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後,宴會廳的門又打開了,弗雷德和弗勞倫斯元帥走了進來。
弗雷德依然穿着初見時的那身黑色亞薩宇宙軍軍服,飛揚的劍眉下,依然是那張威武而方正的面孔,略顯矮小的身軀上依然充滿着剛正而堅毅的氣息,唯一稍有不同的,就是他肩上的三顆銀星卻已經被一顆稍大的金星取代,看來是已經由上尉晉升成了少校……20歲的年齡,看來此人已經再次成功刷新了亞薩軍隊中平民升職的記錄。
至于海雷丁元帥,貴族氣的黑色單眼鏡下,那對深邃的灰色眸子也沒什麽變化,臉上也依然皺紋叢生,隻是身上已經不再是平民裝束,而是穿上了一身黑色鑲金邊的亞薩元帥服,在左右肩的兩顆紅寶石星的映襯下,不知爲何,我竟覺得這個老人在這一刻顯得不怒自威起來,全身都被一種與之前截然不同的,仿佛是足以号令千軍的統帥氣勢所充斥,真不愧是亞薩三元帥之一,當初在宇宙港時,如果元帥是現在這個樣子,搞不好我還真沒那個膽子正面指責他了。
在看到我後,弗雷德微笑着向我揚揚手,元帥則還是一如既往的微微颔首,但兩人都沒有什麽驚訝的表現,看來他們都已經知道了我進入弗勞倫斯家的事情。
我也微笑着向他們回應,而與此同時,一對大約四十多歲的中年夫婦出現在宴會廳的入口處,而我的目光,也就此被吸引到這對夫婦身上。
看他們的衣服,這兩人應該就是弗勞倫斯當代家主梅尼公爵和他的夫人了。
梅尼公爵身着雍容而華麗的公爵服飾,頭戴着黃金制的公爵冠冕,但在奢華的服飾之下,那略顯消瘦的清癯面龐,再加上微霜的兩鬓以及眉宇間隐然的一絲落寞之意,卻隐隐透着一種與他的身份地位格格不入的寂寥感,他此刻給我的感覺,與其說是一位帝國的煊赫公爵,倒不如說他是一個身穿公爵服飾的落寞文人更貼切,雖然知道他近幾年在政治上并不得志,不過這樣一個和我父親并稱于世,曾經擔任亞薩宰相長達十五年的著名改革派政治家竟會傾頹到這種程度,卻還是讓我有些不敢置信。
相形之下,他身邊的公爵夫人就要平凡很多,就我的觀感,大體可以定義爲“一個年華老去的曾經美麗的出身高貴的女子”,唯一突出的,或許是她金色的長發、晶瑩的藍寶石眼眸,還有與簡相似的微翹下巴,還有在流露出一種驕傲意味的同時,也證實了她與簡的血緣關系。
在公爵夫婦之後走進來的,則是另外兩對中年夫婦,一個身穿樣貌粗豪,留着一部長達胸前的棕黑色長髯的中年人,應該就是被亞薩平民親切的稱爲“大胡子洛梅尼”的皇家大法官修奈铎,離他不遠的一個面白無須,手柱着一隻淡金色步杖的美男子,就該是繼我老師之後的帝國财務大臣列奧納多.斯比埃奇了,父親和老師都曾說過,這兩個人是在各自領域中極爲難得的幹才,亞薩能在内外交困中依然保持相對穩定的局勢,這兩個人的努力,特别是斯比埃奇在财政工作上的努力功不可沒。
就在我打量着這些亞薩重臣時,公爵含笑掃視了一圈已經等在宴會廳中的我們後,便徑自走向餐桌的左手第一個位置,而與此同時,他身邊的公爵夫人,也上前坐在女主人專屬的右手第一位置上。
随即,宴會廳内的其他衆人也開始走向自己的位置,而我也走上前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晚宴終于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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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質燭台和餐具上的雕工古樸而精美,雪白的桌布是極爲名貴的白絲絨織品,所有的盤碟都是溫潤如玉的白釉瓷器……餐桌上的一切,都無時無刻的在表現着屬于弗勞倫斯家族的那種古老、富有而高貴的文雅,與這種氛圍相協調,在作爲女主人的公爵夫人同樣以這種文雅而主持着這次家族晚餐時,大家也都默契的保持了一種靜谧而安詳的氛圍。
燭台的點燃、菜肴的布設、餐前的祈禱禮……在這樣的氛圍中,一切都被從容而有序的完成,直到公爵夫人返回座位後,梅尼公爵才欣然站起:
“感謝偉大的威廉皇帝陛下,使我們可以在這個時間享受如此愉快的時光。”
這是亞薩宴會中慣用的開場語,之後大家便可以進餐和自由交談了,不過,在此之前,大家還必須舉起酒杯,用亞薩古語大聲喊出:
“威廉皇帝萬歲!”(Viva,elEmperadorWilliam!)(注一)
作爲河洛人,我當然是對這種東西很反感的,不過這種場合也沒辦法,隻好跟着喊了一聲,不過這時,我卻聽到方銘突然竟大笑起來,竟然大喊了一聲:“基巴,elEmperadorWilliam!”(威廉皇帝是XX),結果搞得我差點笑出聲來,沒想到這家夥居然也懂亞薩古語,而且還這麽會惡搞。
“歡迎你,索爾.德.芬特先生。”就在我拼命忍笑的時候,沒想到梅尼公爵竟突然對着我舉起酒杯,晶瑩的白色液體在杯中閃動起來:“在這裏,我代表弗勞倫斯家族感謝你兩次對我們的幫助,并預先感謝你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悉心将你所爲之驕傲的知識傳授給本人的女兒和侄子……。”
“……哪,哪裏。”公爵這番話一出口,不僅餐桌上衆人的眼光一起看向我,就連我本人竟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我記得亞薩的正式晚宴禮儀中沒有這種程序啊?難道,這是弗勞倫斯特有的禮儀?
