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場低氣壓台風帶來的特大暴雨中,四十九号精衛飛行器降落在距離大溪地(塔希提)島北面三百多公裏的馬卡泰阿島。自從二十世紀初,這座小島上的磷礦被開采殆盡後,這裏就變成了一座無人居住的荒島。
經過珊瑚島領主議會的授權,這座僅有二十一平方公裏的小島被暫借給dtls部隊當作訓練基地。島上訓練設施和住宿條件齊全,甚至還有一座小型水下潮汐電站爲訓練基地提供電力。
精衛飛行器穩穩降落在訓練場上,李均踏出艙門第一步就踩到積水裏,那水還不淺,一下就淹沒了他的皮鞋。早上從海參崴出發時,那裏還是白雪覆蓋冬天,現在來到南半球,居然趕上了夏季的傾盆暴雨。
神經錯亂的狂風卷着大滴雨點,狠狠抽打在臨時套上的膠皮雨衣上,發出像鞭子一樣的噼啪聲。李均的臉和前額頭發瞬間被浸濕,幾縷雨水沿着面頰滾入頸間,讓他感覺很不舒服。他不是一個有潔癖的人,但是他很不喜歡自己的身體被水打濕。
然後,他看到降落場邊上站着一群人,并從那群人中一眼發現了身穿戰術防護的林子雲。林子雲的戰術防護服是特别訂制的,從上到下非常貼身,完美展現了她玲珑剔透的身材。林子雲戴着頭盔,防護罩也扣緊了,看不到臉部,不過她那身防護服實在太醒目,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在這種狂暴大雨中,穿這樣一套防護服,應該不會被淋濕半點吧?李均有些羨慕,隻能伸出手掌搭在雨衣帽子上檐,擋住不時随風飄進來的雨滴,同時快步走上去。
“林院長,怎麽你親自來了?”雖然信息部已經脫離樞密院轄制,兩者基本上是平級單位,但李均還是主動把右手先伸了過去。
從遠處說,這姑娘身份極其特殊,位高權重,既是樞密院院長,執事團成員,而且還是闆上釘釘的會長夫人。自從執掌樞密院以來一貫行事狠辣果斷,眼中揉不得半點沙子,完全與其性别、年齡和外表不相吻合。
從近處說,這次來考核新成立的大通物流安全部隊,樞密院可是半個主考官。從最初籌劃建立dtls時起,這支軍隊就是爲互助會直系部隊不方便出面的場合而準備的,這種性質決定了dtls與信息部必然會在今後有密切關系。所以,才需要他們三位信息部高層人員親自到場參加這次考核。
但作爲間接隸屬于互助會的武裝力量,dtls的最高指揮權仍然屬于樞密院參謀部。樞密院不但這次考核中有一半評分權,甚至在今後也将全權主宰dtls的訓練和後勤。簡單來說,這支部隊平時由樞密院管理和保障,但信息部有借調使用權和臨時指揮權。
十幾人的外勤行動組和任務特遣隊隻适用于小規模低強度軍事行動,如果敵方兵力上百,再有機槍裝甲車之類的重武器,那就不是任何特種部隊可以解決的問題。伴随着互助會在全球的迅速膨脹,以及大通公司業務範圍的擴大,信息部确實需要dtls這樣的成建制武裝力量,以便用一種相對低調的第三方身份在局部地區沖突中捍衛大通公司和互助會的利益。
在這個前提下,努力保持與樞密院的融洽關系,對提高dtls部隊的效用價值,達成信息部的工作目标,顯然是有益無害的。
李均腦中一閃念,已經分清了利弊得失。
“李部長,事關重大,我必須親自來看看。雨這麽大,我就不開頭盔了,有點失禮,還請多包涵啊。”
