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天光大亮後,諾加冒着被沙鹫發現的危險,再次來到那座岩石山崗附近。w///
昨夜所見到的一切,已經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能力。那些從明亮星辰之莫名其妙降臨山頂的陌生生物,給諾加帶來了難以言狀的巨大震撼。
但是,第二天清晨的窺探給諾加帶來了更加匪夷所思的強烈沖擊。
不計其數的小型六足生物布滿了山腳,它們的數量超過了諾加的計數能力。塔塔爾人最多隻能數到一百。這些優雅的生物似乎在清除山坡覆蓋的沙礫和碎石,栖息在岩縫的小蟲子和爬行動物被驚得四散奔逃。
諾加垂涎欲滴地望着那些消失在沙漠的食物,心充滿了遺憾和憤恨。
這些優雅的六足生物顯然不缺食物,它們對那些蜂擁逃走的蟲子完全是一副視而不見的模樣。但是,諾加的儲物囊裏卻空空如也,最後的食物兩天前已經吃光了。
她暗自評估了一下這些生物的戰鬥力,最終斷定,發動突襲并掠走其一隻的捕獵計劃并不現實。這些東西的前足肢看去異常危險,最關鍵的是,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
當看到其一隻六足生物的肢尖泛出耀眼藍光,随後一堆嶙峋山石像陽光下的油脂一樣開始融化後,諾加立刻爲自己的沖動感到後怕。
幸好,她做出了正确的判斷,沒有因爲饑餓铤而走險。
這些生物絕不僅僅是像它們看去那樣優雅斯,她在沙海的狩獵經驗看來并不适合于這些陌生物種。
一塊又一塊的岩石從山坡翻滾落下,那些生物雖然數量衆多擁擠不堪,但卻總能在最關鍵的刹那精準無地避開呼嘯而過的岩石。這表明,它們之間顯然有某種微妙的溝通交流方式。
諾加再次慶幸,自己沒有發動偷襲。從體形來看她這種生物要大得多,不過在群體合擊的情況下,對方的數量優勢完全能瞬間彌補體形的不足。根據她在部落生活的狩獵經驗,如果它們之間有某種長期養成的配合默契,這種生物的戰鬥力可不僅僅是按數量翻倍了。
盡管感到驚訝和恐懼,但她還是拿定了主意要在這裏繼續待下去。
這種生物對她視爲珍馐的小蟲子和爬行生物毫無興趣,這意味着她和它們之間完全可以形成一種相對和諧的共栖共生關系。
諾加需要補足食物,然後才能繼續自己尋水的使命。
諾加堅信,自己從極遠距離外的窺探不會爲對方發現。她是部落裏最優秀的沙地獵手,除了沙鹫,沒有任何東西能在諾加發動最終的緻命一擊之前覺察到她的存在。
她現在要做的,首先是借助這些生物爲自己弄到足夠食物。其次,她對這些來自星辰的使者充滿了難以抑制的好。
昨夜山頂,她看到了自己平生未見的各種陌生生物,它們顯然來自那顆懸浮在天空的特明亮星辰。今天,不計其數的六足生物又開始在山崗下切削融化岩石。
這種無意義的行爲令她感到困惑,塔塔爾人從來不會做這樣的荒誕蠢事,把寶貴的力氣和工具用來敲砸岩石搬運沙土。如果諾加這麽做的話,整個部落裏的老幼獵手,甚至以寬宏大量而著稱的老族長都會笑話她,讓她陷入無地自容的羞愧。
對于一位真正有經驗的獵人,耐心和觀察永遠會帶來意料之外的豐厚回報。
諾加擡頭張望,烈日下的晴空,已經看不到昨夜呈現爲石片狀的那顆耀眼星辰。
她耐心等待着,不久後意外地抓住一隻試圖從身邊溜過的沙地爬蟲。珍貴的食物令她恢複了些許精神,也給她帶來了無窮信心。
随後,她看到了天邊的一道模糊的陰影,那熟悉的輪廓讓她本能地縮回目器觸須,同時盡可能地俯下了身子。
那是沙鹫,兇殘而又貪婪的飛行獵殺者,塔塔爾人最大的天敵。
這種頭頂紅色肉冠的大型飛禽,能夠輕而易舉地抓走兩隻成年塔塔爾人。它甚至懂得飛升到空後再将大型獵物抛擲下來摔成鮮美的肉醬,這樣做落地後一口口啄殺獵物要省力得多。
沙鹫沒有發現隐藏在沙礫的諾加,它在天空盤旋了一圈後徑直向着岩山那邊俯沖下去。顯然,這目光犀利的畜生也發現了山腳下的喧嚣,僅有塔塔爾人體形一半大小的六足生物,立刻被沙鹫視爲潛在的獵物。
沙鹫以驚人的速度俯沖下來,徑直撲向自己的午餐。
諾加在觸須盡頭的目器擴大了一圈,全神貫注地瞪視着那有勇無謀的猛禽。
一聲嘶啞的怪叫劃破天際,俯沖到地面的那隻沙鹫探出利爪,狠狠鉗住了那群六足生物的一隻,随即展翅高飛升空。
按照它以往的經驗,隻要飛到空,利爪下的獵物通常都會吓得瑟瑟發抖,忘記掙紮。
但是,這一次的情況卻出現了始料未及的意外。
欣喜的沙鹫僅僅扇動了三次翅膀,它的愉快心情被右足傳來的撕心劇痛吞噬殆盡。
遠處的諾加看得清清楚楚,那隻被沙鹫抓住的六足生物并沒有束手待斃,它在捕獵者的利爪掙紮蠕動着。
寒光一閃,沙鹫的粗壯右足直接從半空掉了下來。
諾加甚至能看到漫天飛舞的血霧!
