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胖子袁平平的質問沒有一點外交家的禮儀和優雅,但卻讓對面桌上的三人都啞口無言。[燃^文^書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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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振宇感覺自己簡直郁悶得要從胸腔裏面爆開了。其實,他根本不想來主持這場倒黴催的和談,國防軍進攻嘉興之前,他是南方政府高層官員中僅有的三位極力反對者之一。
但是,現在這個屎盆子卻要他來動手洗刷,怎能不叫他憋屈萬分?
不過,已經坐到了談判席上,即便再郁悶也不得不履行自己的職責。這點輕重緩急,他終究還是分得清的。
“以往的恩怨,我們雙方最好都暫且放下。否則,又怎麽能面對将來呢?”吳梓豪大緻能猜到趙振宇的心情,再次跳出來緩和氣氛。
“舊賬不清,新帳不賒。”袁平平卻寸步不讓:“當初是你們率先發動的進攻,現在又是你們主動提出來要結束戰争,如果沒有點誠意,怎麽都說不過去吧?”
“那貴會的意思是?”吳梓豪接過這個話茬,開始試探對方的條件。
“停火不是不可以,但我們的前線部隊不會往後撤退一步,更不要提什麽長江北岸,除非你們能讓我們犧牲的同志全部複活,損耗的物資全部補齊。”田建明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道:“其次,我方要求對三峽大壩事件進行聯合公開調查,讓真相大白于天下,讓禍害中下遊百姓的兇手露露臉;第三,我方要求貴府交出所有當初贊同進攻嘉興與魔都的所謂人大代表成員,這些鼓動戰争吹噓殺戮的惡棍必須爲自己的言行承擔後果。”
最後一個條件,立刻讓趙振宇這邊三人都變了臉色。
如果真要履行的話,怕是要交出共和國政府人民代表大會中的大部分成員。那樣的話,别說當前的南方政府機構會陷入無法運作的徹底癱瘓,就連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政權威信也會因此跌到最低谷。答應了這樣的條件,幾乎等同于将大半個政府班子作爲俘虜和囚徒獻給對手。
沒有任何一個有尊嚴的政權,會同意如此屈辱的條件。
“這……不可能做到。”趙振宇眯起眼睛,開始重新打量坐在自己對面的田建明:“你們根本沒有想要達成停火和平協議。對不對?”
“讓一些人爲自己的言行承擔後果,就那麽難嗎?”袁平平微笑着,輕言細語質問道:“貴府主動提出停火建議,已經足以證明當初這些人的主張是錯誤的,他們不過是一幫教唆犯和殺人兇手而已。如果不認爲有錯,我們不妨繼續把這場戰争打下去,一直打到水落石出有個結果。當然。如果對我們處理戰俘的方式和态度有質疑,這些人可以考慮選擇在廣州自裁。對于有勇氣面對自己錯誤的人。互助會從來都是尊重的。”
“我們知道,當初在進攻嘉興的決議中,趙總理也是反對的。但是,架不住贊同動武的人多啊,少數服從多數,對不對?其實換個角度想一想,我們現在主動幫薛主席解決了這些絆腳石,對于共和國政府今後的可持續性發展也是有益無害的,對不對?”
田建明的話音聽起來無比柔和。但趙振宇和吳梓豪兩人卻突然感到全身冰涼。
他們聽出了對方的堅決态度,也明白了這不是讨價還價過程中的某個籌碼,對方是真的想要将那些當初贊同武力進攻嘉興和魔都的人大代表置之死地而後快。
三峽大壩事件的真相,下面的平民百姓不清楚,他們兩位卻是明白的。闖禍的新六軍190師師長金必勝已經被國防部軍情局的人秘密控制并押回了廣州。把那個混蛋包裝一下,推出去搞個公開審判,最後來個利索點的槍決。對于共和國政府無論面子還是裏子都不會有太大損失。
可是,把兩百多位人大代表成員作爲戰犯交給互助會,這個巨大的政治風險即便是共和國主席薛世傑本人也無力承擔。
當前廣州政府編制内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成員共計兩百八十六人,中露戰争的巨大破壞效果導緻原先各省、自治區級行政機構早已名存實亡,效忠南方政府的各地大中型城市各自公選三人才組成這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這些人中既不乏風骨桀骜的飽學之士,也有開礦辦廠的實業巨擎。經營資本運作的金融界高手,以及遠近聞名的地方豪強。
總而言之,能在這亂世中冒頭拔尖,能坐到廣州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席位上來的,沒有一個人是無能之輩。從哈爾濱到廣州,如果沒有這些全國人大代表以及他們背後勢力的支持,以薛世傑爲首的南方政府根本不可能維持現在這樣大的局面。
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稱這些人爲國之棟梁、中流砥柱一點都不過分。
這兩百八十六位俊傑組成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雖然當中也不乏幾個言語尖刻性情乖張的刺頭兒,但大多數代表都能做到克己奉公忠勤盡職,對上堅決支持以薛世傑爲首的第二共和國政府,對下面的吃相也沒有那麽難看。比起戰前五百權貴家族頻頻殺豬分肥,撐到反胃嘔吐仍意猶未盡的猥瑣嘴臉來,這幫代表幾乎都算得上是聖人級别的政客了。
現在,要把他們中當初投票贊同進攻嘉興的絕大多數人當成戰犯交給敵人,這和直接摧毀整個南方政府沒有什麽本質區别。
趙振宇咬緊了自己的後槽牙,努力讓自己的情緒不要表露在臉上。
“你們的第三個條件,無異于第二共和國政府的徹底毀滅。難道,就沒有協商的餘地了嗎?”
