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麗!我要可麗!我要我的可麗!……我依然超凡脫俗,與衆不同……”
涉谷街頭的巨屏液晶廣告上,可麗珊瑟姆公司的女模特仍在矯揉造作地擺出各種或憂傷或哀怨的面目。
此時正值下午五點,東京鬧市區的夜生活即将拉開序幕。然而,街邊的路人們卻一臉驚惶,忙不擇路地四散奔逃。甚至不需要屏息聆聽,就可以聽到從城内各處不斷傳來的槍聲和爆炸聲。
“砰!”“哒哒哒!”“轟隆!”聽到如此讓人心驚肉跳的響動,沒有誰會還願意留在街上閑逛。六月二十二日中午,新任天皇優仁在NHK電視台公共頻道發表講話,宣稱罷免以早川香織爲首的現任内閣,同時宣布廢除《日美安全保障條約》,并要求所有駐日美軍于二十四小時内放下武器前往指定地點報到集合,即将成立的敕令内閣将在讨逆軍協助下安排這些美軍離境。
東京皇居内的禦所禁衛軍,與全國五大陸上自衛隊方面隊中的四支方面隊構成了讨逆軍主體。衛戍九州島的西部方面隊是唯一沒有參加此次行動的陸上自衛隊部隊,原因是這支方面隊因内部意見不一而爆發火并,宣稱響應天皇号召的第四師團通電全國後從福岡出發,向方面總監、親美派老将軍鈴木剛昌駐守的熊本市發動進攻,支持鈴木的第八師團在熊本以北十七公裏處的玉名城對讨逆軍展開阻擊。雙方酣戰數小時,直到天黑仍未決出勝負。黃昏時分,在鈴木的多次懇求下,來自佐世保海軍基地的美軍航母艦載機群轟炸掃射了第四師團陣地,讨逆軍抵擋不住,這才潰敗逃散。
關東地區這邊,陸上自衛隊東部方面隊第一師團一千四百餘戰鬥人員在淺野雄介帶領下順利進入城區,小林真輝和池内光一組織的數百名警察、平民、學生加入了讨逆軍,他們各按原定計劃分頭前往首相府、内閣僚所以及議會大廈。這些人與支持早川内閣的親美派警衛部隊爆發了激烈戰鬥,頭盔和手臂上纏繞天誅布條的讨逆軍氣勢如虹,一路摧枯拉朽擊潰多支阻截部隊。
最先被攻陷的首相府和内閣僚所内,槍聲和喊殺聲震耳欲聾。
湧入首相府的讨逆軍士兵在餐廳門口撞上了神情從容的早川香織首相。
“天皇有谕!天誅***!”士兵們呼喊着,從四面八方圍了過來。
早川首相注視着這些滿臉血汗的軍人,義正言辭地大聲質問道:“難道你們要殺害國家首相,要讓日本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嗎?”
“日本,已經在萬劫不複的深淵裏了!在你們這些蛆蟲的操縱下,向着更深的深淵裏滑落!你這個美國女人,也有臉來談日本的未來嗎?”山田中尉從人群中站出來,揮舞着一柄鋒利的武士刀。他的右臉被硝煙和血污染成了紅黑混雜的顔色,看上去格外猙獰恐怖。
“我要見天皇!我是天皇任命的首相,隻有陛下才有權處置我!”早川首相被這個可怕的兵頭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後退去。直覺告訴她,和這幫丘八講道理談民主自由的真谛恐怕爲時已晚。
“不必了,覺悟吧!”山田中尉大喝一聲,揮刀沖了上來。
早川首相驚聲尖叫着,回頭就跑。可惜,她沒能跑出兩步就被山田一刀劈開了脊背。
殷紅的鮮血飛濺到走廊的牆壁上,餐廳裏目睹這一幕的僚臣文員們同時怪叫起來,高分貝的叫聲讓後面的讨逆軍心煩意亂,眼睛血紅的士兵們高舉着上了刺刀的步槍,沖入餐廳裏一陣亂殺亂捅。
山田看着猶在地上掙紮爬行的那位女首相,大步上前踩住她的腳踝,用力将沾滿鮮血的武士刀刺進了早川的心髒。
擁有兩個博士學位身家超過二十億日元的早川香織抽搐着,嘴角和鼻孔裏湧出大量鮮血,僅用十多秒鍾就陷入了沉寂。
污血從她的身下向四周緩緩散開,在平坦的走廊地闆上浸出一灘巨大的橢圓形血漬。
山田中尉朝着這具曾經貴不可言的屍體吐了一口唾沫,身後傳來的嬉笑怒罵聲讓他扭過頭。幾名讨逆軍士兵正倒拖着一個男人的雙腳從樓上奔了下來,那人已經被摔得鼻青臉腫,當他開口求饒時,山田才聽出來,這是官房長官松本憲宏,早川首相的左膀右臂。
“現在!就是你們這些***巨蠹向全體國民謝罪的時刻!”