“呵呵,沒事沒事,這麽大的雨,雨衣雨傘都不頂用,我都想弄套防護服來穿呢。”
李均看了一眼林子雲身後的人,除了她的兩名貼身女護衛,還有三名樞密院的男參謀,兩位穿藍色工作服外罩雨衣的工程部技術人員。
在手持黑雨傘的珊瑚島總督嚴永信身邊,站着一位穿熱帶海洋迷彩作訓服的年輕軍官,這軍官挂着上校軍銜,看樣子大概三十歲左右,沒打傘也沒穿雨衣,全身澆濕,雨水沿着帽檐挂出幾道水簾,但他臉上卻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表情。
嚴永信和李均是十裏鋪時代的舊相識,看到李均的目光掃過來,立刻笑道:“李部長,介紹一下,這位是大通物流安全部隊的孟天華上校。”
“李部長好!”孟天華擡手敬禮。
“呵呵,有股子精神氣,不錯。”李均笑呵呵道。
這位孟天華上校,原本是隸屬于互助會步兵第八仟的一位佰長,樞密院在兩百多位報名者中經過層層考核和反複測試,最後才把他挑出來送到這裏。這些内幕情況,李均全都心知肚明。他今天來也是想看看,這位孟天華上校練出的兵,到底如何。
“李部長,你長途飛行過來,還沒吃東西吧?要不,我們到營房裏去先休息一下,把飯先吃了?”林子雲關切地問。
“我在精衛上對付着吃了點幹糧,現在不怎麽餓。好像部隊早都集合好了,我們也别耽誤了,趕緊開始吧。趕緊弄完了,讓老嚴這個地主請我們吃點好的!”在訓練場外更遠的地方,借着燈光的映照,李均看到有許多整齊排列的人影杵在那裏,在暴雨中等待着。
林子雲點點頭,頭盔面部轉向孟天華:“行,那就開始吧。”
孟天華立正向樞密院院長敬了個禮,轉身向列隊的人影那邊揮動右臂。
那些原本如同雕像一般靜立不動的黑影立刻騷動起來,李均這才看清,那都是些背着大包和自動步槍的士兵,這些士兵的臉上都帶着黑色面罩,他們的鋼盔和戰術防彈背心上标有醒目的四個白色字母:dtls。
半分鍾後,某種陌生引擎的轟鳴聲接二連三響了起來,縱然是愈演愈烈的暴雨也沒能蓋住這聲音。一聲汽笛的長嘯劃破夜空,穿透了煙雨朦胧的水霧,讓所有聽到的人都精神爲之一振。
“請大家跟着我登船!”孟天華做了個請的象征性手勢,随即扭頭領先向基地外的黑暗中走去。
李均看了一眼身邊穿雨衣也照樣被淋得濕透的許志剛和賀慶,索性放下擋雨的手掌,跟在林子雲後面大步跟上。
這孟天華做事幹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看起來是個合格的士兵。但他是不是一位合格的軍官,那就要看接下來的表現了。
一盞巨大的照明燈突然亮起,緊接着又是一盞,然後是許多盞。
李均被這強光一激,不由自主眯起雙眼,但就在那一瞬間,他也看清了這些燈光的來源。
訓練基地外,黑暗而平坦的草坪上,停放着二十多艘大型兩栖氣墊登陸艇。露西亞軍工出口品,很大的那種,一艘裝個幾十人沒有任何問題。驟然亮起的強光,正是這些氣墊登陸艇的頭燈。借着燈光,可以看到無數排列成隊的武裝士兵正在冒雨爬上登陸艇。艇尾的操作員旁,還有雙聯機槍和導彈發射器。
上校像變魔術一樣不知從哪裏掏出個步話機,斜舉在臉頰旁,大聲道:“我是孟天華,按照預定計劃,出發!”