戰場上得不到的東西,想要從談判桌上玩花樣撬回來,那簡直是癡心妄想,對于失敗的一方來說尤其如此。趙振宇其實已經預料到,這場和談注定是一次屈辱的議價,但他沒有想到對方開出的價碼卻是如此高昂,高昂到他這個首席代表無法接受。
那些人大代表是新政權的根本,就連他自己,也隻是他們組成的這個政權中的一名官員。
他不能答應這個條件,正如他無法拎着自己的頭發。将自己從地面拔起來一樣。
對面的田建明微笑了一下,趙振宇感覺到,那笑容中充滿了惡毒的譏諷。
“在貴方人大代表的就職宣誓詞中,他們不是說好了要爲民衆,要爲這個國家貢獻一切嗎?怎麽到了付賬的關節眼上全都往後縮?數以萬計的國防軍官兵因爲他們的決策戰死沙場……以後,還怎麽讓大家相信他們的誓言和許諾,嗯?”
“共和國政府希望在這裏舉行和平談判。而不是自殺。”趙振宇最終還是沒能忍住,話語從牙齒縫裏直接蹦了出去。
田建明與袁平平交換了一下眼神。兩個人都收起了笑容,這個小動作反而讓趙振宇的心收緊起來。
“如果最後這個條件确實令貴方感到難以接受,我們可以适當修改一下。但是,這種修改僅有一次機會,也算是互助會對和平的誠意。”田建明像在玩味着自己話中的每一個字,說到後面越說越慢。
趙振宇屏住呼吸,等待着對方的最終出招。
“我們可以放過那些教唆殺人犯,但是,作爲交換。南方政府必須修改國家憲法認可互助會的三大基本原則。”
信息全透明,全民武裝化,物資流動不受任何人爲阻礙。
不光趙振宇和吳梓豪,就連邊上的那位女秘書都瞪大了眼睛。
“我們知道,共和國政府一直在打造的天網,已足以完成全民信息公開化的硬件要求。剩下的問題,就看貴府想不想做而已。”田建明把一份紙質文件推到趙振宇面前。那是對天網的瞬時計算能力和每日數據流量的詳細評估報告。
“如果貴府能接受這個條件,我們的部隊不但可以撤回長江北岸,甚至可以考慮退回西伯利亞,讓你們完成統一國家版圖的曆史偉業。但是,我們仍将繼續控制魔都以及周邊一百公裏半徑地域,這一點不容商量。”
趙振宇咽了一下口水。感覺到自己的呼吸正在變得困難。
“這種涉及到國體的大事,我……我需要請示一下。”
接受互助會的三大原則,看起來要比送人大代表們上刑場容易得多,但那卻意味着第二共和國政府另一種形式上的崩潰,另一種模式的毀滅。這種毀滅不是瞬間驚天動地的爆炸,也不是排山倒海死傷無數的海嘯,那是一場時間和人心的變革。
就趙振宇個人心底下來說。他更願意接受這個修改的條件。
可惜,他拍不了這個闆,就連薛世傑也未必能拿這個主意。
那麽,就隻能讓全國人大代表老爺們根據憲法來自己決定,是要死,還是要變革吧?
在等待回訊的休息期間,吳梓豪立刻變成了一位和藹可親的朋友:“我帶了兩位廣州名廚,以及大量珍稀食材,今天請大家來一頓海上盛宴,聊表心意,聊表心意,呵呵。”
場上僵硬冰涼的氣氛頓時像睡醒的少年一般,突然活躍起來。
袁平平迅速和對面那位國防軍女秘書搭上了話,雖然後者仍然冷着一張漂亮的臉,但回應的話卻漸漸多了起來。
“這是,你們智庫的新産品?”趙振宇走到那架停放在甲闆上的飛行器旁轉了一圈,他記得互助會似乎一直對發展空中力量并不感興趣。
旁邊的徐舟搖了搖頭:“不,這是私人設計的民用飛行器,我們臨時租用的。”
右舷護欄邊上,肩并肩望着藍盈盈海面的吳梓豪也在由衷感歎:
“老田啊,咱們上次在十裏鋪一别,已經有三年了吧。”
“是啊,老吳你混成了屈指可數的兩朝重臣,也不簡單啊。”
“得,老田您就别諷刺我了。”吳梓豪抿笑的嘴角中,裹藏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心酸:“想請你幫個忙,我那六歲的小兒子,能不能送到你們的公立學校就讀?也沒别的,就想讓那孩子長長見識。”
田建明望着海面上翻湧的波浪,沉吟不語。
“作爲答謝,我願意在南邊爲貴會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吳梓豪一臉誠懇,同時斜目瞥了一眼那邊仍在圍着飛行器轉圈的趙振宇。“我這人,知道好歹,也懂得大勢所趨……”
田建明笑起來,握住了吳梓豪的手。(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