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日本國内局勢的劇烈動蕩,東亞大陸上同樣風起雲湧。
七月二日,魔都人民糾察隊宣布驅逐美軍教導團人員,并稱他們爲“不受歡迎的人”,《申報》開始連續報道日本局勢,言辭間明顯站在支持日方新政府的立場上。作爲報複,美國政府同日宣布凍結周行遠家族在美國的所有銀行資産,并向新聞界公布周行遠家族的資産細目。
七月三日,唐山、承德一線的國防軍新二軍突然向炎黃軍控制的秦皇島發起進攻。
新二軍軍長尹樂賢向應召而來的戰地記者們宣稱,這是國防軍捍衛國家主權和領土完整的正義之戰。
這次大規模進攻得到了從南方趕來的兩個國防軍重裝甲團的援助,合計一百八十輛“共和國衛士”重型坦克沿昔日京哈高速公路鋪天蓋地湧向炎黃軍設在秦皇島西側的外圍防線。
經過一夜激戰,秦皇島外圍的炎黃軍被盡數殲滅,兩千餘殘兵退入城内拼死抵抗。新二軍以一個步兵師的兵力圍城清剿,其餘兩個師以及助戰的裝甲團全部從北面繞城而過,穿過山海關後繼續向前快速推進,兵鋒直逼葫蘆島。
錦州城内炎黃軍總部聞訊大震,自從新二軍進駐天津搶占唐山以來,徐慶邦一再嚴令秦皇島守軍警惕戒備,怎奈新二軍始終沒有要進攻的迹象。天長日久,炎黃軍方面也漸漸懈怠下來,卻想不到對方耐心蟄伏了半年多後猛然發難,一時間自是措手不及,被國防軍連破數陣不說,錦州南面門戶葫蘆島也岌岌可危。一旦葫蘆島失陷,以錦州爲核心的炎黃軍近十萬人可就要全面崩盤了。
徐慶邦所部青年軍從内蒙竄入東北,于互助會手中撿了錦州之後勢力膨脹迅速,吞噬地方割據武裝無數,自更名炎黃軍後更是聲威顯赫,以華夏正統而自命,俨然一派當世枭雄景象。
隻是錦州政權生不逢時,周圍強敵環伺,兇險異常。向東是互助會的奉天墾荒區,無論如何啃不動的硬貨;向北有老對手鎮北軍,交手半年多下來根本占不到上風;南面被國防軍封住通向京津之地的遼西走廊,現在人家突然主動北進,而且一出手就是不留情面的奪命大招,怎能不讓徐慶邦又驚又怒。
驚惶之餘,徐慶邦急令派兵增援秦皇島,同時分遣能言善辯之士前往長春和奉天,力圖以唇亡齒寒之故從兩位鄰居那裏懇借援兵。他自己其實也很清楚,以炎黃軍一家獨守錦州,根本無法抵擋擁有半壁河山爲後盾的國防軍。隻有拉上互助會和鎮北軍,才能保住自己這點家當。
和預料中一樣,互助會方面果斷拒絕了炎黃軍的求援,奉天墾荒區總指揮紀友富再次重申,所有希望得到互助會援助的人隻能以個人身份報名加入奉天墾荒區。
駐守四平的鎮北軍第一軍軍長馬仁傑親切接見了炎黃軍使者并答應派兵增援,不過鎮北軍必須通過阜新至朝陽一線才能抵達葫蘆島前線,他希望兩地的炎黃軍守衛部隊能夠放行。
得到鄭重許諾後,七月七日,鎮北軍第一軍先頭部隊近萬人從四平出發,南移靠近彰武、阜新後突然向守軍發動進攻,一舉攻占了這兩座錦州北面的重鎮。
徐慶邦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向鎮北軍求援居然落了個後門迎狼的結果!他想求人救命,沒想到鎮北軍竟幹出落井下石的勾當!這一下子,整個錦州城頓時陷入四面楚歌的窘迫境地!
