜晚,我更是……
“冷睿,就是現在了!“
“嗯,我知道。”
“有證據,就在這裏!”
與方銘取得一緻後,我便朗聲說道,同時大步排衆而出。
“什麽,有證據?”
“這個少年居然有證據?”
“難道這是真的?”
……
我話音剛落,賽場邊的觀衆便開始再度躁動起來,而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瞬間,也全被吸引到了我的身上。
“又是你嗎?索爾.德.芬特?”
看到我穩步走向比賽台,斐迪南皇子突然扭過頭來,以森冷的目光逼視向我。
“是我,很榮幸再次見到殿下。”
淡淡的微笑着,我毫不畏懼的繞過他,走到比賽台上,取下眼鏡,将終端與計算機連接,随即,數張被放大的照片,便借助裝設在賽場前的大屏幕,出現在世人的面前。
赫然,出現在這些照片中的,正是熊熊大火中,那晚被我擊斃的那個侍衛的屍體!
“這就是克裏斯汀小姐所說的那夜的火場。”
做出悠然的微笑,我開始詳細說明起來。
“而這個死去的男人,正是殿下您的一名侍衛,三個月前,他與亞度尼斯子爵閣下在弗勞倫斯城堡門前決鬥過,相信那時他表現出的的勇武,而更重要的,則是臉上的那道标志性傷疤,已經給相當多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吧,可是,殿下您的侍衛,卻爲什麽會在這樣一個夜晚,出現在中間園内環的火場中呢?”
“這……。”
一瞬間,不僅是斐迪南皇子愕然的站在了那裏,而且連整個圖書館,也都陷入了可怕的寂靜之中。
“……。”
“這是真的事情啊……。“
“克莉絲汀小姐……。”
“那些貴族,他們居然……。“
“死了那麽多的人,就是爲了……。“
“太過分了!”
“就這樣肆無忌憚的殺人嗎!”
數秒鍾的沉默後,突如其來的,賽場後部的數千平民中,挾有憤怒和不滿的私語聲出現了,而且還在迅速的增大和拓展着,終于,在片刻之後,不知道是誰邁出的第一步,但是,密集的人潮,卻突然異常猛烈的向着前方的貴族席湧了過去。
“你們,想做什麽!”
貴族席中,感受到這種壓力,那位拉法葉特先生率先站了起來,回過身去,對着面前的人潮怒喝起來,
“锵!锵!锵!锵!锵!锵!”
刹那之後,前方貴族席上的貴族們,幾乎不約而同的全部站了起來,警惕的轉過身去,而一些年輕貴族們和侍衛們,更是直接抽出了身上的佩劍,有的甚至還打開了随身攜帶的光束劍,就這樣與身後的平民們對峙起來。
“方銘,現在怎麽辦?局勢更緊張了!”
見到現場竟突如其來的變成了這個樣子,我不由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覺。
“局勢變成現在這樣,如果我猜的不錯,恐怕本來就是公爵小姐的目的吧,接下來的事你不用管,交給她來處理就好。”
“這樣嗎……。”
我點點頭,同時扭頭看了一眼依然在與斐迪南皇子對峙的簡,果然,她的臉色依然平靜如昔,看起來确實是成竹在胸的樣子。
相形之下,她對面的斐迪南皇子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了,隻見他臉色時而陰沉,時而兇厲,過了半晌,才勉強狡辯道:
“但是,這也可以是他的個人行爲,你可以證明,這是我給他下的命令嗎!”
此言一出,台下頓時嘩然一片。
“無恥的蠢貨。”
聽到方銘的冷笑聲,我不禁深以爲然,這句話,看似是不要臉的撇清了自己,但實質上,卻是毫無保留的承認了曾經發生過的事實,這下,基本上正常人全都可以确定事情的真相了,看來,這位斐迪南皇子還真是自掘墳墓啊。
聽到這句無恥的辯解後,台下的躁動更加猛烈起來,突然間,不知道是誰帶頭,手無寸鐵的平民們組成的人潮竟開始緩慢的向前湧動起來,而與之相反,手持武器的的貴族陣營,卻好像信心受挫般,開始緩緩的向着比賽台後退過來。
“你們,你們這些賤民,到底想做什麽!”
見到逐漸逼近的平民們,斐迪南皇子驚怒交加的扭過頭去,大喊起來,而與此同時,簡和表姐對視一眼,随即,表姐便邁步上前,冷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把問題拉回到了那個侍衛的身上。
“那麽,請問殿下,你有證明你沒給他下過命令嗎?”
“沒有,但是,你們不能單單憑此,就……。”
“我們就等着你這句話呢,殿下。”
聽到斐迪南皇子的回答,簡立即滿意的微笑起來。
“按殿下的解釋,我們當然不能确定您曾下過這種命令,但是,卻可以證明您有着下過命令的嫌疑,那麽,舍爾小姐的控訴,自然也就不是诽謗了,不是嗎?”
原來是這樣!
這一刻,我才終于明白了簡的用意,繞了很大的彎子,刻意制造出這樣的形勢,原來,她竟是爲了用光明正大的方式給克莉絲脫罪!