山田大喝一聲,揮刀從右側斜斜斬下,松本憲宏的人頭咕噜噜滾了出去,在牆根反彈兩次後,在早川首相的腳邊停了下來。
“我們抓住了法務大臣,還有國土交通大臣……”步話機裏傳來激動的呼喊聲。
“全部就地處決!”山田斬釘截鐵地命令。“抓緊時間,我們還要趕往橫須賀海軍基地!必須在天亮之前拿下那裏!”
天空中傳來雷霆般的巨大轟鳴,山田沖出府邸側門,擡頭望着天空中兩個遠去的紅色亮點,那應該是來自橫須賀海軍基地的美軍戰機的尾焰噴口。
終于,駐日美軍美軍也開始行動了!
很顯然,他們根本沒有遵從天皇谕令,放下武器等待處理的意思。
“山田!山田!我是淺野,議會大廈這邊已經完全控制,警視廳所在的櫻田門也被我們接管,有八十三名警員和兩百零七名學生平民加入了池内的隊伍!”
“美軍好像開始動了!”山田放下武士刀,重新紮緊自己頭盔上的布條。“我們的盟友,他們在哪裏?”
“他們……”淺野猶豫着,不知該如何作答。那位特使大人承諾在讨逆軍展開行動的同時提供針對美軍的壓制打擊,但是,直到現在都沒有看到互助會部隊登場的迹象。淺野才從小林真輝那裏得知,九州島戰場那邊,心向讨逆軍的西部方面隊第四師團甚至遭到美軍艦載機轟炸掃射,傷亡慘重。
難道,這又是一幫關鍵時刻出賣盟友的貨色?
淺野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柄削鐵如泥的奇異短劍,搖了搖頭。
步話機裏發出一陣靜電幹擾的噼啪聲,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呵呵,淺野君,等急了?”
淺野猛然一驚,他記得這個聲音,如果沒錯的話,應該就是曾經光顧過他家的那位特使大人。
“特使……許大人?你們的人在哪裏?”淺野焦急地問道。
“他們已經全部就位,隻是因爲要等一些重型設備,所以耽誤了幾分鍾,真是不好意思啊。”特使大人的聲音聽起來懶洋洋的,充滿了睡意。“不過呢,好在美國人的動作也不算快,我們還沒有耽誤什麽大事。你們幹得很好,請繼續加油,我們的人隻負責盯着美國人,如果沒有特殊情況,不會和你們有交集,所以也不會有什麽勝利會師或者擁抱之類的活動……”
“這些,我們都明白!”淺野激動地回答。
“嗯,小林君告訴我,東京這邊的軍事行動,都由淺野君負責,對嗎?”
“對,對!許大人有何指教?”
“談不上指教,就兩件事,提醒一下你們。”海參崴城内的地下指揮部,許志剛仰躺在一張行軍床上,努力抑制住濃濃的睡意,他已經兩天兩夜沒合眼了。“第一,橫須賀海軍基地那邊出動了三架大型直升機,機上大約有六十名美國海軍陸戰隊突擊隊員,他們的目标是千代田區的東京皇宮。你明白嗎?”
