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紫煙說的不無道理,林子雲同樣也親眼看過城内平民疏散的混亂景象。;樂;文;小說lw+幾個摔破了頭滿臉血污的小孩子放聲恸哭,稍大的孩子們也失魂落魄不知所措。兩軍相位脈沖炸彈的交互轟擊,使他們暫時無法通過原本便捷無比的互助表聯系自己的父母親人,隻能在政務部幹事們的護送下倉惶出城。
但凡看到這一幕的人,心中都會不自覺地浮出一句老話:甯做太平犬,莫做亂世人。
但是,同樣的畫面,對于不同的人卻有不同的意義。
潘紫煙希望那些孩子們不再受到這樣的傷害,爲此她甯願離開這個戰火紛飛的世界,哪怕這是人類的故鄉。
而林子雲得到的啓迪卻截然不同。
她要不惜一切代價結束這場該死的戰争,讓那些孩子們永遠不再受到類似的傷害和折磨。
一想到她與安秉臣的兒子,安祖龍,将來也可能會像那些孩子一樣颠沛流離朝夕不保,她的心髒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大手緊緊捏住,思緒再也無法安甯下來。
有個聲音在她的腦海中不停地重複:結束這一切,結束這一切。
“我反對這種懦弱和不負責任的提議!爲了人類,爲了新生存秩序,爲了我們的後輩子孫,我們必須戰鬥!絕不能再退後一步!我要求執事團批準樞密院進一步擴大軍事行動規模,使用包括大當量核彈以及智庫原型機體在内的所有必要裝備,在最短時間内徹底摧毀我們的敵人!”
林子雲激昂的聲音驚呆了所有與會者。
在其餘十名執事眼中,樞密院院長似乎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
“戰争的無節制升級,會對地球的生态環境造成無法挽回的重創……那樣的話,無論是人類,還是新生存秩序,或是我們的後輩子孫,都不會再有我們所期望的未來。”老工程師向文迪摘下了自己的舊眼鏡放在桌上,然後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從全局形勢來看,我們的敵人僅僅是暫時占據了上風。地球聯邦的技術水準無法保證他們能夠控制整個星球表面,在這種情況下,因爲沖動而貿然擴大戰争規模,很可能會得不償失啊。”
“我個人認爲,潘部長的提議是有一定道理的。互助會立志要創建的新世界不該是一個戰火紛飛的危險世界,戰争僅僅是我們實現這個目标的手段之一,但絕不是唯一。即使撤離地球,也不意味着我們的失敗或逃跑,我們将因此獲得全面主動的戰略優勢。分餅人的力量将被封鎖在地球大氣層之内,而我們卻可以自由進出大氣層,見證他們的腐爛和堕落,讓時間去擊敗我們的敵人。”工程部部長沈莉也發言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在我聽來,這似乎是坐等敵人老死的意思。”信息部部長許志剛面無表情地評價道。顯而易見,他已經完全站到了樞密院院長那邊。
“智慧生命存在的意義并不是殺戮,況且,我們遠沒有到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地步。”沈莉聽得出對方的譏諷,但她沒有放棄解釋:“爲争奪勝負的意氣殺戮,隻會将我們的視野降低到和敵人一樣的水準。與野獸戰鬥,我們不能也變成野獸,那是一條注定毀滅心性的黑暗之路,不是我們追求的新生存秩序。”
“我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向文迪重新戴上了自己的眼鏡:“你可以憎惡茅坑裏的蛆蟲,但你完全沒有必要跳到糞塘裏去和蛆蟲們扭扯厮打。”
“我來說說自己的意見。”田建明的全息投影閃爍了一下,圖像質量并不是太穩定,或許北美大陸那邊的某處星網節點又遭到了相位脈沖武器的幹擾。
“當前,地球聯邦在軍事上的步步緊逼使我們承受了很大壓力,但不可否認,我們在技術上的領先優勢仍然是他們所無法想象的。對于戰争與和平,我個人的看法沒有那麽極端,除了向前奮勇沖殺與退後避險自保,其實我們還有很多條路可以走。”
“哦?快說來聽聽,老田。”盧長安迫不及待地問道。
“地球聯邦的優勢源自莫名其妙出現的相位脈沖武器,這種突破性兵器顯然不是地球上的技術。信息部一直在追查互聯網上最早出現的相位脈沖武器設計圖元數據,根據我們掌握的線索,美國國防部先進項目研究局的局長吉姆與此事關聯密切。從我們的情報員奔赴北美獲得的情報來判斷,生于路易斯安娜州的吉姆隻是一位十七歲的高中生,這個吉姆在學校的成績并不好,也不是什麽熱衷于研究技術的高材生。兩年前去墨西哥灣旅遊發生海難之後,作爲唯一幸存者的他突然就設計出了相位脈沖武器。更讓人感到匪夷所思的是,當時的美國總統梅隆甚至任命他爲國防部先進項目研究局局長。”
