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幹什麽?”
賈承業做出無聲問話的口型,疑惑不解地望着前面回過頭來的姬少飛。
姬少飛剛張開嘴,正打算說話,他的臉突然染上了一層黃綠色。
不光姬少飛的臉,在場所有人的衣服,整個林子,甚至整個天空都變成了古怪的黃綠色。
賈承業目瞪口呆地望着從蒼穹天頂直貫而下的一束光柱!
那光柱并不粗,目測直徑也就和成人大腿差不多,但主體部分卻異常明亮刺眼,有如夢境中的幻覺。光柱從閃現到消失僅存在了半秒鍾,但卻将整個大地和天空都染上一層黃綠。
光柱落在公路右側的一輛玄武戰車頂上,随後一閃即逝。
高近七米,重達五百多噸的玄武瞬間凝固在那一刻,堅不可摧的外殼在衆人的肉眼中微微膨脹了一下,黑色的車身好像變戲法一樣陡然變成了淡紅色。
接下來,無數熔化的金屬廢渣像雪崩一樣向着四面八方坍塌滾落。
看起來,國防軍的無敵戰車更像是一堆積木拼成的玩具,剛才那來自天穹的雷霆一擊,僅僅是砸碎了它的結合樞紐。
“這是……這是誇父?!”賈承業失聲叫了出來。
他也算是互助會的資深軍工技術人員,當然認得這種基于露西亞人的門捷列夫聚能光束武器系統改造的超級利器。
門捷列夫聚能光束早已不再是露西亞軍方獨有的專利,不光互助會通過繳獲和拆解掌握了這種新型能量武器的全部秘密,甚至美國以及第二共和國也先後得到了這種先進武器的核心技術。第二共和國的聚能光束技術源自美國,所以這兩方的光束都呈現出相同的微綠偏黃色澤,與露西亞人早起的晶瑩綠光截然不同,而互助會借助智庫仿制改良的誇父光束炮發射時則表現爲黃綠相間。所以,賈承業一眼就認出來了。
從天而降的誇父光束炮?
賈承業的大腦僅用半秒就猜到了真相。
“這是從月球基地射來的轟擊光束?”他緊緊抓住姬少飛的腳踝,大聲問。
姬少飛沒有扭臉,僅僅點了一下頭。
第二束強光再度穿透天際閃現,黃綠混雜的光芒之中,又一輛玄武被熔掉半截身軀,變成了一攤廢鐵!
從三十八萬公裏之外的月球發射聚能光束對地球表面目标實施轟擊,僅需一秒多時間就能抵達!
這樣說來,那位蹲在松樹後面的女工程師,顯然肩負着指引和校正攻擊座标的使命。
“她是……?”賈承業忍不住問道。
姬少飛扭過頭來,吐出五個字:“行星狙擊手。”
這個貌似弱不禁風,舉手投足笨手笨腳的年輕姑娘,居然就是傳說中的行星狙擊手?
隻需要提供精确的座标值和參照提前量,她就能召喚出從天而降的毀滅火力?如果僅就攻擊效果這一點來看,那女孩确實無愧于行星狙擊手的稱号。
“在林院長的強烈要求下,月球基地方面建造了三座自帶反應堆動力系統的移動火力平台,專用于爲我們在地球表面的軍事行動提供遠程火力支援。大氣層以上的天空,仍然是我們控制的領域,他們的相位脈沖雖然犀利,但還夠不到月球。”
伴随着姬少飛的解釋,外面公路上黃綠光束頻頻閃現,又有三輛玄武解體崩塌。剩下的七輛巨型戰車終于意識到緻命的襲擊來自天空,它們紛紛加速移動起來,試圖利用機動性躲避那可怕的毀滅一擊。
賈承業此刻的表情隻有目瞪口呆,成千上萬無人機都奈何不了的玄武戰車,居然在來自月球的誇父光束炮轟擊下如同泥雕木塑般灰飛煙滅!
就在他發呆的這短暫片刻,又有兩輛玄武土崩瓦解!
