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孟鄉,q市南面偏西約五十公裏的一座小鎮。
這裏據說是古時本地何孟兩大姓聯姻形成的聚居點,經過戰争的狂暴踐踏後,原先上千戶的人口如今隻剩下不足三百戶。互助會的出現,曾一度讓這裏恢複了些許興旺景象,但魔都戰役後國防軍第十三集團軍迅速北上的消息,立刻又驚得本地住戶們四散奔走,十室九空。
死心塌地追随互助會的自由民們大多已舉家遷移到遙遠的北方,那些他們的先人們做夢都未曾涉足的異鄉土地。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通常選擇加入墾荒區民兵隊,盡情享受耍槍弄炮的陌生快感,沒準還能有機會被互助會的正規部隊挑中,混個一官半職什麽的。
眼看着互助會在本地折騰了這麽些年,十裏鋪方圓百裏之内的平頭百姓們都知道,要想在這個以槍鋤交臂爲圖騰的組織裏混出點地位,要麽得有常人所不及的一技之長,要麽就隻能靠刀口舔血以軍功搏上位。
大多數鄉親高中都沒能讀完,哪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一技之長,就連祖祖輩輩賴以爲生的耕種之術,在墾荒隊大力普及推廣的無土水栽新種植技術面前也成了笑話。
同樣面積的一塊土地,哪怕是坡地碎石地,隻要有十裏鋪反應堆塔提供的無線電力保障,輕輕松松就能産出比原先上等良田高六七十倍的糧食。不但種植者需要投入的精力要少得多,而且整個耕作過程還不受風雨氣候影響,春夏秋冬四季均可輪番下種育苗。
終于從土地上解放出來的耕作者後裔們驚喜之餘,心懷茫然地望向四方,猛然間發現這世界還有無數未曾探索過的角落。而那些陌生的角落,無論是高山大海,還是森林雪地,都可以在新種植技術的幫助下變成産糧地。
隻要有勞動的雙手,隻要有空間,隻要有足夠的能源,他們就能生産出保障自己生存的糧食。
恍然大悟的耕作者後裔們毅然走向四方,将自己的血脈種子撒播到更遠的世界。
當然,也有爲數不少的戀故眷家者,他們本能地選擇了留下來。
得知來自南方的軍隊逐漸逼近的壞消息後,這些留守者中有人無可奈何選擇了扶老攜幼離鄉避禍,也有人選擇了拿起武器,準備保衛硝煙未滅的家園故土。
但戰争從來不是兒戲。
第十三集團軍攻占日照後立刻兵分三路,以日行百裏的驚人速度繼續向北挺進。
位于左翼的國防軍前鋒團抵達何孟鄉當晚就與本地互助會民兵部隊爆發了激烈戰鬥,槍炮的爆炸聲持續了整整一夜,雙方使用了從相位脈沖炸彈到電磁步槍等各種新型武器,但機槍和小口徑步兵迫擊炮仍然是造成最多傷亡的罪魁禍首。
何孟鄉的民兵中隊得到了來自十裏鋪的民兵總隊增援,他們沒有固守陣地死戰不退,而是采取遊擊戰術反複騷擾試圖在何孟鄉以西山坡上構築營地的國防軍部隊。
國防軍雖然遠道而來,但因爲是搭乘裝甲車而來的機械化部隊,體力和戰鬥意志都不低。當看清對面隻是一群身穿棉布粗服的鄉下民兵後,勃然大怒的指揮官當即分出一半兵力展開反擊,同時以另一半人馬繼續築營修建防禦陣地。
國防軍反擊部隊進展順利,甚至一度攻入何孟鄉鎮内,但他們所取得的勝利也就僅此而已。不斷從四面八方來襲的民兵火力給這支精銳部隊造成了很大傷亡,那可不是幾杆步槍的冷槍偷嘴,而是有高爆彈頭的火箭筒和迫擊炮,尤其是後者投射的反步兵空爆鋼珠榴霰彈,十多米半徑内無人可以幸免。
反擊部隊遭遇上百人傷亡後不得不主動退出鎮子,回撤到已經初步完工的防禦陣地内開始打消耗戰。國防軍擅長的土工作業此時優勢盡現,負責施工的步兵們僅用不到兩小時時間就完成了從戰術塹壕到防炮坑道的施工。意圖乘勝追擊合力圍攻營地的民兵部隊因爲缺乏裝甲單位居然啃不動這塊硬骨頭,外圍壕溝千米之内遂成爲名副其實的死亡地帶。雙方都無力實施突破,隻能遠遠隔着你來我往相互以零星亂槍對射。
這種僵持戰局持續了整整一夜,次日佛曉出現的一支國防軍玄武戰車小隊立刻改變了國防軍的被動守勢。