破口大罵到幾乎嘔血的徐慶邦眼見自家存亡系于一線,也亮出了氣吞山河的光棍氣魄。他于七月八日深夜親率駐守錦州城的兩萬老底子精銳,經義縣、清河通宵急行軍後抵達阜新發動突襲。兩軍在阜新城南的韓家店大戰至九日淩晨仍未決出勝負,早有防備的馬仁傑把所有後備隊都投入了這場至關重要的戰鬥,從長春飛來的鎮北軍戰鬥機甚至向炎黃軍進攻隊形投擲了雲爆彈。
徐慶邦腹背受敵,錦州四面楚歌,怎麽看都是一副大勢已去的衰相。錦州城内,不光老百姓扶老攜幼出城避禍,前來投靠炎黃軍曾信誓旦旦的三教九流人物們也紛紛棄職潛逃,各奔更好前程而去。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捉弄凡人。
七月十日,炎黃軍南線總指揮、原青年軍副司令宋新(合源會戰前死于李大同之手)之弟宋英率部于綏中六股河地區大破新二軍!
新二軍軍長尹樂賢一向以古德裏安閃電戰精神的唯一***人而自稱。突擊秦皇島得手之後,他以兩個裝甲團爲前鋒快速向葫蘆島推進,一路披荊斬棘以快打快,啃不下的硬骨頭直接丢給後面搭乘各型載具緊緊跟随的三萬多機械化步兵。這套快攻戰術在敵方猝不及防或抵抗意志不夠堅決時頗爲有效,突破成功所引起的士氣雪崩效應甚至能達到國家戰略層面級别的效果。
可是,年僅二十六歲的宋英,卻是一個從屍山血海裏爬出來的沉穩堅毅的指揮官。當年在其兄麾下時,他就以敢打硬仗險仗,關鍵時刻擅長以少擊多以寡敵衆而著稱。宋英曾經多次率領不到百人的隊伍以夜戰和偷襲方式果斷突擊北方戰區的人民軍,他最顯赫的一次戰績是以兩百人擊潰露軍與人民軍混編的近千部隊,而且還是在對方擁有重型火炮和武直支援的情況下赢得了勝利。
作爲炎黃軍中少有的實戰名将,宋英原本駐守葫蘆島,麾下部衆不過六千人。新二軍進駐唐山後,徐慶邦給葫蘆島增兵到兩萬人,其中大多爲輕步兵,重武器不多,反裝甲火力幾乎全由反坦克火箭筒構成。
得知國防軍突破秦皇島後,宋英一面多方偵斥敵情,全力破壞山海關至葫蘆島一線的公路橋梁,一面盡出城中精銳,毫不猶豫地在綏中六股河一帶布局設伏。
那地方,是他當初接手葫蘆島防務時就選定的迎敵之地。橫斷遼西走廊的六股河,又名蒐集河,漢代稱“封大水”。遼、金、元、明、清時期稱六州河,因彙大甯、建州等六州之水而得名。六股河是遼西地區三大河流之一,總流長一百四十八公裏,中下遊河床平均寬度爲六百米,正是遼西走廊内阻隔裝甲部隊機動的最佳天險。七月九日,一路飛沙走石而來的國防軍兩個裝甲團在綏中遭遇微弱抵抗後成功沖過京哈高速段六股河大橋。接到喜訊的新二軍軍長尹樂賢加緊催促落後四十多公裏的機械化步兵群盡快趕上,然而當步兵先頭部隊在颠簸抖動中抵達綏中時,他們卻驚愕地發現六股河大橋被炸成好幾段塌落于河中,南面一公裏外連通G102國道的舊橋,以及兩公裏外的兩座鐵路橋,也全都遭了毒手。
用炸橋來阻擋機械化時代的步兵,這是腦子有問題嗎?