他說的是英文,流利而且口音純正。
周圍的氣墊艇開始蠕動起來,沿着草坪緩緩滑向小島西側的海岸,速度很慢,每兩艘登陸艇的間距都保持在百米以上。
這支浩蕩的隊伍抵達海邊後,李均看到了一艘燈火通明的巨船停在千米之遙的深水區。從燈光和輪廓來看,至少是十萬噸以上的大型海船。
等到靠近後,他看出來,那是一艘油輪,至少它看起來像是一艘油輪。
這艘所謂的油輪在艦首部位綻開了一個巨大的方洞,兩盞雪亮的燈光照着那方洞的兩側,第一艘氣墊登陸艇直接從燈光中間沖了過去,沖進了油輪的船腹深處。
李均已經覺得自己坐的這艘兩栖氣墊登陸艇很大了,但看到一艘接一艘登陸艇蹿入油輪腹中,他感覺那艘船好像某種傳說中的巨獸,正在貪婪地吞噬着一隻又一隻弱小的獵物。
當乘坐登陸艇滑入那扇巨門時,他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門洞上方,巨大尺寸帶來的震撼讓他産生了強烈的空虛和恐懼。好在那種情感轉瞬即逝,船艙内部同樣燈火通明,無論遠近的登陸艇上,全是身背武器臉帶面具的武裝士兵。
最後一艘登陸艇滑入門洞後,兩扇巨大的門頁開始從左右緩緩合攏關閉,這個過程中發出的刺耳吱呀聲難聽至極。
即使隔着門洞艙闆,李均也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又一聲汽笛長嘯,那應該是準備啓航的信号。
三分鍾後,這艘腹内裝了二十幾部氣墊登陸艇的巨型油輪朝西北方向駛去。
孟天華這才坐下來,望着身邊這幫默不作聲的男女觀衆:“我們的目的地是一百二十海裏外的邦西島。那裏有一股七百人左右的海盜,他們在一年前占據了邦西島上的村鎮,并以該島爲基地四處襲擾劫掠,攔搶周邊經過的商貨客船。上周一,亞洲航運公司爲馬卡泰阿島運送補給的貨船遭到這股海盜追截,死傷十八人,船體也受到嚴重損毀。”
“交火中我們的人發現,這些海盜不但有重機槍和火箭筒,甚至還有單兵多用途制導導彈,這可不是一般海盜能得到的武器。所以,我們必須把這個潛在的威脅消滅在襁褓中,不能等它膨脹到影響馬紹爾基地和珊瑚島的正常運作。這是我們通過偵察獲得的島上人員和火力分布圖。請各位細看。”
孟天華從旁邊一位軍官那裏接過一張地圖,遞到林子雲手上。
李均沒有去看那張标注了各種符号的地圖,扭臉環顧四周,發現鄰近幾艘登陸艇上的士兵們都靜靜坐在那裏,沒有人交頭接耳說話,也沒有任何人站起來東張西望。這些士兵的臉上雖然都有面罩遮着,但從他們裸露的手掌可以看出,不但有黑人、亞洲人,甚至還有不少白種人。能把不同國籍人種的士兵訓練成這樣,這孟天華果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邦西島面積六十五平方公裏,島上地形南高北低,我們的前期偵查表明,海盜們主要聚集在島西的村子附近。dtls這次出動一千五百人,我準備從南北兩路各分六百人登島,南路搶占島上制高點白礁山并控制交通路徑,北路主攻島西村子,剩餘人員負責控制海面,防止海盜乘船逃逸。”孟天華說起自己的行動計劃來有條不紊,顯然是是準備了很長時間。
“海盜的情況,都摸清楚了嗎?”許志剛問。互助會以信息技術起家,無論是信息部的外勤行動組還是樞密院的武裝部隊,都極爲重視敵情偵察這個環節。
孟天華點點頭:“事發之後的六天時間内,我們用無人機對邦西島先後進行了三次遠距離偵察。紅外偵測探頭表明,島上共有活動人員七百六十二人,其中絕大多數攜帶有輕武器。從白天的遠距離長焦鏡頭俯拍畫面來分析,這些人中大多數是本地波利尼西亞土著,其餘的全是東南亞籍人士。”
“自從占領島西村子後,海盜們在村子外圍地區架設了鐵絲網,并在多處地點大量埋設倒栽竹簽和捕獵獸夾,同時在村中制高點部署有機槍和反裝甲火力。他們在島上沒有設固定崗哨,巡邏隊也不按固定路徑移動,而且外出巡邏者中也配有單兵紅外夜視鏡。種種迹象表明,這些人顯然有豐富的反偷襲經驗,小規模精銳部隊的機降突襲很難啃動他們。”
林子雲從頭盔裏發出一聲冷哼:“哼!有單兵導彈,還有紅外夜視儀,這幫海盜看來挺有錢的。他們的巡邏隊敢到處亂走,這是不是可以反證,島上沒有地雷?”