淺野臉色陡然一變,他當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從優仁天皇發表公開講話到美軍悍然采取突擊行動,這中間僅用了四個多小時。突擊皇宮的命令肯定需要美國總統的首肯,還要組織作戰人員,集結運輸工具,安排後勤保障等等,但美國人卻在四小時内悉數安排妥當,這應急組織能力果然無愧于世界第一強國的稱号。
“禦所禁衛軍熱情有餘,戰鬥經驗未必夠用啊。我們的一支特遣小隊已在趕往千代田區的路上,不過,我仍然希望淺野君能夠及時派兵前去護駕,無論如何不能讓天皇陷入危險。”
“知道了,特使大人,謝謝您的好意!我會親自率軍前往皇宮!”
“第二,橫須賀基地那邊的戰鬥,仍然是貴軍唱主角,我們的部隊隻提供針對美軍技術兵器和空中打擊的壓制,沒有絕對必要也不會參與正面戰鬥。請放心,我會時刻和淺野君保持聯系。我在此祝各位讨逆軍勇士武運長久,旗開得勝!”
步話機裏噼啪又響一陣後,那聲音就此消失。
通話頻道兩頭的淺野和山田都陷入了沉默。
“他們真的已經來了?”山田蹙眉喃喃自語。
“山田,你立刻帶人去皇宮,我現在也朝那裏趕過去,完事以後我們再一同去橫須賀。城區這邊有小林和池内,他們手上的人和武器維持秩序足夠了。”
“是!我這邊立刻出發!”
東京城區内主要的武裝力量一是警察,二是駐守各政府部門的警衛部隊,前者大部分都投靠了讨逆軍,不願卷入是非的早都脫了警服逃回家去了。後者在第一師團的猛烈攻擊下也已折損亡大半,很難再構成真正意義上的威脅。目前的總體局勢,對讨逆軍來說可謂一片大好。
但誰會想到,美軍居然能想得出這招釜底抽薪?如果讓他們把天皇抓走或者……,那麽,讨逆軍現在赢得的勝利全都将失去意義。
淺野把短劍插入腰間皮鞘中,站了起來,對着周圍額纏白條的讨逆軍将士們道:“諸君!我們現在立刻出發,前往千代田,保衛天皇!我們要讓陛下看看,到底是美國人的特種部隊厲害,還是我等忠勇之士更具血性!”
“闆載!”
“天皇萬歲!”
“殺光美國人!”
群情激昂的士兵們高呼着,雪亮的武士刀和自動步槍的刺刀在空中同時舞動。
在佐藤陽的建議下,三菱、住友等幾家重工集團爲讨逆軍秘密鍛造了兩千柄武士刀,一來可壯讨逆軍軍威,二來也籍此表示合作的決心。
看着那些毫無章法亂舞的弧形刀身,淺野暗自歎了口氣,這些士兵和平民混雜的隊伍裏有不少人根本沒學過刀法,按舊時的傳統,他們根本不能被稱爲武士,也沒有資格擁有象征榮譽與責任的武士刀。
但是,那位總是笑眯眯的小個子池内光一說服了他和小林真輝。
“如果,每一個人都成爲能夠面對自己本心的武士,那我們的力量顯然會更強!他們願意戰鬥,這已經足夠了!沒有經過訓練,是不算真正的武士。但是,那些拿着劍的色厲内荏的貨色,又有幾個稱得上是真正的武士?”
“列隊!士兵在前,義兵在後,雙排隊形!”淺野大喝道,指使手下的幾名尉官分列到隊伍前面維持秩序。
四周手持武器的人們立刻跑動起來,很快就排好了雙排隊形。經過正規訓練的陸上自衛隊士兵着裝和隊形都很整齊,後面由警察和平民學生組成的義兵就有點亂了,雖然也是雙排隊形,但歪歪扭扭怎麽看怎麽不舒服。可是,現在還不是講究這個的時候。
“出發!”
四百多名渾身沾滿塵土和血迹,手上既有冷兵器又有熱兵器的讨逆軍穿過中央區大街,向着西北方向小跑而去。看到這些頭纏天誅布條手持武器面露兇光的武裝人員,路邊男女行人紛紛避讓,躲閃不及的隻能抱頭蹲下,佝偻的身體猶在瑟瑟發抖。
“太平日子……結束了!日本,又要大亂了!”西洋牛排店門口,一位披着破衣爛衫的流浪老乞丐望着這隊行色匆匆的武裝人員,痛心疾首地呼喊着。
一名左臂上纏着白布條,自願維持街面秩序的大學生走過來瞪着老頭:“說什麽呢?當白種人的奴隸,也算是太平日子麽?”
