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可能是我小時候照顧多了,結果搞得安妮老這麽腼腆。”這時,隻聽弗雷德低聲笑了起來,原來他也已經醒了:“索爾,昨天談的還不是很盡興啊,想繼續嗎?”
“好啊,繼續就繼續,難道怕你不成?”看到弗雷德醒來,于是我便對着安妮歉意的一笑,然後毫不示弱的看向了弗雷德:“昨天我們最後說到……哦,對了,是兩百年前的河洛獨立戰争,這是帝國有史以來最大的失敗了,死亡人數雖然不如最初對艾洛伊斯的第一次雅典星系争奪戰,但此戰之後,直接的四個以及海克利斯借機獨立帶來的三個星系,短時間内,帝國國土直接消減了一半以上,可以說,目前的宇宙四分之局,就是那時所奠定的。”
“這點我同意,但目前我們的分歧是,在當時,決定河洛與帝國間勝負的是什麽?”弗雷德裏克輕聲道:“我們都承認,在戰争後期,武器裝備方面,海克利斯家族的傾力支援,使河洛擁有了可以與帝國正面對抗的力量,而亞特蘭蒂斯星系距河洛長達半年的運輸距離,則使得帝國在後勤保障上吃了大虧,除此之外,海克利斯家族本身的詭異動向,更是使得帝國無法向河洛戰場投入精銳的皇家禁衛艦隊……這一系列客觀現實确實存在,但是,在我看來,其最核心的因素,還是當時的帝國統治者,四代皇帝亞隆戴特的平叛方略有問題,所以越陷越深,最終更是完全墜入了海克利斯與河洛的計算中,從而把戰争拖入了死局。”
就這個問題,昨天我們争論了半個晚上,弗雷德和“教授”一緻認爲這是帝國統治者本身的問題,而我則深受父親和老師的影響,堅信這是河洛民族本身的努力結果,結果,就一直争到現在……
“這隻是一方面,我依然是堅持勝負的關鍵,不僅僅在于領導者本身。”我豎起一個指頭:“不過這個可以先放下,如果我們要分析,那首先,我們從頭開始,沿着戰事的進程,逐點剖析各種對帝國不利因素的成因,再來找出其中決定性的東西。”
“可以。”弗雷德裏克點頭道:“首先,我們可以确認,帝國曆205年的河洛諸行星運輸稅法,是河洛獨立戰争的起因,此事件之後,河洛四星系的民衆從實質上已經背離了帝國,是吧。”
“是,當時的帝國首相那套‘削弱河洛經濟,以防止其離心化’的邏輯,完全是毫無道理,這完全是把四星系的民衆逼上絕路,逼迫其不得不獨立,河洛的徹底獨立,其實完全可以說是被帝國所逼迫的。”
“索爾,這一點你說的固然沒錯,但這套政策的根本原因,還是在于當時帝國每年高達六百億帝國金币的财政危機,使得帝國軍隊出現軍費危機,而對各個貴族領地的控制力也逐漸降低。否則五代皇帝亞曆山大陛下也就不需要被迫廢除‘哥本哈根敕令’中的貴族采邑條款,開始削弱貴族,而加強中央皇權了。”
關于亞薩财政危機的問題,我之前也曾就此問過老爸,不過他的回答隻是一句簡單的“亞薩的統治開始就有問題”,之後就讓我去自己思考,拒絕再和我詳加解釋了,其實,後來我自己倒也有了一些心得,不過,這裏可不是河洛,而與我談話的更是一個亞薩的帝國軍官,所以,我很明智的決定就此改換話題。
“如果這樣,我們就沒法繼續說下去了。”想到這裏,我故作輕松的聳了聳肩,淡然笑了一下:“下一步,那我們接着要批評什麽呢?你是想去帝國軍法部門喝茶?還是想讓我去民事監督局吃點心?”
“哈哈。”弗雷德被我逗的笑起來:“那就隻談戰略與戰術好了,其實戰争開始階段,帝國元帥布裏昂把叛軍封鎖在星球之上的‘制宙權戰法’,本身就建立在了錯誤的戰略基礎上,不是嗎?”
