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燈光明亮的圓形大廳,足有四百平米。除了屋中央地面上的一座全息基台,四周盡是一片空蕩,沒有桌椅闆凳,也沒有裝飾燈具,甚至牆壁上連貼紙都沒有。
身着藍色互助會制服的女公訴人筆直站在全息基台旁,目不轉睛地盯着被兩名衛兵押進來的金恒星。
金恒星手上戴着手铐,但他的精神狀态顯得比剛到十裏鋪,從精衛飛行器上下來時要好很多。經過兩天的休息和調整,他的旅途勞頓早已一掃而空。此時的萬世聖主,已經完全清楚自己的處境。對于即将開始的審判,他也被預先告知了具體環節。
但是,對于到底該怎麽做,互助會信息部的人根本沒有向他提出任何要求。這讓他感到惶恐不安,也
等押送的衛兵退到牆邊之後,女公訴人立即開口:“姓名?”
“金恒星。”
“性别?”
“男。”
“年齡?”
“二十九歲。”
“金恒星先生,你是否是主體國的實際統治者?”
“是。”金恒星點頭,這個問題他無法否認。
“那麽,你是否承認自己對八月二十九日至九月十日發生在中國東北丹東至奉天一線的侵略戰争負有責任?”
金恒星看了一眼四周,他好歹也在瑞士某私立貴族學校混過多年,并不是沒有見識的鄉巴佬:“如果這是對我的審判的話,那麽請問,我的律師呢?我的辯護律師在哪裏?”
女公訴人看着他:“金恒星先生,在你任主體國國家元首期間,國防委員會總共審判處決了十五萬八千名犯人。這些人的審判沒有一例有辯護律師,那麽,你又有什麽資格爲自己申請律師呢?”
“這不公平!”金恒星嘟囔着,對方的态度還不算太蠻橫,這讓他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我們之間的關系屬于國際沖突,即使你們要處決我,也該讓我能有個辯護的機會吧?”
女公訴人嘴角抿出一絲冷笑:“這裏不是國際法庭,這是互助會的裁決法庭。金恒星先生,我們的規矩比國際法庭要簡單得多,被告人恪守什麽樣的準則,我們就必須以那種準則來進行審判。這是對被告人信仰的尊重。”
“我個人始終支持公平公正公開的人道主義法制精神,我在任期間一直試圖讓我的國家走上法制化道路。但是,你知道的,我的人民素質實在太低……”
“互助會的裁決法庭可以保證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程度的公平公正公開,我們現在的對話通過智庫面向互聯網公開直播。根據互助之光的統計,就在這一時刻,全球共有超過兩億八千萬用戶在觀看對閣下的審訊。金恒星先生,比起你現在信口胡謅的證詞陳述,裁決法庭更願意從閣下十年任職期間的實際表現取證。”女公訴人伸手點亮全息基台,三維界面上瞬間刷出不計其數的被槍決者名單和照片。
金恒星搖了搖頭:“這些人都是罪不可恕的逆賊,他們想要的不是公平和正義,他們唯一的目标是殺死我,奪走我手中的權力!你以爲我坐在那個位置上容易嗎?”
女公訴人舉起右手止住了萬世聖主的情緒爆發:“那麽,這次戰争中死去的一萬五千三百一十五名中國人,受傷的八萬四千六百五十二名中國人,他們也是罪不可恕的逆賊?也是想要殺死你,奪走你手中權力的叛徒嗎?”
金恒星垂下頭:“我上了美國人的當,他們唆使我國向東北用兵,并許諾提供糧食和技術援助,還答應幫我們将南方僞朝從聯合國中驅逐出去!我是一時沖動,我太年輕太糊塗了……”
金恒星的話立刻在相關國家的觀衆中引發了不亞于億噸核彈爆炸的效果,當時那一刻有至少五萬位韓國男人砸了眼前的電視機,首爾城再次爆發百萬人規模的通宵盛大遊行。
美國國務卿鮑曼即刻在自己的推特網站上發表簡短聲明,堅持稱金恒星的證詞完全是無中生有的捏造,是互助會行刑逼供後蓄意編撰的僞造供詞。美國白宮發言人在當晚的緊急新聞發布會上被一名僞裝成記者的韓國男子用短刀刺傷胸部,行兇者被保衛局特工當場擊斃,整個華盛頓特區當晚進入最高警戒狀态。
“金恒星先生,任何人的教唆都不能成爲你殺人的借口。一個成年人必須爲自己的行爲負責,一個成熟的國家同樣也應該爲自己的行爲負責。”女公訴人冰冷無情地看着那位胖嘟嘟的主體國萬世聖主。“對于那些無法爲自己的行爲負責的個人和國家,互助會有權采取所有手段進行無限期追索,其中包括财産沒收和肉體消滅。這是我們發誓要建立的新的生存秩序,這也是全體互助會成員的神聖信仰。”
肉體消滅四個字讓金恒星哆嗦了一下,他看了看那座奇妙的全息基台,困難地咽了一下口水:“我……我願意對自己的過失行爲負責。法官大人,請問我會受到什麽樣的懲罰?”