“戰争,會死很多人……”老乞丐埋下頭,咕哝道。
“亞洲,本來就是黃種人的亞洲。美國人到這裏來,真的是爲了帶給我們太平嗎?沖繩的民衆暴動,美軍基地的核武庫,日本又從中得到了什麽?不,我們受夠了!我們要一個獨立自由的日本,我們要我們自己的國家!我甯願站着死,也不願跪着活!”那學生像示威一樣大吼着,把周圍幾個原本蹲下的女人吓得站起來拔腿就跑。
“小子,等你快死的時候,再後悔吧!”那老乞丐咒罵了一句,随即轉身以完全不符合其年齡的速度逃進了小巷。
樊茂才隔着戰術防護服頭盔的防護罩,呆呆地望着宮牆牆頭垂下的兩绺藤蔓。
千代田區皇宮的園林維護者絕對是一位藝術大師,就這麽兩绺藤蔓,也不知道用什麽工具給故意給弄得彎彎繞繞,充滿了閨怨的意境。
“美軍直升機進入警戒範圍!距離兩千八百米,方向正南!”晏什長的奉天口音在通訊頻道裏響起。
樊茂才結束了倚牆而坐的休息姿态,雙手撐地站了起來。他的身邊有十一名步兵,老晏和他的第一什。每一個人的戰術防護服外,都套着一件肥大的陸上自衛隊秋季作訓外套,外套的兜頭防雨帽緊緊扣在頭盔上,遮擋了戰術防護服最顯著的特征。每個人穿的作訓外套左臂上,也都裹着一截白底紅字的天誅布條,遠遠看去,這就是一隊出現在東京城區的讨逆軍士兵。
唯一不妥當的是,這些士兵套在兜頭帽裏的腦袋,實在是大得有些超出正常比例了。不過,現在已經快要天黑了,加上那些槍聲,沒有人會關注這群奇怪的讨逆軍士兵。而且,這裏是皇宮園林,也沒有尋常百姓會跑到這裏來圍觀他們。
十二個人的雙足步行器,全都推倒躺卧在皇宮園林的草叢深處。這裏異常繁茂的植被,完全遮掩了他們的行蹤,至于那些身穿白色制服的禦所禁衛軍,根本沒有覺察到他們的入侵。
這次潛入行動抽調了第一仟的兩個佰兵力,樊茂才的第113佰也在其中。兩百多步兵按什爲戰術單位分成二十個小組,由四架精衛飛行器分批次投送後分散前往各自的預定作戰地點。他們是兩天前乘精衛飛行器從海參崴直達北陸地區,在上越附近荒無人煙的海灘登陸後,他們白天隐匿,夜晚趕路,很快進入到各自的負責區域。
兩個佰的步兵僅僅是進入日本的第一撥互助會部隊,樞密院參謀部認爲這些步兵已經足夠。在他們之後,精衛飛行器将繼續投送三百輛無人足肢戰車和配屬後勤技術車輛在北部地區登陸,這些戰車将組成三個極其龐大的戰鬥群。每個戰鬥群除一百輛足肢戰車外,還配有卡魯十隻,零号偵察機體十台,辎重六足運輸車五台,擔任遠程預警的複眼六号機體一台,搭載重型反衛星電磁彈射武器系統的七号機體一台,以及作爲反步兵護衛的八号單兵機體六十隻。
在這些無人機的後面,江口碼頭影武士總部幾乎全體操作人員傾巢出動上崗。楊道明甚至臨時調用了尚未畢業的新手學員,以及影武士海外分部的核心成員。
“這是三支實力近乎恐怖的機甲軍團。讓我們來看看,美國人的軍隊是否能當得起世界第一強軍的稱号。”一位樞密院參謀從未知的辦公地點發出了充滿期待的評價。當然,那些貌似強大的機器人軍團,它們永遠都做不了某些隻有人類才能勝任的特殊任務。比如,眼下的這個任務。樊茂才不無驕傲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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