“智庫的不間斷記錄證實,伴随着這個吉姆的出現,還有更多此前聞所未聞的新東西不斷湧現。梅隆的女兒塔拉因爲可麗整形手術患上敗血症并意外感染艾滋病毒,當時的江口醫療中心按規定拒絕了梅隆的求助,但那個女孩并沒有死,有人爲她進行了一次奇怪的透析手術,拯救了她的生命。參加這次手術的一位醫師偷偷錄下手術全過程,這段視頻後來被醫師拿到珊瑚島技術市場交換加入互助會的資格。我們的專家分析視頻後發現了兩件事,第一,主持手術的人居然就是那位吉姆;第二,這不是一場醫療手術,更像是某種天體物理學場效應的引力互斥試驗。”
田建明看到所有正在聆聽的人臉上露出困惑的神情,他尴尬地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其實我自己也不明白那到底是什麽意思,工程部的漢特博士甚至說他從未見過類似的東西。”
“當然,這場手術的原理不是我們今天要探讨的重點。樞密院對全球發動相位風暴轟擊的當日,吉姆的座機在中國近海失事墜毀,從那以後我們失去了這個神秘人物的蹤迹。但是就在不久後,南方政府的國防軍就擁有了免疫相位脈沖的反制模塊,因爲這東西,他們的工廠和軍隊才能在持續不斷的相位脈沖風暴中保持正常運作。”
田建明的手指在空中揮動了一下,帶出一張模糊照片,像是某個研究所的大型服務器機房。
“我們的全球監控程序還發現,正好就在同一時期,第二共和國從前屆政府手中接管的天網系統突然變得格外活躍,這套據說由十二台的仙女座超級計算機構築山寨版智庫近一年來的數據進出流量比前一年超出了三百八十倍。漢特博士告訴我,這是不可能的,因爲别說十二台仙女座超級計算機,就是一百二十台都無法達到如此驚人的吞吐量。”
“那麽……到底是什麽原因?”江歡屏住呼吸,憂心忡忡地問道。
“有人幫助南方政府改造了他們的天網系統,這個自适應人工智能系統正在飛速成長。”田建明這次沒有賣關子,直接了當地回答。
“有直接證據證明這點嗎?我們總不能把南方兵器工業公司的所有研究成果,都歸功于那個下落不明的吉姆吧?”一直正襟危坐的袁平平皺起了眉頭。
田建明臉上浮起微笑:“就在上個月末,天網系統的數據吞吐量突然接連暴跌,兩天之内又回到了原先的進出水準。”
“這也算是證據?”江歡有點不耐煩了。
“同樣也是在上個月末,南方政府的國防部軍情局出現了前所未有的人事調動,大批精銳人員被抽調出來組成特别小組,差不多有三十多個這樣的小組被派往廣州附近地區執行原因不明的搜捕任務,大規模的搜索行動一直持續到今天都沒有結束的迹象。我必須要告訴大家,指揮這次龐大搜索行動的,是軍情局的第三号人物,這位中校此前一直在白雲山看守所附近的南方兵器工業公司秘密研究基地坐鎮。”
“你把我們都弄糊塗了。”辛旭完全沒有搞明白這個田老頭想說什麽。
“那我就盡量簡短一些吧。互助之光的合作夥伴韋記力克(wl)公司的服務器一直受到來自全球各地的黑客攻擊,信息部對此采取的是放長線釣大魚對策,讓那些無法無天的小家夥們認爲自己已經成功突破了智庫的防火牆,同時反過來在他們的電腦和移動設備中植入自适應蠕蟲,全天候監控這些天才們的信息數據流。五天之前,我們接到一條紅色警報信息。一個叫海盜港灣的國際黑客組織居然重金聘請了一支南美雇傭兵前往菲律賓護送重要人士,這種動刀動槍的事對于這些玩鍵盤和光纜的家夥來說很少見。”
“于是,我們試圖通過智庫滲透黑客成員們的個人通訊設備,卻發現那些家夥都是些戒備心很強的高手,所有的木馬入侵都以失敗告終。不過,這些驕傲的家夥天生缺乏自我約束和控制能力,他們在個人主頁和興趣社區的發言流露出一種狂熱喜悅氣氛,從分析員收集到的隻言片語推測,他們正在組織一次迎接‘天神’的秘密行動。據說,這個被稱爲‘天神’的家夥能夠将人類計算機文明從石器時代直接帶入太空時代。”
“我想,這些事實應該足以讓各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與此同時,我已向廣州派出了信息部最得力的人手。隻要找到那個失蹤的吉姆,我們就可以進一步确定他的真實身份。如果能把這個來曆不明的家夥掌握在我們手中,或是直接解決掉他,南方政府以及地球聯邦的優勢将會到此爲止。”
田建明的手指再次撥動,全息界面上彈出一張穿兜頭套衫的黑人青年頭像,那張樸實無華的臉默默地注視着十一位互助會的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