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帝國嚴格的新聞管制不同,在銀河共和國境内的新聞報道,是完全自由的,至少表面上如此。于是,楊威利的形象出現在了各種媒體之上—某個貪财的士官,将戰艦上的通訊紀錄偷偷拷貝賣給了記者。
“我是帝國軍中将萊茵哈特·馮·斯特羅海姆……”深色的陸戰制服,歪戴着白色的艦長帽,唐威利一不小心,成爲了共和國中年輕人的偶像。令宣傳部的官員們頭痛不已—本來他們的宣傳策略就是把這些帝國的将領們刻畫成嗜血、濫殺無辜的惡魔。尤其是萊茵哈特,他們更是不遺餘力。原因有幾個:首先,他是帝國皇子,搞不好在未來就是帝國的皇帝;二是他多次參與了對共和國的進攻,并且戰功卓著;三是,他實在太帥,也太年輕了。年僅二十餘歲,卻有着中将的軍銜。這樣的年輕英雄形象在一大堆白發蒼蒼的老家夥中間,實在是太顯眼了,尤其是在與共和國那些大腹便便的老頭子相比之後……也是這個原因,在各種報道之中萊茵哈特的形象一直是一幅醜化之後的漫畫像……
唐威利的無心之舉,卻令這些努力全部的付之東流。不惜冒着被後續艦隊發現的危險,全力救助投降後的共和軍傷員,這樣的人道主義行爲得到了人們的認可。加上無一人傷亡的搶奪共和軍戰艦,擊毀兩艘,完全打破了之前阿拉貢戰役失敗的陰影。同時,讓所有人對共和軍的戰鬥力産生了懷疑。這種懷疑就像病毒一樣迅速的傳播,再次引起了民衆對政府的不信任……同時,年輕猛将的形象已經在大衆的心中生根,同時伴随的,是對共和政府的宣傳真實性的懷疑……這些細微的影響看似無關緊要,但在數年之後,卻成爲了巨大的隐患……
從共和國建立開始,三百多年以來,與帝國的戰争一直持續不斷。民衆最初的那種愛國熱情已經消耗殆盡。隻要看看征兵站前空蕩蕩的廣場就可以了解,要知道,在以前,共和軍中志願兵的比率高達百分之七十。現在,即使每月四位數的津貼也無法使人們對當兵感興趣。從前那種解放在帝國壓迫下的民衆之類的口号也沒有人再提,人們都在滿足于自己相對安逸的生活……
而同時,共和平等的思想也在不斷受到個人私欲和權利鬥争的蛀蝕,而變得千瘡百孔。可以說,共和國現在已經是内憂外患,岌岌可危。但是,意識到這種危險的人又有幾個呢?除了比鄰阿拉貢星系的墨菲斯星域,到處都是一片和平的景象,歌舞升平的景象……
林北風無疑是少數幾個意識到這些事的人之一。按照他個人的意願,他現在應該帶領着艦隊在星際間追捕那個溜走的敵人。可現在,他隻能坐在臨時的軍事法*,審判那些可憐的在萊茵哈特(實際上是唐威利)手下幸存的軍官和士兵……
“凱斯·馬爾夫中尉,你對你的失職行爲還有什麽解釋的麽?”審判官冷冷的看着受審席上的年輕軍官,仿佛在看一個即将被宣判死刑的囚犯。
“當時我們的艦長已經失去意識,将近六成的減員,全艦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我們不得不……”
“爲什麽不說說你的怯懦呢?中尉。你膽小的行爲丢盡了共和軍人的臉!”一名高級軍官嘲笑着,“你爲什麽不回家抱着布熊高聲尖叫?那比較适合你……”
凱斯緊緊地抓着面前的欄杆,不斷的告誡自己冷靜,絲毫的沖動都會将他的情況變得更糟。但他的身體卻因爲憤怒而不斷抖動着。他真的想沖過去,将那個高高在上的家夥揪下來,好好地揍一頓,然後把他扔到戰場上,讓他去體會一下前線将士在炮火之下的滋味。
