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0章看病


朱靈捂着胸口,一臉痛苦表情,舉步維艱地走向碼頭東側那座白色建築物。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年紀大了,加上最近頻繁從事體力勞動的緣故,他的心髒總會偶爾傳來一陣絞痛,所以決定今天到醫院去看看病。

他眼前的那座白色建築物就是互助會的醫院,它的正式全名是江口綜合醫療中心,但當地人都喜歡叫白樓,簡單又好記,一說起來都知道。

這是一座七層樓高的三翼型複合建築,從天空中俯瞰下來可以看到它宛如三葉草的切面結構,每一瓣草葉都是一棟單獨的大樓,位于中間銜接它們的是一個結構複雜的電梯筒井,十二部高速電梯晝夜不停地運轉,将醫生護士和病人們送上送下。

這座建築物的六面外牆全都漆有從左到右從上到下拉通的巨型紅十字徽标,白色背景映襯下的紅色十字非常醒目,隻要不是在夜裏,從很遠的地方外都能一眼看見。

白樓前面有一片占地極廣的闆棚結構大廳,那是醫院的等候區,裏面有足以容納上萬人的座位。所有病人都要在這裏排隊挂号,然後才能通過安全通道進入後面的醫院大樓。

此前,朱靈曾經陪自己的耕作組副組長來過這裏看病,所以對江口醫療中心的看病流程并不陌生。他知道,來這裏看病不需要錢,也不需要任何證件。

從帶有安檢大門進去後,他來到了一台宛如自動售貨機的銀色設備面前,把自己的雙手掌心向下放在光滑的金屬櫃台上,那裏有兩個黃色圓環标志,不知什麽地方發出嘀的一聲脆響,随後有個柔和的聲音開始問話:“歡迎,自由平民朱靈,注冊編号745923345,請問您有什麽不舒服?”

“我的心髒這些天總是有點絞痛,所以想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嘀的又一聲脆響,兩個黃色圓環标志中間的凹槽彈出一張名片大小的金屬卡片,卡片上還有一條系繩。

“請帶好您的診治卡,到等候區排隊等待呼叫。”

朱靈熟門熟路地把那張卡片挂到自己脖子上,看了一眼等候區那邊,三千個座位至少有一半都空着,今天的人不算很多。

在這裏,病人不需要選擇各種複雜的科室分類,隻要大緻說出自己哪裏不舒服就行。入口區有十台那種自動售貨機一樣的銀色接診儀,它們能通過指紋、語音、體态輪廓和紅外輻射特征辨認前來就診的病人身份,并向病人發放按序排号的診治卡。

朱靈随便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一排排座位之間的走道上,不斷有身穿藍色制服荷槍實彈的三人組民兵巡遊而過,他們負責維持等候區的秩序,任何試圖在這裏滋事生非的人都會被立即驅逐,并受到一年内不得進入醫院的懲罰。

比這些警衛來得更頻繁的是那種叫卡魯的六足機器人,任何時候總有兩三隻這種東西出現在等候區,從坐在椅子上的病人們中間靈巧地穿梭而過。這種精緻而優雅的機械造物總會引起很多無聊者的圍觀,左顧右盼晃動的三角體目器表明,它們似乎在觀察或者窺探等候區的病人,但沒有人知道它們在尋找什麽。

朱靈是三個月前來崇明島墾荒區的,新一軍開拔離開北方戰區之前,苗文彬已經明确表示不希望再看到他。

新一軍離開北方戰區後,苗文彬欽定的看家人是105師四團團長韓旭,這位西站貨場昔日的黨委書記現在又變成了獨攬本地軍政大權的獨立團團長。除此之外,在苗軍長安排的各種留守職務中,唯獨沒有朱靈的職位,這對他來說是個極其沉重的打擊。

“部隊要打仗,西北環境又非常惡劣。像您這樣的老同志,可以到南方去,那裏其實還有很多需要你們發光發熱的崗位。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以北方戰區特派員的身份給你開一份證明信,我的一位朋友正好在南方後勤系統,他那裏非常需要人……”

朱靈沒有看那封介紹信,他直接把信揉成團丢到辦公室外面的垃圾桶裏,然後義無反顧地向東走了幾裏山路,很快來到十裏鋪的注冊登記站。

登記站的互助會軍官核對身份無誤後簡單問了幾句工作意向,随即發給朱靈一塊互助表,并安排他搭乘當天的班車去了崇明島墾荒區。他在那裏加入了現在的耕作組,組長是個說話結巴的河北漢子,種地一把好手,心眼卻不怎麽活泛,真正管事的副組長是從一個東北逃荒進關的老頭,老頭跟朱靈同年,兩個人一見如故,很快成爲朋友。