“我不是法官!互助會的裁決法庭沒有法官,我是互助會裁決法庭的公訴人!”
“沒有法官?”金恒星仔細咀嚼着這句話:“那麽,誰來決定對我的懲罰?”
“你的侵略行徑的制止者,互助會全體正式成員将以公投形式決定對你的最終懲處。”
“公投?需要多長時間?”金恒星眼中浮現出一絲希望,對于公投,他并不陌生。即使他麾下強力機關組織的最有效率的“公投”,最快也得耗費一個星期的時間。
女公訴人擡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那個奇怪的表形物體:“互助會正式成員的公投隻需要十秒鍾,現在,已經有結果了。”
“啊?結果……?”金恒星聞言大驚失色。有那麽一瞬間,他甚至認爲這位女公訴人是在忽悠自己。也許,在自己踏入這間古怪的審判室之前,互助會就已經打定主意要處決自己了。
雖然房間裏不冷也不熱,但汗珠仍然從金恒星的額頭流了下來。
他不是曆史上第一位身陷絕境的被俘君王,爺爺和父親的靈魂始終在鼓勵着他,但他終究還是無法昂首挺胸面對死神的獰笑。
那對他來說,實在太困難了。
他不想死。他還年輕,還有很多尚未體驗過的美好。
女公訴人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模模糊糊而且斷斷續續:“……的人投票贊同對你處以死刑……”
金恒星覺得自己雙膝一軟,差點就要跪下去哀嚎求饒。但頭腦中僅剩的一點清醒意識告訴他,對于這些心狠手辣的對手,求饒不會帶來任何改變。
他在十裏鋪待了兩天,這兩天裏的所見所聞已經讓他對互助會有了一個大緻了解。
他們對自己的處理方式,應該不是死不死的問題,而是怎麽死比較過瘾解恨的問題。
這就是小國君主命中注定的悲哀。
金恒星的嘴唇哆嗦着,最後還是用變了調的聲音勉強嘟囔出來:“祖國啊,爲我哭泣吧!”
女公訴人根本沒有在意他的這些莫名其妙的小動作,隻是繼續用女性特有的尖利聲音說了下去:“但是,另有三分之二的正式成員反對處死你。因爲你對我國以及我國人民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嚴重傷害,對你進行肉體消滅根本無助于彌補已造成的損失,這些損失不能因爲對你的處決而一筆勾銷。所以,金恒星先生,你必須承諾對這些損失進行具體可行的賠償!”
金恒星雙眼瞬間瞪大,身體僵直着一動不動,努力傾聽着女公訴人嘴裏吐出的每一個詞。
“我願意道歉,并承諾對貴國人民給予具體可行的賠償……但是,能否請公訴人告知,那大概需要多少?”金恒星嗅到了希望,腦子飛快地轉動起來。
女公訴人看了他一眼:“死去的一萬五千三百一十五名中國人,貴國必須爲每條逝去的生命賠償一億美元。受傷的八萬四千六百五十二名中國人,雖然傷勢有輕重區别,但這場戰争給他們心靈留下的創傷卻将伴随終生,所以,貴國必須爲這些傷員支付至少每人兩億美元的精神賠償。以上賠償金額合計爲十八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億美元,請問閣下是否承認這筆戰争賠款?”
金恒星的眼珠子都差點掉落出來!
十八萬億美元?!那比全世界排第一的美國全年國民生産總值還要更高!主體國自己的年度國民生産總值也就是兩三百億上下的水準,即使按最理想的三百億來算,也要全國上下不吃不喝六百多年才能還得清這筆戰争賠款!
對全主體國的兩千五百萬人口來說,十八萬億意味着每人需要繳納至少七十二萬美元的國家戰争賠款!但是,這個國家的人均年收入從來沒有超過一千美元。包括金恒星自己,整個家族連皮帶毛也不過百億美元身家,這些資金還不是全都無條件服從他支配調動的。
“哪有這麽貴的賠償金額?你們……這是赤裸裸的搶劫!”金恒星的牙齒都快咬碎了。
“賠償金額是互助會全體成員共同商議确定的,每人一億到兩億也是爲了方便貴國結算。”女公訴人冰冷的目光射到金恒星臉上:“如果閣下不同意也行,那我們将按照票數順序執行第二項決議。”
第二項決議,當然是對萬世聖主進行肉體上的清除。
在金恒星被押到十裏鋪的當天,互助會内部就是否處決他展開了漫長而激烈的争論。剛開始,大多數會員相當期望看到這位君主被吊死或走上斷頭台,一位思路比較複古的老會員甚至要求将其淩遲處死并傳首九邊。
但是,田建明的一席話迅速扭轉了整個局面:“互助會在這場戰争中損失了十四名正式會員和五百多位武裝者,加上一萬多國人死難者,處決金恒星隻能解大家心頭的一時之恨。請大家冷靜下來仔細想想,殺死他既不能讓那些死者複活,也無助于爲我們的損失讨回賠償。那麽,我們爲什麽不從中多争取一些對死傷者家屬更有實際意義的利益呢?”
