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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調查,這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山丘後面的王彥斌用擴音喇叭聲嘶力竭叫嚷着,七月盛夏的江南炎熱無比,但這并不是他額頭上汗流如注的真正原因。
他管轄下的鬼奴軍第73團涉嫌擊落執事團核心成員、資源部部長向文迪乘坐的精衛飛行器,并導緻包括正副駕駛以及資源部職員在内共計十五人的死亡。這樣天大的罪名,即便是身爲鬼奴軍大總管,爲互助會征戰多年的他,也絕對無法扛下來。
對面營地的工事後面,傳來了一個沙啞而又絕望的聲音:“王大總管,我們是被冤枉的!這事,絕對不是我們73團兄弟幹的!”
這是鬼奴軍第73團團長陳弘毅,一個曾經跟着王彥斌身經百戰的老兄弟。
因爲帶着一幫潰兵殺人劫糧而被捕的陳弘毅天生具有非同尋常的領導力,這個前國防軍的小軍官本身也是個勇氣十足的亡命徒。最重要的是,這個家夥執掌的第73團沒有出現過一名逃兵。
王彥斌快要失去最後的耐心了,出了這麽大的事,但73團的這幫牲口們卻躲在工事和掩體後面,全副武裝嚴陣以待,拒絕繳械接受調查,怎能不讓他氣急敗壞?
“扯你娘的幹屁!你們要是心裏沒鬼,怎麽就不敢放下槍,接受調查呢?”
“王哥,兄弟們怕啊!就怕放下槍之後,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信息部,那可是人稱閻王殿的去處,咱們鬼奴軍的名聲不好,可大家還想留着這條小命活下去!”
陳弘毅的聲音聽起來是有那麽點戰戰兢兢,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恐懼。對于鬼奴軍,信息部這邊确實不是太友好,集體嘩變攜械潛逃的上萬名鬼奴軍士卒,被逮住後大多死在了外勤行動處特工手上。
“媽個x,你們武裝對抗調查,以爲這樣就能安穩保命?”王彥斌忍不住破口大罵。他不敢想象,在幾公裏之外嚴陣以待的機動騎兵和無人機的鋼鐵洪流進攻下,這一千多人的73團除了被斬盡殺絕之外還能有什麽更好的結局?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那後果可就不僅是第73團的覆滅。
手下惹出這樣大的禍事,還敢武力對抗調查,他這個鬼奴軍大總管,怎麽看都不能算稱職吧?
想到這裏,王彥斌扭過頭看來一眼山丘下面的谷地中,來自第六仟的一個整佰電磁步兵剛剛趕到,這些精銳戰士正從走你雙足步行器上跳下來列隊集合,等待着仟長宋飛的訓話指示。
西面山坡那邊,還有兩支數百人規模的墾荒區武裝民兵正在列隊靠近,他們是奉樞密院參謀部調令趕來增援的二線部隊。
第73團無論是要頑抗到底,還是想突圍逃走,都是白日做夢。
又一架精衛飛行器徐徐降落在民兵們經過的坡腳草地上。
幾分鍾後,信息部一二把手,許志剛和田建明皺着眉頭出現在王彥斌面前。
王彥斌說明事情經過隻用了一分鍾不到的時間。
長江洪災之後,中下遊地區受創嚴重,滁州一帶死傷甚重,資源部準備在這一地區臨時架設兩到三座女娲聚變反應堆,爲救災和重建提供無線輸送電力。向文迪帶了一個小組過來,本打算在長江沿岸考察合适的反應堆部署地點,沒想到卻突遭此厄運。
“我一個人進去,會會那位陳團長。”許志剛立刻挺身而出。
但是,田建明攔住了他:“這種事,還是我去比較好。”
作爲信息部的最高負責人,許志剛應該盡量避免各種意料之外的危險,這不是懦弱,而是對整個互助會情報信息系統的負責。
“我也去。”王彥斌也站了出來。這些人裏面,責任最大的就是他,他沒有任何理由不去。
田建明看了一眼氣急敗壞的鬼奴軍大總管:“你跟着我,但不要亂發脾氣,更不要刺激他們。”
陳弘毅是個體格健碩,面色陰沉的大餅臉軍官,看年齡怎麽也不會超過三十歲。他身上那套鬼奴軍的雙排扣黑色軍官制服看起來非常合體,胸口的勳章和資曆章表明這是個久經戰陣的資深老兵。
看到王彥斌,陳弘毅本能地猶豫了一下,臉上多了些遲疑,但終究還是敬了個軍禮:“屬下參見王總管。”
王彥斌哼了一嗓子,沉聲道:“不敢當!”
田建明看了看周圍那幫荷槍實彈但卻面色驚恐的鬼奴軍官兵,擺了擺手示意王彥斌不要開口。
“既然敢做,就要敢當。言必信,行必果。擊落精衛飛行器這事,到底是不是你們幹的?這個問題,陳團長你必須得給我一個證據确鑿的答案。”
陳弘毅搖頭:“田部長,我姓陳的敢用性命擔保,這事真不是我的兄弟們幹的。”
他側過身,後面的人呼啦啦一下讓開了一條通道。
人體通道的盡頭,橫列着十二具關閉動力靜止不動的四号電騾機體,其中六具馱負的是電磁炮,六具是多功能電磁彈射器,正是鬼奴軍一個團的标準配備。
“73團配備的電磁動能武器都在這裏,田部長可以請專家來看看,這些武器有沒有二十四小時内發射過的痕迹!”