朱靈發現,在崇明島的新生活除了累一點,精神上卻很輕松。這讓他在渡過了開始的适應期後,逐漸堅定了要留下來的決心。

他在國防軍内雖然算是地師級的高級軍官,但卻是不折不扣的孤家寡人。當初因爲政治上的靠山和自己所屬團隊的大部分人都消失在第一波核打擊中,所以才被救國委員會從南方派到前線,多少帶有點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意思。

然而,李大同的冷酷鐵腕,以及互助會的迅速崛起,都促成了朱靈最終的失敗,也讓他在苗文彬這位戰時政工學習班的同學面前節操喪盡。

他不怨天尤人,也不想顧影自憐,接近六旬的年齡早已讓他不再熱血沖動。有位哲人曾經說過,這世界上總有一條适合自己的出路。他很快發現,自己最後找到的這條路似乎并不比之前見識過的那些差。

等候區右側的緊急通道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包括朱靈在内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那邊。

那邊是供急診和複診病人出入的特殊通道,兩名男護士推着一輛滑輪擔架車,哐裏哐啷地從入口沖了進來,擔架上躺了個渾身是血的人,臉上也布滿了傷口和塵土,看不清相貌。這個傷員身上破碎不堪的藍色工作服顯然不同于普通互助會标準軍服,朱靈認得那應該是互助會的飛行員專用制服,這個人是個駕馭那種巨型碟狀飛行器的飛行員。

“快讓,快讓開!”車後面有個背着醫藥箱的男醫生大聲嚷着。

這位男醫生後面還有位容貌秀麗的女醫生,她正在用自己腕式終端上的全息通訊界面和某人說話:“我們需要立即手術,五分鍾内把二十七号手術室準備好!”

前面聽到喊聲的人群紛紛側身避開,安全通道内值守的警衛見狀立刻打開防護栅欄,擔架車迅速沖了過去,直接進入了電梯大廳。

“那是槍傷吧?這是哪裏又打仗了?”旁邊傳來一位大嬸狐疑的質問。她的手腕上沒有戴互助表,看樣子是從很遠地方慕名而來的外鄉人。無論是不是外鄉人,隻要還在這片土地上生活,都不想卷入莫名其妙的戰事。

對這種杞人憂天的婦人之見,朱靈隻能報以鄙夷的一聲冷笑:“連槍炮聲都聽不到,哪裏有什麽仗打?那是個我們互助會的飛行員,沒準是飛行器出事了。”

周圍人這才注意到朱靈,以及他身上穿的那件半舊不新的藍色棉制服,眼中紛紛露出敬佩的光芒。

旁邊一位滿臉皺褶的老漢湊上前來,抱拳行了個久已不見的古禮,臉上充滿客氣的笑意:“這位互助會的長官……”

朱靈趕緊擺手:“哎哎,老兄弟,說什麽呢?我可不是什麽長官,小心被信息部的稽查隊揪住,我可說不清楚啊!”

那老漢面上一怔,随即又堆出微笑道:“這位老哥,鄙人姓谷,從四川專程來魔都看病,不知此地規矩,若有得罪還請多多包涵。”

朱靈看他身邊坐着個蜷曲身子面帶病容的婆子,老太婆頸間挂着一塊金屬卡,心中頓時有了分寸:“我是附近的百姓,不是什麽官兒。互助會規矩甚多,法度森嚴,矯僞身份冒充主事長官者,一經查實必受重罰。你有事問事,莫要亂扣高帽子害我。”

老漢滿懷歉意道:“對不住,實在是對不住!我見老哥對此處情況熟悉,想向您打聽點事情。”

“什麽事?”這種外地來看病的病人,朱靈見過很多。不光有從南方來的本國人,還有從國外來的,比如斜對面座位上那位裹着頭巾的印度人。

繼江口綜合醫療中心宣布治愈多例糖尿病後,這座醫院又治愈了數十名來自世界各地的腫瘤癌、艾滋病、白血病等絕症患者,并在心腦血管外科手術領域刷新了四十七項世界紀錄。在卡魯和四元相位掃描儀的合力輔助下,章蕙蘭的名字連續六次出現在歐洲醫學專業期刊《柳葉刀》的論文中,江口綜合醫療中心的名頭迅速傳遍全球,甚至比互助表的影響力還要大。

對大多數人來說,互助表頂多是個時髦玩意兒,不戴也不會少塊肉。但是,生了病的人,必須得看醫生,不看不行。如果有選擇的話,其實每個人都希望能接受全世界最好的醫生診治。

心懷絕望的病人們從世界各地來到這裏,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在江口醫院獲得了新生。這些感激涕零的痊愈者起到的宣傳作用比任何廣告都更好,像德國明鏡周刊記者舒爾茨的妹妹米亞,當她返回德國三天後就帶了十五名糖尿病患者再度前來。