十二台重達五百八十噸的鋼鐵巨獸直接踏過何孟鄉街道,頃刻間便将兩千餘人的民兵部隊打得潰不成軍,四散奔逃。其實,這支戰車隊并不是專程趕來增援受困部隊的。在相位脈沖炸彈的無差别普及後,但凡突然失去聯系的前鋒部隊十有*都是遭到了伏擊或圍攻,這已經是所有指揮官心知肚明的一條戰場潛規則。
第十三集團軍總指揮文宏達将軍在揮師北上之際曾再三嚴令:不争城鎮控制權,隻求殲滅敵方有生力量。因此,這支及時趕到的玄武戰車小隊對拯救友軍并無太大興趣,但對圍攻友軍的敵人卻頗有興趣。
所以,這十二台玄武戰車在驅散何孟鄉民兵之後并未停下步伐與己方步兵握手言歡,它們繼續大踏步向北豬突猛進,旋即成爲逼近十裏鋪外圍的第一柄尖刀鋒刃。
在何孟鄉以北二十公裏的一條小河邊,它們遭到了來自十裏鋪的影武士無人機伏擊。
蟄伏在地表之下的三十多輛足肢戰車蜂擁而出,第一輪電融彈齊射就擊癱了兩台玄武。但這場戰鬥僅持續了不到十秒鍾,一發空爆的相位脈沖炸彈瞬間讓互助會的足肢戰車群陷入了無可奈何的癱瘓。
接下來,就是十台玄武戰車逐個處決那些失去行動能力的足肢戰車的自由射擊時間。
玄武小隊雖然損失了兩台戰車,但并無人員傷亡。曾經不可一世的互助會足肢戰車,現在已經淪落到隻能頂着相位脈沖火力偷襲死拼的尴尬境況,這個無可辯駁的真相令玄武車組乘員們士氣大振。
他們甚至相信,自己很可能會成爲踏入十裏鋪的第一支國防軍部隊。也許,他們甚至能得到由第二共和國主席薛世傑親自授勳的無上殊榮。
從天而降的巨大光束将所有的夢想擊得粉碎,轉瞬之間,原本昂首傲行于魯南原野之上的十輛玄武戰車就有三輛被切碎融化!
互助會擁有某種位于高空甚至太空的武器平台,這已經不是什麽秘密。在日照市附近的一次戰鬥中,國防軍的玄武戰車已經遭到來自天空的毀滅光束打擊。南方兵器工業公司設在福建沿海地區的觀測站都捕捉到了這些聚能光束,通過對光束角度的粗略計算,很容易就能判斷出它們來自月球,至少是當時月球所在的方向。
南方兵器工業公司的專家們甚至發現,互助會的空中光束打擊并不能随時随地出現。大多數人猜測互助會的攻擊平台可能位于環地軌道上,正如當年他們從露西亞人手中繳獲的那座軍用空間站一樣;也有少數人大膽推測互助會的聚能光束炮塔可能真的就在月球上,這個推論更完美地解釋了爲什麽互助會無法對地表活動的玄武戰車實施全天候不間斷轟擊。在玄武戰車遭到天降死光轟擊的所有時段,戰場區域的天空都正好有月球出現。
由于環地軌道衛星的全滅,加上中高空飛行器當前面臨的惡劣生存環境,共和國國防部無法進一步确定這種聚能光束武器平台的準确位置。但是,以包永春爲首的軍工技術專家們仍然爲玄武戰車準備了一套有效的應對預案。
畢竟,最聰明的人往往是能抓住事情關鍵的人。
對于從天而降的高能打擊火力,再沒有比盡快找個遮擋掩體更有效的保命方案了。
至于互助會的空中火力平台到底在哪裏,那絕對不是玄武戰車乘員們最關心的事情。
所以,天空中黃綠死光閃現的瞬間,剩下的七台玄武戰車立即不約而同開啓引擎最大馬力,向着附近的山地和樹林加速蹿去。
應對預案的第一條:遭到不可抵禦的敵方空中火力打擊時,應馬上尋找就近可用的防空隐蔽掩體,盡量避免戰車車體暴露于空曠場所。
因爲這條規定,國防軍玄武戰車的戰術手冊有了很多改動。這些刀槍不入的鋼鐵巨獸不再會貿然進入完全無遮掩的開闊地界中行軍作戰,它們通常更喜歡貼近多山多林的複雜地形活動,爲的就是防備随時可能從天而降的死亡之光。
當天空中降下死亡光束之際,那就是四散奔逃尋找掩體的時刻。
山崩地裂的爆炸聲中,一輛标準版玄武甚至直接開炮轟塌了半壁山岩,以便能把自己龐大身軀塞入岩縫中的凹處保命。
在它後面的兩輛加強版玄武僅有雙聯聚能光束發射器,這種以精确而見長的對點攻擊武器在戰場厮殺中表現極佳,但此刻要在山壁上迅速鑿個凹坑卻是有心無力。
在這種以秒鍾計數的戰鬥中,猶豫和拖延隻意味着死亡。九秒鍾後,那兩輛沒能及時找到藏身之地的加強版玄武戰車被再度從天而降的黃綠光柱融燒成兩攤殘骸。
剩下的五輛玄武順利遁入山岩和樹林中,借助大自然的庇護堪堪逃過這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