尹樂賢還沒有來得及在自己的個人日記裏寫下奚落之言,炎黃軍部隊就從南北兩面向新二軍發起了猛烈進攻。宋英未雨綢缪,早遣人在此修築了大量暗堡和坑道工事,因此炎黃軍很快打出了神出鬼沒的風采,不斷有武裝小分隊從路邊暗洞和村鎮藏身所中湧出,向新二軍側翼和後方的辎重部隊發起猛烈進攻。
開打還沒有十分鍾,新二軍軍長尹樂賢就被炎黃軍突擊隊投擲的炸藥包炸成重傷,身邊随從三死七傷,陣亡者中甚至包括了他的參謀長。突然失去指揮的新二軍立刻陷入群龍無首的混亂,兩個步兵師各自與周圍層出不窮的突襲之敵糾纏不清,因爲尚在行軍狀态,部隊陣形根本沒撒開就投入戰鬥,短時間傷亡劇增。
接到無線電呼叫緊急回援的前鋒裝甲團卻發現,不久前他們輕松通過的六股河大橋現在卻不複存在,面對南岸正在苦苦鏖戰的己方部隊,感覺這一河之隔真有如天上人間!酣戰之際空中電閃雷鳴,天上降下滂沱大雨,從四面八方湧出的炎黃軍反裝甲火力手摧毀了一輛又一輛“共和國衛士”重型坦克。
“共和國衛士”重型坦克同樣基于露式上代主站坦克設計制造,這種戰車有七十五噸重,裝甲厚實火炮犀利,隻是對環境适應能力較爲遜色,山地和泥濘等惡劣地形條件下舉步維艱。這種坦克與露美主力戰車正面單挑并不丢份兒,但在暴雨造就的泥濘中,炎黃軍步兵卻能輕松摸到它們背後發射反坦克火箭摧毀發動機。
在這場激戰中,炎黃軍通過非正常渠道獲得的兩百多塊雙極電池也發揮了巨大作用。按走私販子們的教授指引,炎黃軍士兵将固定導體短路的雙極電池投向咆哮轉動的一輛輛重型坦克,有近一半的投擲者未能正确估計電弧爆焰的威力,再加上大雨的導電作用,他們和自己的攻擊目标同時在漫天飛濺迸射的電弧中化作焦碳。
北岸裝甲部隊的慘狀震撼了南岸的步兵,新二軍兩個師的部隊感覺周圍殺聲震天,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敵人圍過來。然而,根據後世學者的統計,這場戰鬥中南岸國防軍有兵力兩萬八千人,而發動進攻的炎黃軍僅有一萬人不到,但後來從戰鬥中幸存下來的國防軍官兵們對這種說法堅決予以否認。
經過長達三個小時的混戰,新二軍的步兵終于支撐不住。兩位師長碰頭後商量了半分鍾,随即帶着重傷昏迷不醒的軍長尹樂賢率先撤出戰場,他們原本安排了逐批次撤退的順序,但随着國防軍的不斷撤離,剩下提供掩護的部隊越來越少,最終超越臨界點,像一隻飽受擠壓的玻璃杯那樣突然化作無數碎片。
是役,炎黃軍損失五千餘人,斃傷新二軍五千六百人,俘獲近一萬。最關鍵的是,擔任突擊前鋒的兩個國防軍裝甲團,被全部殲滅于六股河北岸。
六股河一戰後,宋英率部乘勝反擊,一直将士氣暴跌的新二軍殘部追到秦皇島。
驚悉這個噩耗的救國委員會立刻下令将尹樂賢撤職查辦,這位古德裏安的精神門徒傷勢稍愈後被押解回廣州,等待着他的将是軍事法庭的審判。此後很長一段時間裏,京津地區國防軍再也沒有發動進攻。
接任新二軍軍長的國防軍陸軍上将文宏達主動放棄了被打成一片廢墟的秦皇島,新二軍殘部退回唐山後全部投入對原天津塘沽機場的擴建工程,文宏達在此投入近十萬人次,花費三個月時間将塘沽機場變成了一座巨大的軍事基地和戰略要塞。從南方運來的補充兵員,坦克火炮等重型裝備開始源源不斷彙入天津至唐山的國防軍控制地域。
文宏達上将在耐心爲下一次進攻積攢力量。任何親眼目睹天津機場每日物資流量的人,都不會再對錦州炎黃軍的未來抱有任何幻想。
得聞六股河大捷後,正在阜新苦戰中的徐慶邦喜不自勝,連聲稱贊宋英爲“闆蕩忠臣,逆境赤子”,同時立刻升其爲炎黃軍副總司令員,算是正式接了其兄宋新的職務。
六股河大戰以炎黃軍的勝利出人意料地扭轉了錦州危局,這個消息令徐慶邦歡呼雀躍的同時,也讓馬仁傑的臉色變得陰暗無比。大難不死的炎黃軍解決了南面危機,接下來當然是要回報他鎮北軍的“援救之恩”了。
當阜新戰場的态勢進入膠着階段後,所有兵書的戰術謀略都失去了作用,滿懷仇恨的炎黃軍一次又一次地向阜新城内發動拼死突擊。鎮北軍第一軍勞師遠征,假道伐虢開局占了大便宜,但在阜新陷入僵局後,後勤補給的壓力逐漸體現出來。打到最後,馬仁傑的部隊幾乎是在苦苦支撐。