短短幾個月時間,江口綜合醫療中心已經從互助會的戰地醫院,變成了一處世界聞名的醫家聖地。盡管中國還處在戰争狀态,但魔都附近尚算太平,所有看到生命希望的絕症患者們不顧一切地湧向魔都,湧向江口醫院。

“老哥,我來的時候聽人說,這江口醫院看病治病都是不收分文的,真是這樣嗎?”老漢睜大眼睛,直愣愣地瞪着朱靈,生恐漏掉了他說的每一個字。周圍的外地人聽到這個敏感話題,立刻呼啦一下圍了上來。

朱靈心中甚是得意,向後靠在合成纖維的椅背上,做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道:“呵呵,不收分文?可以說對,也可以說不對。”

“靠,我丢他個老母!”旁邊一名黑瘦精壯的粵地漢子猛拍自己的大腿,對着自己的兒子,一位連腰都直不起來的眼鏡少年大聲道:“我早就幾(知)道,這世上哪有這等好事!肯定是看病不收分文,什麽藥錢、器材使用費翻他老母個十幾倍百倍價錢,照樣能把黑心錢賺到盆滿缽溢!這王八世道,從來沒有最黑,隻有更黑!”

那少年痛苦地捂住自己的右腰,用力咬緊嘴唇道:“老爸……爲了我的病,家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既然這樣,不如,我們回去吧……”

問話的那老漢臉上陰晴不定,旁邊的老太婆顯然是他的老妻,伸出一隻枯瘦蠟黃的胳膊挽住老漢低聲道:“老頭子,那咱們也别在這裏浪費時間了……”從這兩人的衣着打扮來看,顯然也不是什麽大富大貴之輩。

朱靈忍不住瞪了那粵地漢子一眼:“哎,我說,你哪隻耳朵聽到我說要收藥錢、收器材使用費了?”

“哦,老哥此話怎講?”老漢一聽話中有話,趕緊繼續謙卑求教。

朱靈斜着眼睛掃了一眼那粵地漢子,閉嘴不言,顯然是等待對方表态。

那漢子卻毫不客氣地反瞪一眼回來,同時向問話老漢大聲道:“老人家,這個老頭穿的是互助會的藍衣,沒準是這醫院的托兒,你可不要上了他的當!”

這話差點沒把朱靈氣個半死,心口又傳來一陣絞痛,折騰得他忍不住呻吟一聲,用力按住左胸。

“好心當成驢肝肺,你們這幫南方蠻子,真……真是不知道好歹。”朱靈垂着腦袋,等了半天才緩過勁來,苦笑着道:“在這裏看病,無論大病小病,無論看病拿藥,統統都是分文不收。”

粵地漢子和問話老漢聞言,均是爲之一愣,一起向朱靈看來。

朱靈嘿嘿一笑,吐出兩個字:“但是……”

那粵地漢子見他故意賣弄玄虛,猛地又往自家腿上拍了一掌:“但是什麽,你倒是說呀?!”如果不是附近有武裝警衛巡邏,他真可能要撲上去扼住朱靈的脖子。

問話老漢也急了:“老哥,您老大人有大量,到底是怎麽個章程,給我們指點一二,定有重謝。”說着話,老頭從懷裏哆嗦着掏出兩張萬元面額的國鈔。

朱靈過足了瘾,皺着眉頭推開老頭遞來的那兩張廢紙,清了一下喉嚨,這才大聲道:“但是,如果是外面治不了的絕症,病人必須先把自己的全部家産交給互助會,然後才能接受治療。”

此言一出,周圍但凡聽到他的話的人全都呆了。

從來沒有人聽過如此匪夷所思的收費方式。

大病小病免費看免費治,來個絕症就要剝光患者全部家産。這是趁你病,要你命的玩法?還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節奏?

“這是……”粵地漢子瞪大眼睛道。

“這個……”問話老漢也陷入了茫然。

“說來說去,不還是一家缺德醫院嗎!”剛才杞人憂天的大嬸憤然道。

粵地漢子歎了口氣,站起來拉兒子:“阿燦,咱們還是走吧。”

那戴眼鏡的瘦弱兒子卻攥緊了父親的手:“老爸,别走。”

“不走,留在這裏也沒用啊!咱們哪來的億萬家産給這些人。”

那兒子捂住腰,看了一眼朱靈,又看向自家老爹道:“人家也沒說要億萬家産,人家隻說是全部家産。”

“唔?”那粵地漢子瞬間愣住,轉頭看着朱靈。

朱靈再次把後背靠到椅子上,洋洋得意道:“這世上,到底還是有明白人啊。這樣聰慧機靈的孩子,啧啧,怎麽會有個……唉,不說了。”

“喂,你說清楚些!”那粵地漢子走到朱靈面前,警惕地看着他:“如果有個身無分文的絕症患者,怎麽辦?”