真不愧是簡,既有正義感,又有相應的行動力和智慧,雖然性格是獨立了一些,但那麽棘手的問題,居然就被她這麽輕松的解決了,這份能力,确實是值得欽佩。
想到這一點,我不由以欽慕的眼光看向這個出塵脫俗的女孩子,在那次初見後,三個月來,我們雖然接觸的很多,但沉穩内斂的她卻很少露出自己卓越的一面,不過現在,她沉穩而睿智的表現,确實是讓我在敬佩的同時,也從心底生出一種欣賞和戀慕的感覺。
突然,我心中不由一動——這還真的不是沒有可能,無論家世、身份、年齡,她都與我基本相當,如果我未來的的婚姻必須關系到政治,那麽,她……
“弗勞倫斯公爵小姐!你是想挑戰帝國皇室的尊嚴嗎,那些賤民愚昧無知也就罷了,可是你,身爲李貝留家族的成員,未來帝國的太子妃,居然……!”
突然間,我的思緒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咆哮打斷,看來斐迪南皇子是氣急了,竟然不管三七二十一,竟連他追求簡的事情也給扯了進來。
“太子妃這件事是殿下一廂情願的想法,至今爲止,我并沒有同意,至于現在的事,還希望殿下可以理智些,我們可以考慮将其就此結束……。”
悠然的微笑着,簡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确實是這樣。
想了想,我也覺得簡的提議比較可行,如果事情能就此結束,那麽,克莉絲可以保住,斐迪南皇子那邊也不至于在如此不利的形勢下,繼續堅持下去。
看來,簡還真是聰……
“不行,弗勞倫斯小姐,您可以結束,但是,我們卻不可以!”
就在這時,平民組成的的人潮中,一個尖銳的女聲,竟直接打斷了簡的話!
“是誰?”
一刹那,不僅是我,包括比賽台上的所有人,竟全都驚訝的向着聲音來處看過去。
“不錯,她說的沒錯,正如克莉絲剛才所說,弗勞倫斯公爵小姐,弗勞倫斯子爵,還有芬特騎士,我和我身邊的人們,非常感謝你們的幫助,平心而論,以你們的立場,你們做得已經夠多了,但是,這對我們來說,真的就足夠了嗎?不!”
伴随着一陣厚重而堅定的男聲,隻見一個高大青年拉着一個黑人女孩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潘恩?安吉拉?”
看到這兩個人,我不禁驚叫出聲來,竟然是他們!
他們在這個時候出頭,到底想做什麽?
就在我揣測他們目的的同時,淡定而決然的看向比賽台,潘恩已經邁步上前,怒聲疾呼道:
“四百年前,威廉皇帝建立亞薩帝國,并定都于此,就在貧困破敗的中間園内環上空,他建立了淩駕于平民之上的亞薩園,就是這個東西,爲他,以及之後的八位皇帝陛下,遮擋住了看向平民的視線。”
“四百年以來,我們平民爲帝國,不,是爲貴族和皇室做出了多少付出?我們用自己的汗水,支持着貴族與皇室的奢華生活,我們用自己的鮮血,維護着貴族與皇室的榮耀,但是,作爲回報,我們得到了什麽?”
“賦稅一年比一年沉重,無數人因此無家可歸!戰争一年比一年頻繁,無數人因此失去親人!”
“我們家破人亡,但與此同時,卻隻是被貴族與皇室當作下等人對待,甚至受不到哪怕是一點點的尊重,恩賞與晉升永遠輪不到我們,稍有反抗,等來的就是血腥的鎮壓,我們,在各位老爺們的心中,永遠隻是卑賤而低下的奴隸!兩百多人的性命,甚至還比不上一個根本就不重要的冠軍!你們……。“
“夠了!不要說了!你這個不安分的賤民,閉嘴!”
在潘恩滿載憤怒的控訴前,台上的斐迪南皇子終于兇厲的咆哮起來。
“不,今天,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我也要……。”
“夠了,那你這個賤民就去死吧!”
“嗤!”
面對潘恩的堅持,歇斯底裏的怒叫着,斐迪南皇子突然擡起手來,指向潘恩,就在這一瞬間,他手指上的一枚戒指裏,已然射出一道藍色的光束,
“糟了,是小型光束槍!”
就在我反應過來的一刹那,根本沒有阻止的時間,就在離我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潘恩高大的身軀便已經摔倒在地上。
“潘恩!”
“潘恩哥哥!”
“潘恩!“
看到這一幕,台上的我和克莉絲同時驚叫起來,而台下,肖滄雲更是在第一時間沖了過去,飛快的蹲下身去,把潘恩的身體托了起來。
“滄雲,潘恩他……。“
見到這幕景象,我再也顧不上别的什麽,直接就朝台下的肖滄雲大吼起來。
“他死了!潘恩他死了!”