審判的結果在陳述之前就已經内定了。林北風起身離去之前,同情的看了一眼憤怒之中的凱斯。共和國的軍隊和政府都在這次的事件中受到了各方面的指責,所以,需要有一群人來承擔責任,而凱斯注定成爲了這一系列犧牲品中的一個。
無論多麽嚴厲的懲罰,對于群情激動的民衆而言,都是不夠的……有一點是肯定的,無論怎樣判決,這名中尉的前途已經徹底的毀了。
就林北風看來,凱斯在當時的判斷是正确、及時的。一名優秀的軍人卻得不到公正的對待,這樣的賞罰不分,又怎麽能成就一支強大的軍隊?在他的心中,對共和國的失望又加重了一分……走出審判庭,他似乎已經看到了共和國的末日……
審判廳内,最後的判決已經下達:
“FF-934509号護衛艦集體失職判決如下……所有船員處以禁閉一月即日開始執行……中尉凱斯·馬爾夫犯有失職罪,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刑滿後調往地方艦隊,并處以降級至準尉……”
CL-409号,呃,現在應該稱作辛巴達号巡洋艦正靜靜的漂浮在一個偏僻的小行星群之中。簡單的僞裝,卻足以瞞過多數的偵查手段。原本光滑漂亮的艦體已經變得面目全非,如果不仔細看,你絕對會以爲那是一堆殘骸!
盡管一再小心,但在擊毀兩艘護衛艦之後,他們先後四次于共和軍艦隊遭遇。每次都是慘兮兮的逃竄。但同時,取得了擊毀一艘驅逐艦,3艘護衛艦,11艘巡邏艦的戰績。這讓科諾比不敢相信,不止一次的懷疑這個唐威利到底是什麽人,就算是帝國最優秀的戰艦指揮官也不過如此……
而對于唐威利,原本渴望的艦長生活卻讓他這些日子叫苦不疊。雖然自己一直都這樣夢想,并且自認爲這一天的到來作好了一切準備,但真的坐在指揮椅上,他才知道現實和理論的差距居然如此之大……然而,他也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憂的少年了……
在他們擊毀會兩艘護衛艦并安全撤離之後,科諾比把他帶到了艦上的臨時刑訊室,在那裏,他見到了他們唯一沒有放走的俘虜—那個情報官,他的名字是馬克·莫林。在之後的數個小時裏,科諾比在他的面前展示了個總的刑訊手段……那個人的慘叫在之後的數日裏成爲了他睡夢中揮之不去的夢魔。直到連續不斷的戰鬥開始—戰鬥後的疲勞足以令他坐在指揮椅上睡着。
直到那個人變得血肉模糊,科諾比才停下手。但接下來,他将一支上了镗的手槍遞到他的手中……
“你來處決……”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接過槍的,他隻感覺到槍身的堅硬、冰冷……科諾比扶着他的手,将槍口擡起,擱在那個被捆住的情報官的腦門上……
“開槍!”科諾比抽出另外一支槍指在唐威利的後腦,“不開槍我就先斃了你!”
他的身體在不住顫抖着,他閉上了眼睛,因爲,他無法繼續與馬克的目光相對。他在害怕,因爲他再馬克的臉上看到了笑容!笑容,爲什麽一個要死的人會笑?他不懂。他隻知道,那笑容在他看來好可怕……
在他記憶的深處,伴随着那令他恐懼的疼痛中,他看到的也是笑……笑容……好可怕……
“開—槍—!”
淚水不争氣的流下……槍口輕微的顫動……暗紅的鮮血順着顱骨上的洞孔流出……
唐威利坐在地上,雙手抱膝,身體不住的抽搐着……
“表現不錯,這是我給你的第一課:對待敵人,隻有徹底的消滅……”科諾比拍拍他的肩,走向了室外……
唐威利再也抑制不住,在牆角,劇烈的嘔吐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