“實在慚愧,公爵閣下,我有些失态了。”
不過一瞬間後,我就反應了過來,開始笑着說道,既然公爵沒按常理出牌,那我也就随機應變好了:
“之前的兩次事情,與其說對貴家族有所助力,倒不如更恰當地說,其實我隻是在偶然中适逢其會罷了,無心之勞,實在無顔接受您的感謝,更不敢接受您的這杯酒,至于您的拜托,既然有幸與簡和滄雲爲友,那麽,以友人的立場,此事我必定會竭力爲之,請您安心。”
“那麽辛苦你了。”聽到我得體的回答,梅尼公爵嘴角浮出一絲溫和的笑意,随即将酒飲了半杯下去。
“實在不敢當。”我急忙随之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梅尼公爵的做法着實讓我有些不安,盡管他用的隻是很淡的餐前酒“曼尼汀”,因此算不上是正式的敬酒,但堂堂公爵之尊,而且更是我的長輩,卻主動做出這樣的舉動,這樣的做法着實是給了我不小的壓力,幸好我目前的心态比較随意,這才沒有出什麽纰漏,
不過總算還好,接下來的晚餐和正常流程基本相似,公爵、元帥、兩位大臣、弗雷德、還有簡他們這些人談論的話題也主要是關于亞薩政府和貴族圈中的一些事情,基本與我沒什麽關系,這才使我從最初的少許不安中逐漸安下心,也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菜肴上,專心的吃起飯來。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誇一句,晚宴的菜肴并不很名貴,但做的很精緻,味道也十分美味可口,之前的幾道菜就不說了,就說我現在正切着的這塊烤牛肉,無論是肉質的鮮嫩程度,還是調料的配比、又或是燒烤的火候,絕對都可以算的上是極品,說來亞薩的菜肴雖然在總體上比不上河洛,但其中也确實不乏有好吃的東西,看來明天中午有再吃一頓烤牛肉的必要性。
很開心的把這塊牛肉切開,然後分六次咽下肚子後,我感到肚子基本填飽了,于是便微笑着擡起頭來,卻不想,在看到坐在我對面的安妮正面臨的狀況後,我心裏竟在一瞬間不由抽動了一下。
隻見女孩滿臉通紅,頭壓得低的不能再低,雙手緊張的拿着刀叉,極爲拘謹的把盤裏的牛肉切成一個個指甲蓋大小,偶爾再小心的咽下一小塊去,到現在爲止,估計宴會起碼有半個小時了,可她盤子裏别的菜根本動都沒動,就連那塊牛肉都沒切完,而且還有越切越慢的趨勢……
真是,估計女孩的肚子還餓着呢,可憐的小安妮,肯定是不熟悉這種貴族家庭的晚餐,又害怕在宴會上給她和弗雷德丢臉,結果才變成現在這種窘迫的樣子。
看到這一幕,我立即略帶不滿的掃視了一下周圍,真是,弗雷德、簡、還有肖滄雲他們三個人,居然沒注意到安妮的窘态?也不知道幫幫她的忙,還一個個哥哥姐姐的呢,怎麽就眼看着女孩這樣餓着?
結果,我意外的接到了三個無奈的眼神。
注一:這個是西班牙語的皇帝萬歲,在我的設定中,亞薩語是基于英語。亞薩古語則是基于更接近拉丁文的西班牙語,Viva是動詞vivir的第三人稱命令式變體,語意是活着,就是英語中的live,中文語音讀作逼巴,所以方銘才會惡搞出一個男性專有名詞來,這是我身邊的男同學間常開的一個玩笑,有些粗俗,如果是女性讀者的話,還請不要介意,不過老實說,如果不考慮背景,我個人倒覺得這句話喊得比銀英裏的那句“去死吧,皇帝”更有氣勢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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