肖滄雲的手在潘恩的心髒處放了一下,而下一刻,他已經雙手顫抖着,把潘恩的頭部扶了起來。
赫然,潘恩的眉骨處,竟然有一個邊緣焦黑的空洞!而白色和紅色混雜的液體,則正從那裏潺潺流出……
竟然是腦部貫穿!就算現代醫學多麽發達,但這種傷,也絕對是一擊緻命!
潘恩,潘恩他死了,在法蘭之後,他,竟然也……
突然間,我的意識,竟開始有些模糊起來。
“這就是不安分者的下場!還有你,賤人!“
稍微有些朦胧不清的,我又聽到了斐迪南皇子,不,那個畜生瘋狂而尖利的聲音,而與此同時,在潘恩的屍體旁,又是一道藍光閃過,黑皮膚的女孩子,竟然也跟着倒了下去……
“……你,你這個畜生!“
突如其來的,一刹那,我感到自己模糊的神經竟又變的清晰起來,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隻是出自本心的一聲怒吼,我就已經拔出光束劍,向着不遠處的那個畜生撲……
“啪!“
“铛!“
就在雙腿已經發力,身體馬上就要撲出去的前一瞬,突然間,我隻感到背後是人的掌緣,并不用力,但卻非常精準的打在了我後頸的關節處,随即,我隻感到身上一陣發軟,手中的光束劍不由掉落在地,而整個人的意識,竟也開始再度變得模糊起來。
朦胧中,我隐隐看到黑壓壓的人潮已經瘋狂的湧動着,沖開了貴族席,向着我們所在的比賽台沖了過來,而與此同時,出現在我耳中的,則是一陣陣尖利的,高昂的怒吼聲,咆哮聲,厮打聲,還有……
就在我想着這點時,突然間,我的眼前變成了一片漆黑。
.
當我的意識恢複時,身處的,已經是一個似曾相識的房間。
高大的辦公桌,白色的牆壁,還有一把轉椅,兩個沙發……
這裏,竟然是帝國圖書館的河洛語書庫中,我那間隻用過一個上午的辦公室!
“啪!“
我剛想坐起來,就看見眼前,就在辦公桌的後面,簡一臉怒意,幾乎是毫不留情的,重重的一耳光打向了克莉絲!
頓時,一個鮮紅的指印,出現在了克莉絲白皙的臉上。
“我不想再多說什麽,索爾和滄雲幫了你很多,這一記耳光,就算是恩怨兩清,從現在開始,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們的面前。”
簡的聲音,是我至今爲止,所從未聽過的冷漠!
“……我……我知道了。”
低聲抽泣着,還沒等我坐起來,克莉絲已經掩面哭着沖出了辦公室。
“滄雲?到底怎麽了?之前出了什麽事?”
看到這一幕,剛剛坐起來的我不禁急忙從沙發上跳起來,同時看向一旁的角落裏,臉色蒼白如紙,正垂頭站立的肖滄雲。
“你們那兩個朋友的死,引發了大規模的騷亂,最終,現場的平民暴動了。”
肖滄雲的臉上全是苦澀,他隻是看了我一眼,但并沒有說什麽,回答我的,則是正苦笑着坐在另一個沙發上的表姐。
“暴動?”
“是的,先是場内的兩千人,最後便發展到了場外的數萬人,我們還好,他們沒有針對我們,但那位殿下可是慘了,一直被憤怒的平民追殺到圖書館的樓頂,親信侍衛都死了六個,五分鍾前才剛被伊爾芙從空中接走。”
“數萬人的大規模暴動?怎麽會?”
“纖然說的沒錯,現在帝國軍已經介入,開始進行武力鎮壓了,你如果想的話,可以去亞薩古語樓的頂樓,那邊離得比較近,應該可以看到帝國大學的一部分。”
簡苦澀的歎了口氣,無力的擡起手,指了指門外。
“怎麽會!”
我驚叫一聲,話都沒來得及說一句,便立即跑出辦公室,以最快的速度乘電梯上到十樓,然後通過天橋轉到亞薩古語樓,再乘電梯上到那邊的十八樓,沖到朝向帝都大學那邊的落地窗旁。
“怎麽可能,居然真的……!”
看到眼前的景象,我不禁呆住了。
赫然,帝都大學的上空,正密密麻麻的停着數十架軍用浮空艇,而在地面上,數百台的軍用漂浮車,已經将方圓不過數裏的帝都大學圍的水洩不通,這個規模,恐怕帝國軍動用的兵力已經超過了一個陸戰師!
由于帝都大學主樓的遮擋,我看不到圖書館那邊的情況,但是,單單從大批大批的從軍用漂浮車上走下,全副武裝沖入帝都大學的士兵,以及天空中幾乎以秒爲單位,不時劃過的耀眼藍光,我就已經确認了在主樓的背後,圖書館附近正在發生的一切。
“屠殺,十萬人的屠殺!”
聲音在不自覺的顫抖着,大腦中浮起一陣莫名的眩暈,呆滞的看着遠處的天空,不知不覺間,我的雙手竟然已經死死的握在了一起。
木然半晌,我才無力的轉過身來,貼着落地窗,慢慢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