“今天看來,這位元帥的才能主要還是政治鬥争與戰略理論上,實戰指揮能力并沒有帝國推崇的那麽強。”我稍微思考了一下,随即說道:“但制宙權論卻是非常偉大,或者說是狠辣的戰争理論,當時的情況,盡管因爲帝國本身财政能力的不足,而使得他沒有完全完成自己的部署,但據我所知,四年圍困下來,不僅僅是叛軍及其同情者,而是所有的河洛人,依然遭受了無比慘重的打擊,甚至總人口減少了接近百分之十,而在此五十年後的第三次雅典星系争奪戰中,帝國的格魯西元帥放棄對行星的掌控,而全力争奪制宙權,最終打得艾洛伊斯共和國慘敗的結果,也同樣很能說明這套戰略的威力。”
“那麽,你想說的是……。”
“還是我的觀點,那場戰争之所以最終失敗,就本質來說,根本不是布利昂多無能,又或是易滔天或是冷逍有多高明多厲害,其根本原因,還是在于與我們在對抗的,是整個河洛民族團結的力量,從以往三千年的曆史看,一個團結一緻的民族,永遠不是憑武力就能征服的。”
“我不同意,沒有以往的曆史并不能說明什麽,而且之前你也承認了,河洛能勝出純粹是僥幸,如果不是後期皇帝愚蠢到犯了戰争的大忌,居然從日不落之都隔着幾萬光年來遙控前線戰争,還多次更換主将,河洛也未必能支撐到最後,等到海克利斯家族的反戈一擊,最後搞的……唉。”弗雷德裏克遺憾的歎息道:“其實開戰時帝國是遠占優勢的,如果能以适當的武力鎮壓,加上合适的政治策略,本來是有機會平息這件事,實在是太可惜了。”
“不,你這種觀點就太片面了,帝國不公平的經濟與政治政策帶來的百年壓迫與掠奪,如果再考慮到河洛的人口組成,這就還涉及到一個種族矛盾問題。”我很堅定的搖頭,否認了這個觀點,在洛都時,我曾就這個問題請教過父親與老師,而他們的看法也與我基本一緻,所以,我對自己的看法也是相當自信的:“看似隻是一個稅法改變,但其實在其下方潛藏的火焰,已經燃燒了兩個世紀,這決不是用你說的那些方法可以解決的,就像易滔天與冷逍的家鄉,行星‘長安’曾被布裏昂元帥下令用核彈完全炸成了廢墟,但河洛四星系卻并沒有畏懼,其反抗行動卻反而更加強烈了……。”
“問題又繞回來了,争論的焦點就是這是帝國的鎮壓手段不對,還是河洛民衆的反抗情緒過于高漲。”弗雷德裏克豎起兩根手指:“兩者都是客觀存在的,目前的問題是,哪一個才是主要因素,但是,我認爲人性始終是有弱點存在的,河洛民族可以團結起來戰勝一切,但也同樣可以勾心鬥角分崩離析,所以最終的決定因素,還是帝國的手段問題。”
“但是,我相信‘人們’團結的力量,你可能沒有涉及過河洛的文化,其中關于國家與人性的方面,怎麽說呢,我認爲這是一個民族長久以來的精神傳承……。”我毫不示弱的争辯着,不過這時,我的話卻突然被一個蒼老的聲音打斷了。
“年輕人們,這個問題再深入些,就涉及到了一個哲學問題。”說話的同時,老人也在皺眉輕咳着,原來不知何時,海雷丁“教授”竟已經醒了:“所謂的‘人’這種生物,他們的精神,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抱歉,把您吵醒了,教授(老師)。”
見到海雷丁教授醒來,我和弗雷德裏克急忙道歉。開始我們兩個人還刻意控制着聲音,但後來争論到比較焦點的問題時,不知不覺間,我們争得物我兩忘起來,沒想到,居然把正在休息的老教授給吵醒了。
“啊,沒什麽。”老“教授”笑了一下,随手扶了扶單眼鏡:“能聽到你們這些朝氣十足的年輕人談論問題,就連我這樣的老人也獲益不少啊,對了,索爾,你真的隻是一個流浪貴族的孩子嗎?”
爲什麽他要這麽問?難道……這個……我剛才表現的是不是太顯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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