得知馬仁傑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後,李大同先是下令駐守長春的鎮北軍第二軍前移四平,随時準備支援阜新方面。随後,他又親臨阜新戰場,檢閱部隊鼓舞士氣,言之鑿鑿宣稱要将錦州一舉拿下。
實際上,李大同抵達阜新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馬仁傑叫到指揮部裏關門狠狠痛罵了一番。
自從上次接待國防軍特使後,鎮北軍漸漸又和南方政府勾搭到一塊兒,明面上确實和炎黃軍是不共戴天的敵人。幫着國防軍打徐慶邦,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但是,那隻是明面上。
馬仁傑悍然出兵暗奪阜新,他不是不知道唇亡齒寒的典故,隻是搶地盤的沖動比任何曆史典故更接近人的本能。而且,他有把握在拿下錦州後以一軍之力擋住國防軍。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整個東北差不多就全是鎮北軍的勢力範圍。
哈爾濱那邊,源源不斷産出的各種軍工品很容易就從互助會奉天墾荒區換回了大量糧食,據說薛世傑那小子甚至組織了一幫技術人員試圖仿制互助會的足肢戰車!按這個方向發展下去,鎮北軍未嘗沒有逐鹿中原的實力。他馬仁傑如果能趁亂一口吞下錦州,那也是爲将來祖國統一做出了巨大貢獻,将來拜相封侯也不是不可以滴。
李大同完全能理解馬仁傑在這件事當中的用心。可是,事情搞砸了,魚沒偷到不說,還沾了一身腥。好好一盤棋,弄成這局面,那就得罵人。如果馬仁傑不是跟自己多年的老部下,李大同說不定會直接斃了這位鎮北軍第一軍軍長。
“你這個兔崽子,咋就這麽不省心呢?你說你,自從咱們進長春以來,你和炎黃軍屢次交手,勝少敗多,這算是個怎麽回事?嗯?!你說說看,到底算是個怎麽回事?!”
李大同怒瞪雙目,像訓個孫子一樣罵着。
馬仁傑雙手垂立,目光鎖定在自己的軍靴腳面,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在内心深處覺得,自己幾次敗在徐慶邦手下,那都是運氣太背,倒黴催的。
可是,這話他可不敢說,說了隻會被修理得更慘。萬一傳出去,自己的臉面可就徹底沒了。
“我也懶得說你了!”李大同罵累了,把軍帽砸在辦公桌上,坐了下來:“你說,現在該怎麽辦?怎麽收拾你搞出來的這個爛攤子?”
“現在阜新這邊,成了僵局,我對此負有很大責任……”馬仁傑低聲道:“但是,隻要我們能出其不意拿下錦州,那……阜新的困局就能不解自開。”
“屁話!還出其不意呢,那你怎麽不開始就‘出其不意’拿下錦州呢?弄到現在,還要我來給你擦屁股!”李大同一拍沙發邊上的扶手,罵完之後又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半天,他擡頭看了一眼耷拉着腦袋不做聲的馬仁傑,道:“說吧。”
“徐慶邦的主力幾乎都到了阜新,像宋新那樣能打的也在葫蘆島那邊,錦州城内守軍不足兩千人。枝強幹弱,正是中心開花的大好機會。錦州南面臨海,如果能組織精銳,從海上趁夜登陸偷襲,隻要一個團的兵力,保證可以端掉徐慶邦的老窩。”
“你說得挺輕松……”李大同白了他一眼。“渤海灣沿岸有不少販糧運糧的海船,随便找一艘稍大點的,許以重利,就可以開到錦州沿岸,這種糧船很多,不會引人注意。我們趁夜上岸奔襲錦州,等炎黃軍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我們已經在城裏了。李總,這次我願意親自帶兵前去,爲我之前的過失贖罪。”李大同注視着馬仁傑,沒有說話,隻是點燃了一根香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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