孟天華愣了一下,随即點頭:“院長說得有道理,不過我仍然帶了十幾名掃雷工兵,對村口碼頭等地區還是會仔細勘察。”
“抓幾個活口,一問就知道。好了,我不說了,你繼續吧。”林子雲擺擺手。她是來考核觀戰的,此時多說無益。
李均自始自終沒有開口,隻是耐心觀察着周圍那些士兵。孟天華的個人素質已經有了足夠的表現,但這支部隊的整體實力,仍然要從最底層的每一個人身上才能看出端倪。
dtls部隊是薪酬制的雇傭合同兵,士兵月薪五千美元,班長月薪六千,再往上逐階遞增百分之五十,到最高營長這一級可以拿到兩萬多美元。每逢任務出勤後無論成敗都有每小時一百美元的額外獎金,戰鬥中受傷或死亡也有詳細的撫恤标準。爲了留住有經驗的老兵,所有在dtls服役滿一年的軍人,如果續簽合同,其月薪逐年提升百分之五十。這個收入标準比發達國家的白領階層是要差一點,但對來自第三世界窮國的軍事人員卻有很大吸引力,通過種種渠道了解到招募信息後前來報名的合同軍人累計達到九千人
信息部對所有的報名者都做了詳細的背景核查,大多數來曆不明者直接在第一階段就被篩除。少數行迹可疑但表現突出的報名者最終被放行加入這支不對,但他們在信息部和孟天華那裏都有備案。dtls從不擔心懷有目的的潛伏者,隻要素質過硬,這些人就可以在各種戰鬥任務中爲dtls發揮最大價值。如果對方命大不死,最後也可以通過半年一期的雇傭合同将其剔除。
至于供養這支部隊所需的大量金錢,那對于互助會來說根本不是問題。
唯一的問題是,從經濟運作成本的角度來看,大通公司是否真有必要搞這麽一支“保安隊”?
董千裏的大通公司目前正式職員勉強一千人出頭,加上臨時工和兼職雇傭者也不過三千人。雖說做的業務五花八門,用日進鬥金來形容也不爲過,但一個三千人的跨國公司,居然養着一支兩千人的武裝部隊,無論誰聽到都會覺得匪夷所思。
大通公司副總裁,現任珊瑚島總督嚴永信面對媒體記者的詢問時義正言辭聲明道:“這是我公司自收購法屬波利尼西亞後必要的國家防務建設,dtls的成立,完全是爲了捍衛珊瑚島國民的民主與自由權益。”
半小時後,軍需官開始在各艇之間跑來跑去分發自熱式單兵口糧。
得知還有五個多小時的行程,李均忍不住苦笑起來,他還以爲就是走走過場演習一番,想不到是真刀真槍的實戰。指望嚴永信的海鮮大餐看來是落空了,不過李均并不失望。相反,他甚至還有一些期待。
進餐時間過後半小時,巨大空曠的船艙裏開始熄燈。戴着紅外夜視鏡的一組巡邏隊踩着甲闆上的積水,無聲地來回走動着維持秩序。
李均吃了一袋像是蝦肉炒飯之類的東西,把空袋子和塑料叉勺交給負責回收的軍需官後,他靠着登陸艇的船幫開始打盹。
許志剛和賀慶都沒有睡意,兩個人和孟天華,以及樞密院的三位參謀在讨論着這支商業軍團的裝備和訓練。兩位工程部的技術專家也在小聲嘀咕着,似乎在商量某個技術上的細節問題。林子雲挨着兩位女護衛一動不動,不知是睡着了,還是在通過頭盔内屏界面與外界聯系。
外面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停了,現在可以清楚聽到海浪拍在船幫上的嘩啦響動。
在這富有催眠效果的嘩啦聲中,李均漸漸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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