從月球上轟擊地球表面的目标,對誇父光束炮來說,應該就和用手槍打桌面上的蒼蠅一樣簡單吧?即便玄武戰車能夠以超音速實施機動閃避,恐怕也很難躲過來自三十八萬公裏外的緻命一擊。
“行星狙擊的攻擊也受很多條件局限,比如月地相對位置,預定轟擊區域的氣象情況,當然,還有,最脆弱的環節——”姬少飛指了一下那位蹲在松樹後面的女工程師。
賈承業點點頭,這位擔任目标指引的女工程師,的确是這套複雜武器系統中最脆弱的環節。
“所以,我們的任務,是不惜一切代價保護她。”姬少飛說着話,又一輛蹿上山坡的玄武化作碎渣,成千上萬的金屬碎片四散飛濺。
公路上那些看守癱瘓裝甲車的國防軍步兵們也終于從震撼中清醒過來,他們拿起了武器,心有不甘地東張西望,搜尋着四周可能出現的敵人身影。
一聲巨響從公路對面的山谷中傳來,那是狙擊手旦敏開火了。
站在裝甲車雙聯防空機槍座上的一名國防軍軍官被直接打成了兩截,上半段身體滾到車身另一側,下半段身體則滑落回車廂内。
周圍的士兵們立刻察覺到旦敏的位置,不約而同舉槍朝着對面山頭狂洩火力,同時全都鎖到了裝甲車後,屁股沖着森林公園這邊。
這正是姬少飛想要的結果,這也是旦敏存在的意義。戰鬥打響後,盡可能吸引敵方步兵的關注和火力,竭盡全力保證行星狙擊手的安全。
雖然旦敏也是百步穿楊的神射手,雖然他也完全配得上狙擊手名号,但和那位笨拙的女工程師相比,他和他手中的合金狙擊步槍在整體檔次上差了不止八條街。
一名勇敢的國防軍尉官呼喊着揮動手臂,試圖帶人沖下公路向旦敏藏身的山頭靠近,但他剛離開隐蔽的裝甲車就被一發12。7毫米口徑穿甲彈轟飛了右半截身軀。旦敏打中了他的右臂,但實際打擊效果與命中頭部沒有什麽區别。隻要被大口徑武器沾到一點,想活命完全是一種奢望。
另一輛裝甲車上的速射炮開始咚咚咚地轟擊旦敏所在的射擊位置,20毫米的炮彈砸得山石飛迸,旦敏的狙擊步槍沒有再響。那家夥也許被轟成了肉渣,也許已經撤離了原有射擊位,正在轉移陣地的亡命飛奔中。
山腳下有一輛玄武戰車轉動身軀,向旦敏所在的山頭發射了一枚相位脈沖彈。
銀色光芒閃過後不久,從相鄰山頭上又傳來一聲狙擊步槍的悶響,公路上一名藏在裝甲車後的國防部步兵仰天倒下。
那輛發射相位脈沖炸彈的玄武當即朝山頭上的大緻位置接連開了三炮,150毫米的高爆彈轟隆作響,大半個山頭在巨大的爆炸沖擊力作用下崩塌。
“我如果是他,我會開了槍立馬就跑。”姬少飛低聲道。盡管有山峰和岩石遮擋,但150毫米高爆彈的威力,絕不是脆弱的人體可以承受。
又一道黃綠光芒淩空閃現,那輛瘋狂開炮的玄武立刻如同融化的雪人般癱軟下來。
“還剩三輛了,不過……我們的目标是那一輛?”
賈承業相信,按這樣的節奏逐個點殺,這公路邊的十二輛玄武戰車沒有一輛可以逃脫。
不過,他們來這裏可不是爲了圍觀月球炮台全殲一個小隊玄武戰車的超級大戲。
他們需要捕獲一台玄武戰車,一台完好無損的玄武戰車。
否則,國防軍獨家擁有的能夠免疫相位脈沖風暴的優勢,還将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繼續存在。那意味着,互助會仍将在今後的戰鬥中節節敗退,毫無還手之力。
“我們馬上就會知道……”姬少飛的回答讓賈承業皺起了眉頭。
碩果僅存的三輛玄武都開始不約而同地向着樹林這邊加速移動,車裏的人們此刻肯定個個臉色慘白。他們已經明白,如果不能盡快找到一處可以隔斷天空的隐蔽點,來自天空的那種緻命聚能光束遲早會把他們和這五百八十噸的鋼鐵之軀統統融燒成渣。
跨過公路逃到對面山梁下的求生之路太遠了一點。剩下唯一的選擇,隻能是蹿入旁邊的密林中。
第一輛接近森林的玄武毫無懸念地被來自天空的黃綠死光舔了一下,車身解體坍塌的同時,周圍一片樹林也燃燒起來。遭到高能光束轟擊的金屬車身在融化解體過程中幾近液态,上千度的高溫鐵水飛濺到樹枝上,當即引發了大火。
最後兩輛玄武成功沖進了濱海國家森林公園的密林,在這期間,天空中居然沒有降下死亡光束。賈承業推測,月球火力平台可能有某種冷卻或充能所必需的射擊間隔,這種精密的武器系統顯然不能像火藥機槍那樣一口氣掃射個成百上千發不帶停頓。
“該我們了,上!”姬少飛喊了一聲,從草叢裏跳起來,迎着那兩輛玄武沖了過去。
他的雙手,各自緊握着一枚單兵電融彈。
賈承業想也不想,跟着就沖了上去。
打頭的玄武戰車撞斷撞塌了大片林木,但車組乘員仍然發現了樹林中晃動的人影,車載機槍立刻響了起來。不過由于茂密樹木枝葉的幹擾,姬少飛左閃右避,居然毫發無損。
賈承業跳起來,飛過一段凸出地面的擋路樹根,他覺得自己左耳旁有個熱乎乎的東西嗤一下飛過去。
落地的瞬間,他看到姬少飛伸直的右臂,以及那枚脫手而出的單兵電融彈。
玄武戰車的右前肢關節處爆開一團藍色光斑,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中,那龐大的鋼鐵車身歪斜傾倒下來,但卻被兩棵參天大樹卡住。車頂的雙聯聚能光束發射器旋轉着,似乎想找到一個合适的射擊角度,以便消滅快速靠近的敵方步兵。
剛才負責放哨的那名民兵車手加速超過了賈承業,他半跪下來,舉起了手中的一具火箭筒樣的兵器。
紅光閃過之後,一發火箭助推的電融彈飛掠而出,擊中了戰車炮塔底部,炮塔上方的雙聯發射器馬上停止了轉動,甚至車載機槍也不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