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太平洋,屬于智利領土範圍的複活節島。
數百座千姿百态的巨大人形石雕矗立在貧瘠荒涼的曠野中,它們無一例外都向着島外海面,做出或思考或呐喊或撅嘴或蹙眉等不同表情,有不少石雕還戴着紅色的石質帽子。這座118平方公裏的三角形島嶼上共有六百多座石雕,它們的平均重量超過十二噸,最大的一座石雕重逾百噸。最絕的是,沒有一座人形石雕,甚至沒有一頂石質帽子是完全相同的。
西元1722年,荷蘭人雅各布·羅格文在基督教複活節當日登上此島,随即将此地起名爲複活節島。事實上,居住在這裏的波利尼西亞裔土著将自己的故鄉稱爲拉帕努伊島,意爲世界中心,也有天地之臍的含義。
那些巨大的人形石雕,則被當地土著居民稱爲“莫埃”。
安秉臣站在一座石雕面前,瞪着那張傻乎乎微笑的不朽面孔。他的身後跟着林子雲與何滿桂,還有兩名樞密院參謀,以及三位老民兵。
“看上去,并沒有想象中那樣大。”安秉臣表達了自己微微的失望。
這裏屬于赤道熱帶,氣候終年炎熱,又不是己方控制的安全區域,因此八個人都穿着全套戰術防護服,謹防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
鑒于上次在普林斯頓的伏擊,執事團要求近衛們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必須爲安秉臣準備至少兩套以上的定制戰術防護服。因此,跟在安秉臣身後的老民兵中,總有一位背着屬于安秉臣的另一套防護服,而另一位則永遠帶着一隻馱負二十毫米口徑電磁炮系統的四号機體。
這夥扮相詭異的來訪者并未引起島上土著居民的圍觀,因爲和他們同時登島的還有兩百多名相對正常的外來者,這幫遊客大部分是黃皮膚黑頭發的亞洲人,穿的也是再普通不過的熱帶休閑服裝,不過出手倒是很大方,幾下買光了當地人打磨的石器紀念品和各種風味魚幹。
拉帕努伊島上的居民們和三百多年前沒見過世面的蒙昧祖先們早已貌似神非,随着越來越多來自世界各地遊客的光顧,這裏漸漸變成了一個運作日趨正規化的旅遊勝地。三千多人的本地居民幾乎全是吃旅遊飯的,對于出手大方的遊客那是絕對發自内心熱烈歡迎的。眼下有這麽多豪客光顧,土著導遊和小販們哪裏還有閑心關注那幾個穿得像潛水員,還不愛搭理人的神秘怪客。
那群潛水服怪客和兩百多遊客都是從海上來的,他們乘坐的那艘海船看上去頂多不過三千噸排水量,并不像是一艘能跋涉遠洋的大型郵輪。
然而,欣喜交加的土著們根本沒有把這個不同尋常的征兆當回事。複活節島雖然舉世聞名,但因距離最近的南美大陸都有三千多公裏,交通條件困難導緻光顧此地的遊客流量并不穩定。能像今天這樣一家夥冒出來兩三百号遊客,導遊和小販們從臉到心都笑開了花。
島上本地人兼職的三位智利海關督察員瞬間被幾疊美鈔封住了嘴,他們不但沒有檢查這些遊客的護照,甚至還主動提出自願擔任導遊。瞎子都看得出來,這些遊客雖然身份不明,但待人接物都彬彬有禮,舉手投足也表現得頗有教養,并不像窮兇極惡的海盜。等再看到他們掏出大把美元,海關官員們立刻放棄了所有懷疑,就算這些人是圖省事的非法越境遊客,這又有什麽關系?誰願意跟錢過不去呢?