沙鹫慘叫起來,整個身軀立刻失去平衡,先是發瘋一樣朝更高的天空猛蹿,随後歪歪扭扭朝着諾加藏身的方向斜掠飛來。
又是一蓬血霧在空爆開,沙鹫的左足,連帶着它引以爲傲的爪子也掉了下來。
但是,那隻六足生物卻沒有和爪子一同墜落。
諾加驚愕地看到,那優雅的東西居然将自己的前足肢之一插進了沙鹫的胸腹,勾住捕獵者内髒的同時,另一根前足肢還在有條不紊地劈削着沙鹫的皮肉與翅膀。
這小東西的前足肢居然塔塔爾人的石片刀更加鋒利!
諾加甚至注意到,它那鋒利的前足肢還能改變形狀,剛才還是錐形的棘刺,一瞬間又變成了帶刃的彎鈎。
被砍斷的羽毛紛紛揚揚,血滴和肉塊從空天女散花般一路抛灑。
因爲距離的原因,那小東西始終未能割斷沙鹫的翅膀。于是,它換了個近得多的攻擊目标。
肉冠沾滿污血的沙鹫腦袋,直接拖着一抹血線從空斜斜墜落!
“轟隆!”
巨大的無頭鳥屍落在諾加前面二十步遠的沙地,砸出了一個醒目大坑,也讓四周騰起一圈黃色沙霧。
但這并不是那聲巨響的源頭。
造成巨響的原因是在下墜過程脫離鳥屍的六足生物,這位重獲自由的獵物以不遜于沙鹫殘骸的速度飛降而下,最終狠狠砸在沙地旁的一片岩石!
四散飛濺的石片和碎屑,那隻脫險的六足生物打了一個滾,爬起來後徑直朝着岩山的方向疾奔而去。
諾加壓根沒有看出這東西有任何受傷的迹象。從那樣高的天空落下來,又是砸到堅硬的岩石,算是身覆甲殼的塔塔爾人,恐怕也要摔個粉身碎骨。
六足生物奔跑的速度很快,片刻之後帶着一股塵煙沖到山腳下,随即融入那群始終在忙忙碌碌的同類消失不見。
從突然降臨的沙鹫發動空攻擊開始,到這隻被擄走的六足生物殺死捕獵者自行返回爲止,諾加都沒有看到岩山腳下的那群同類有任何驚慌騷動的迹象。
它們,似乎早已知道是這個結果,所以才從頭到尾都無動于衷。
這個僅憑直覺做出的判斷讓諾加顫栗了一下。最終,進食的**還是壓過了對危險的恐懼。
她從藏身的沙丘爬了出來,竭力壓低自己的身軀,三跨兩撲躍到那隻沙鹫的屍體旁,如饑似渴地吮吸着正在滲入沙礫行将消失的猩紅血液。
屍體的肉可以留着慢慢分割處理,但這能補充水份的紅色體液卻是更加珍貴的東西。塔塔爾人從來沒有浪費的習慣,更何況,諾加已經整整兩天沒有進食。剛才的那隻沙地爬蟲,隻能算一盤開胃點心,眼前這隻被遺棄的斷頭沙鹫,足以喂飽三名成年塔塔爾獵手。
熱乎乎的液體順着口器流入腹,諾加感覺到,生命和活力又重新回到了自己體内。
諾加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之,她暫時忘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這片沙海,正在苦苦尋覓食物的狩獵者并不僅有她一個。
兩隻扇動着巨大羽翼的陰影從地平線快速出現,并在很短時間裏變得越來越大。
那是兩隻同樣饑腸辘辘的沙鹫。
它們從遙遠的天空看到了剛才的一幕,也看到了正在同類屍體大嚼進食的諾加。
這真是一場完美的盛宴。
同類的屍首對沙鹫來說也是美餐,在正餐之外增加一道塔塔爾配菜,它們對此不會有任何反對意見。
爲了在進食時不被屍體的骨骸和羽毛紮傷,諾加暫時縮回了自己的目器觸須,因此對身後正在快速逼近的緻命危險渾然不知。
當她終于意識到氣流傳遞的異樣時,兩隻志在必得的沙鹫已經俯沖到諾加的頭頂。
諾加迅速松開了攥住殘屍的前螯,向側面翻滾着,試圖躲避對手的撲擊。
但她的心裏卻很清楚,這樣的翻滾,對于兩隻合作捕獵的沙鹫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塔塔爾女獵手絕望地将目器觸須縮回護甲,她舉起了自己的一對前螯,準備在沙鹫的爪子觸碰到自己的瞬間發動反擊。
也許,她能幹掉其一隻。但是,肯定對付不了兩隻。
遠處傳來某種尖銳而凄厲的呼嘯聲。
這之後是一片寂靜。
沒有爪子來鈎抓她的甲殼,空氣羽翼拍動産生的紊亂氣流也消失了。
諾加探出目器觸須,看到岩山那邊的亂石叢屹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是她昨夜見到的那種下長有兩對肢體的醜陋生物之一,這生物的兩條肢抱着一件她無法辨認的工具,那工具表面的黯淡光芒對諾加來說是一種全然陌生的體驗。她隻能判斷,那既不是木頭,也不是石塊。
随後,她看到自己身邊,兩隻沙鹫以怪的姿勢趴伏在沙地。它們的胸腹之間各有一個前螯粗細的大洞。鮮紅色的體液,正從那整齊渾圓的創口湧出,将黃褐色的沙土染成了另一種觸目驚心的顔色。
在那醜陋生物背後的天空,一座岩石山崗還要巍峨的龐然大物正從雲徐徐降下。(51文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