“身無分文的絕症患者?身上的衣褲鞋襪,也可充作治療費。”一個幹脆利落的聲音從背後傳來,衆人回頭,看到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男醫生站在走道中間,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這邊。

這男醫生垂下的左手戴着個腕式終端,他的胸口前還有一張金屬工作牌,和剛才跟着滑輪擔架車沖進去的那兩位男女醫生完全一樣。

問話老漢站了起來,哆嗦着問道:“如果有一位隻剩兩間茅舍,十畝水田,一嶺荒山的絕症患者呢?”

男醫生走到近前,大聲道:“兩間茅舍,十畝水田,一嶺荒山交給互助會後即可給你治病。”

那位杞人憂天的大嬸看了一眼醫生,問道:“有多少,給多少?你們不怕有人信口開河?”

“既然是交易,雙方都有誠意最好。隻要你認可,我們自然有辦法把東西拿到手裏,甚至不需要你出面。不過,如果對方沒有誠意,互助會也有辦法讨回屬于自己的東西,甚至可以把給出的東西重新收回去。”那醫生臉上閃過一道笑容,那笑容看起來似乎充滿了不屑,可仔細再品味又會感覺到幾絲冰涼。

捂着腰的眼鏡少年擡起頭看着醫生:“爲什麽?爲什麽要這樣?”

那醫生看着他,目光中沒有憤慨,也沒有鄙夷:“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真正免費的東西。你認爲呢?”

少年不說話,陷入沉思。

男醫生走到少年的面前:“我這裏有兩個消息,一個是好消息,另一個是壞消息。好消息是,對你來說,完全不需要想那麽多。因爲,你隻不過是腎結石炎症擴大而已,在我們這裏連大病都算不上。至于壞消息嘛,你,還有你,跟着我來,我們需要馬上手術。”他指了一下少年,以及那位目瞪口呆的父親。

“可是,城裏的醫生說,他的尿毒症已經是晚期,手術也沒有用了……”那位焦躁的父親結結巴巴道。

醫生的嘴角抿了一下:“如果你說的那位醫生能夠再仔細一點,再多花點時間檢查,他或許會發現自己的診斷太匆忙了一些。我必須承認,這兩種病引起的腎功能衰竭症狀完全一樣。當然,如果炎症持續時間太長,倒是很有可能惡化成真的尿毒症。但是,你們今天的運氣還不錯。”

少年在父親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他跟在那醫生後面,突然想到一個新的問題:“你怎麽能斷定我是腎結石炎症?”

醫生轉過身來,指了一下在等候大廳裏晃蕩的卡魯:“它們能看見你身體裏的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每一束肌腱。我個人對你能忍受疼痛的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其實,你和你的父親應該走急診通道那邊的,因爲這種急症有時候可以在短時間内奪走一條生命,所以我才會親自過來。快點吧,時間正在流逝。”

他結束忠告後不再說話,加快腳步通過安全通道,父子兩人緊跟着他消失在走廊後面。

走道上剩下的幾個人目瞪口呆地看着這一幕,朱靈從這位醫生出現的那一刻起就自覺地閉上了嘴。

他認得這位醫生,江口綜合醫療中心的副院長皮宜民。這位皮大夫不但在外科手術上有常人所不及的獨到造詣,同時還是一位精明能幹的管理者,更是一位富于理性思辨的哲學大師。

朱靈相信,雖然這位皮大夫的年齡比自己小十二歲,但真要鬥起嘴皮子來,他這大半輩子積累的政治理論功力恐怕未必擋得住對方兩句夾槍帶棒的痛擊。因爲他習慣仰仗的權位真理加成buff在這個地方根本不起任何效果,而且很容易把自己推到大多數人的對立面去。

自己現在寄人門下,又是來這裏看病的,完全沒有必要給自己找不痛快。雖說他曾經是北方戰區的政治部主任,地師級的國家幹部,但那已經是從前一個相當遙遠的夢。現在他隻是一介平民,而那位皮大夫不但是這座醫院的二号人物,甚至能在某種程度上決定自己的健康。在已經全然融入他血液的某種哲學體系中,這種地位懸殊的較量,且不論最後的輸赢,其本身就意味着一種僭越和犯罪。

而且,相比嘴炮較量帶來的那點微弱愉悅,心口的絞痛顯然更值得關注。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閉上嘴,低着頭,把臉别過去,做一位最安全的圍觀者。

他從等候大廳的液晶大屏幕上看到,自己排的這隊,前面隻剩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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