“這些巨石像是怎麽來的,真的是外星人修建的嗎?”林子雲牽住安秉臣的手,柔聲問道。
自打認識安秉臣以來,她從未像最近幾天這樣悠閑自在,并且還充滿了溫馨的甜蜜。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她情願永遠在夢裏,永遠不要醒來。
至于樞密院和執事團的各種公務,先暫且放到一邊去吧,現在這段時間,隻屬于她和他。至于身後那群随時随地都在的跟班,隻能算無可奈何的遺憾了。
“那當然不是,外星人又不是滿大街掉的爛白菜,随處就能撿到幾片。”安秉臣握住了她的手,用沉穩的語調兜售着自己從智庫那裏了解到的信息:“根據近代數百年來持續不斷的考古研究,以及放射性同位素的技術手段測定,已經可以肯定這些巨石人像都是當地人建造的。”
“從西面渡海而來的波利尼西亞人是本地人的祖先,他們建立的部落島國在距今一千多年前達到巅峰時期,那時候這座島上植被茂密土地肥沃,足以養活兩萬多居民,但統治者們不知出于何種目的突然開始大規模修造人形巨石雕像。一代更甚一代的攀比之風耗盡了這座小島有限的資源,也摧毀了本地的生态環境平衡,原本高大繁茂的林木被砍伐一空,失去森林遮蔽的中下層植物族群迅速土崩瓦解,進而引發食物鏈上的動物們陷入滅絕危機,最終造就了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座荒瘠貧乏的岩石之島。”
“統治者們爲什麽要這麽做?我記得在一本書上看到過,這裏的土著居民始終沒有脫離石器時代,他們又用什麽工具來制作和搬運這些雕像?”林子雲問。
安秉臣聳聳肩:“沒有人知道當時島上的老爺們爲什麽要這麽做,也許是從夢境或幻覺中得到了啓迪,或是發生了内戰需要展現實力?誰知道呢。不過,人類的智慧确實不容小觑。在島上三座火山腳下找到了制作石像的工場,那裏留下的玄武岩石鎬據說可以雕琢凝灰岩,所有人形石雕都是凝灰岩制成的,它們并沒有看上去那樣堅不可摧。”
“有科學家曾經做過試驗,十二個普通人就能利用這些石質工具雕出一座二十多噸重的石像。在生态環境未被毀壞的時代,島上的巨樹提供了運送這些巨形石雕所需的滾木和繩索,兩百人就可以拖動二十多噸的石像運抵目的地,并利用錐形石楔逐漸将石像豎立起來。”
“會不會,此前的星台操作者也來光顧過這裏,給當時的統治者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深刻印象,從而促發了他們瘋狂修建巨人石雕的執念?”林子雲好奇地問道。
安秉臣搖搖頭:“這個,真不好說。”從邏輯上來推測,第六任星台操作者既然能遠渡重洋抵達澳大利亞,那他也完全有可能繼續向東,沒準真可能會經過複活節島。整個南太平洋靠近南美洲大陸這邊幾乎沒有什麽大型島嶼,像複活節島這樣的塊頭都算是大個的,如果那位星台操作者真的經過,他确實有很大可能會選擇在這裏暫時落腳休息。
那位打劫了諾瓦的遠古異能者,他是怎麽橫渡太平洋的,他用的是什麽交通工具?水路還是空中?
想到這些,安秉臣忍不住激動起來。
林子雲聽到耳機裏傳來的喘息聲變得有些粗重,立刻猜到了他的心思。
“這島附近,有那種遠古遺物的菱形标志嗎?”
安秉臣搖搖頭:“沒有,法屬波尼利西亞群島那邊倒是有一個,好像在海底。如果再往下,到南極洲可就多了,僅大陸上就有九個。”
他一邊說着,一邊心裏活泛起來。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蜘蛛車導航屏上的三十六處藍色菱形圖标,标出的是曆代六位星台操作者留下的遺物,這些玩意兒有的确實是好寶貝,可有的卻是讓人莫名其妙的東西。不過,安秉臣有一種隐隐約約的直覺,能把它們收齊,絕對不是一件壞事。
出于安全原因,執事團目前暫時禁止他在各大陸人口密集區活動。
事實證明,沒有他的互助會,同樣也能保持正常運轉。
那麽,爲什麽不趁着這個機會走一趟南極洲,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呢?
最新一屆公議大會做出了全力加速登月行動的重大決定,安秉臣對此真幫不上什麽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在登月之前盡可能找到更多的遠古遺物,也許那些東西能加快工程部航天組的工作進度,也許不能。但是,如果不試一試,又怎麽能知道不行呢?
“嗯……,我說,小雲啊,你願不願意跟我去一趟南極?”安秉臣猶豫着問。
從各方面來看,林子雲現在肩頭的負擔比在江口碼頭時更重。她不僅執掌着樞密院權柄,同時還是是執事團成員之一。後者意味着她不再像從前那樣隻需關注軍事領域,所有與互助會有關的繁雜瑣事,她都有權過問,或者換一個角度說,她都有義務去關注。
真正的權力和義務,總是自由與羁絆的聯合體,從來沒有絕對的自由,也沒有絕對的羁絆。
“你想去找到那裏的遠古遺物?”林子雲頓了半秒鍾,很快做出決定:“我跟你去。”“執事團會不會有意見?還有,樞密院那邊的事,會不會耽擱?”安秉臣早已不是從前的愣頭青,雖然渴望和戀人在一起,但各種事情的輕重緩急他卻是非常明白的。“不要緊,我會向執事團提出特别申請。何昌發不在,你現在身邊隻有四個老民兵,保衛力量明顯不足。樞密院那邊,我把差不多整個參謀部都帶來了,他們就留在昆侖号上辦公,不會有任何影響。四元相位通訊不受地球磁極影響,如果有什麽大事,他們随時都可以通過腕式終端找到我。”林子雲說着,輕輕靠在了安秉臣身側:“要不,他們幹脆把我開除得了,我現在隻想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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