所有的電磁動能武器,都會在開火發射時出現明顯的聲光熱效應,瞬間爆發的巨大熱能将在武器管壁内側留下難以磨滅的痕迹,即使過了很長時間也不會輕易消失。
田建明點點頭,注視着陳弘毅的雙眼,試圖從對方目光找到一點蛛絲馬迹。
陳弘毅面對着田建明,沒有流露出一點膽怯。
“自從奉命進駐南谯以來,我部一直在挖掘工事修築防禦陣地,别說這些電磁武器,就連标配槍械都沒有開火射擊過。”
田建明轉過身,伸出兩根手指挨個探到電磁炮發射管口去抹了幾下,果然沒有高溫灼燒後留下的合金碎末。當然,這種粗淺的測試還不足以作爲證據,必須等待工程部的專家,或是卡魯來完成最後的确認。
“你們不要擔心,事實終究會水落石出的。”田建明的話讓周圍那些鬼奴軍官兵漸漸放下了手中握緊的槍械。
他已經看出來,這些囚徒戰士其實心裏怕得要死。他們拒絕放下武器,隻是爲了抓緊生存的一線希望。交出武器,就意味着任人宰割,這種武裝者特有的思維不但在整個互助會中已成爲共識,甚至也滲透到了鬼奴軍部隊中。
回到山丘後面的臨時指揮所,田建明的臉色卻變得更加難看。
“真是這幫孫子幹的?”許志剛看到他的表情,立刻湊上來問。
田建明搖搖頭:“比那更糟糕,非常糟糕,簡直糟透了。”
雖然還沒有得到技術部門的最終确認,但他已經有八成把握,這事确實不是73團的囚徒官兵們幹的。
可是,這樣一來,事情就變得非常複雜了,複雜到令他隐隐産生了一絲恐懼。
背後突然傳來的迫擊炮呼嘯聲驚呆了所有人,田建明和許志剛轉身看到,一群從北面小高地後面冒出來的足肢戰車正在向73團的營地發動進攻!
足肢戰車抛射的迫擊炮彈,準确無誤地落入了73團的營地中,炸得裏面人仰馬翻,哀嚎一片。營地裏的鬼奴軍官兵很快展開了反擊,機槍與火箭發射器交替轟鳴,正門後面還有人用電磁彈射器抛射電融彈,試圖擋住快速逼近的足肢戰車。
原本在東面待命休息的兩支墾荒區武裝民兵部隊,見狀也紛紛站起身來,向營地所在的山頭湧去。這些民兵戰鬥意志并不遜色于正規軍,先是碎步快走,随後紛紛呼喊着,開始了聲勢浩大的集群沖鋒。
“這是搞的什麽鬼?”許志剛怒吼起來:“誰下的攻擊命令?”
聽到槍炮齊鳴,不遠處的第六仟官兵們也全站了起來,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宋飛更是直接跑了過來,一臉莫名其妙地瞪着許志剛和王彥斌:“怎麽……就進攻了?”
田建明立刻打開了自己的腕式終端,開始呼叫那支率先發動進攻的機動騎兵。
從機身徽标來判斷,那應該是從南京方向過來的機動騎兵第一佰的兩個什,但是兩位什長都拒絕應答田建明的呼叫。
最後,一張熟悉的面孔從田建明的終端界面上跳了出來,那正是機動騎兵第一佰佰長嚴易軒。
“你的手下正在屠殺無辜的鬼奴軍官兵,他們瘋了嗎?”田建明怒吼道。
嚴易軒闆着面孔,那張俊朗的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麽表情變化。
“田副部長,鬼奴軍裏有無辜的人嗎?”嚴易軒冷冷地回答:“他們膽敢武力對抗調查,就這個罪名已經夠殺他們幾百次了。”
“調查是信息部負責的事情,你們機動騎兵爲什麽要橫插一腿進來?你是不是想要我去質問辛旭?”田建明腦門青筋暴顯,即使在被公投彈劾的時候,他也沒有這樣氣憤過。
“進攻命令是樞密院參謀部下達的,本官隻是執行而已。”嚴易軒無動于衷地在全息界面上瞪着田建明:“就算他們沒有參與擊落零五五号精衛飛行器的事情,這些違抗命令的牲口也絕對不能留。”
“混賬!你們不打招呼就擅自發動進攻,當我們信息部是不存在的嗎?”許志剛也從田建明身後跳了出來,他直接是被氣得頭腦發昏。這種失控的攻擊行爲,對他這個老互助會員來說也是第一次遇到。“你們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爲,我要在執事團提議送你們上軍事法庭!你這個混蛋,是不是想要步任真的後塵?”
上一任機動騎兵第一佰佰長任真,因爲參與和電磁步兵的私鬥而被撤職流放。
沒想到,嚴易軒并不害怕。身在南京的機動騎兵第一佰佰長擡起眼臉凝視着許志剛和田建明:“信息部如此袒護那些鬼奴軍的牲口們,難道這當中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嗎?機動騎兵的佰長可以被撤職流放,難道信息部部長就不能被公投彈劾嗎?”
這話直揭田建明的傷疤,同時也是對許志剛出言威脅的尖刻反擊。
“你……王八蛋!”許志剛按捺不住,破口大罵起來。
全息界面上的嚴易軒漠然注視着兩人,随後一閃即逝。
許志剛從未被人如此頂撞冒犯過,一時間滿腔滔天怒火,恨不得能直接從全息界面上把嚴易軒拎出來狠狠暴打一頓。他用力将手中的防護服頭盔砸到草地上,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沉思不語的田建明。
不光田建明,呆立一邊的宋飛也失去了所有表情,茫然注視着爆炸聲中微微震顫的草皮。<!--章節内容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