盧長安最先發出質疑的聲音:“主體國能給我們提供什麽利益?這個一貧如洗的國家什麽也沒有,他們甚至連糧食都無法自給!就算金恒星願意把整個國家打包轉讓給我們,我們仍然還要爲養活這兩千五百萬人費盡心機!”
互助會現在擁有的兩大人口密集區,東北奉天墾荒區有一百五十萬左右的注冊人口,魔都城外以崇明島爲核心的華東墾荒區有超過三百萬注冊人口。即使有智庫的全力協助,這兩處墾荒區的經營管理仍然給互助會帶來了巨大壓力。
截止到第七次全員大會閉幕時,互助會正式會員迅速增加到一千五百三十四人。但是,認同新秩序觀點理念是一回事,自身是否有能力又是另一回事。執事團内部已經逐漸認識到,互助會中真正出類拔萃的實幹人才終究還是太少,大多數人都是激情和忠誠有餘,經驗和能力則嚴重不足。要讓這些稚嫩的生手成長起來,還需要很長時間,這個過程必然會有大量錯誤和疏漏伴随而來,而且有時這些錯誤甚至足以緻命。
“主體國并沒有想像的那樣貧瘠,這是一個資源豐富的國家,隻不過是落在了一幫分餅人手裏而已。鹹鏡北道茂山郡的茂山鐵礦,已探明儲量高達五十億噸,其中可以确定的c1級鐵礦就有十五億噸,無論是品級還是數量都遠遠超過我們當前控制的甯蕪鐵礦,理論上稱其爲亞洲第一鐵礦也毫不爲過。此外,主體國還有僅次于中國的豐富菱鎂礦資源,全國二十七處菱鎂礦點儲量合計超過六十億噸。”
“在奔襲平壤的任務中,我們的零号機體甚至在安州附近掃描時意外發現了高品位稀土礦脈,初步探測可以确定儲量不亞于青海白日格那邊。因爲主體國長期的閉關鎖國政策,所以沒有人能發現這塊寶地,要不然毛子絕對會先對金家下手。”能源部的部長向文迪也從堪察加半島公布了自己的最新發現。
大蘇醒之後,能源部集中了兩支實力雄厚的采掘作業隊秘密進駐白日格地區實施挖掘提煉。三個月下來,那裏原本豐富的稀土礦脈幾乎被挖了個精光,提煉萃取的上萬噸高品位稀土被轉送到堪察加盤古基地存儲。互助會武裝部隊對大氣層内使用誇父聚能光束武器系統的有效性尚存疑慮,但這并不妨礙能源部對相關稀土資源的重視和收集。如果能從主體國獲得更多鐵礦和稀土,這對渴求各種資源的互助會來說無疑是一件符合長遠利益的大好事。
大多數正在觀看審判實況轉播的正式成員心裏都清楚,那十八萬億美元的索賠充其量隻是一個喊價姿态,雖然總金額不容協商,但并不是不能以諸如礦産開采權之類的方式進行折價結算。
“那麽,金恒星先生,閣下是否明确拒絕就入侵中國東北的行爲支付十八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億美元的贖罪賠款?”女公訴人直視着對方,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提問。
金恒星再傻也聽明白了,這是要大敲特敲竹杠的玩法。
可是,他要真說個不字,估計互助會肯定不會再給自己第二次機會。從這幫人遠程奔襲平壤的手段就看得出來,他們做事狠絕,不怎麽像喜歡讨價還價的商人。
“可是,我現在……整個國家也沒有這麽多錢啊……”金恒星一臉無奈地看着女公訴人。
女公訴人無動于衷看着他:“我不是在和你談判,我們現在也不談論賠款細節問題。本公訴人隻想問你,金恒星先生,閣下是否願意爲入侵中國東北的行爲支付十八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億美元的贖罪賠款?是,還是不是?”
“是,我承諾會支付這筆賠款。”金恒星堆笑的臉色比哭還難看,因爲完全不知道對方想幹什麽,他也徹底沒招兒,隻能騎驢看唱本走着瞧了。
爲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别說十八萬億,就是一百八十萬億,一千八百萬億,也隻能先應承下來再說。再說了,錢這種東西,不就是一個數字遊戲嗎?
女公訴人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後,立刻清了清嗓子大聲宣布:“本裁決法庭正式宣判,基于被告人金恒星有悔過立功表現,可對其免于死刑懲處。被告人将暫時留在十裏鋪接受監督勞動改造,等到主體國支付償清十八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億美元戰争賠款後方可解押回國。”
金恒星聽得當場傻了眼,支付償清後才放人?那不是要等六百多年?那不是等于無期徒刑了?還勞動改造?這互助會的裁決法庭真是想把自己折磨到死嗎?
“如果不放我回去,怎麽籌集款項?”金恒星壯着膽子争辯了一句。性命眼看保住,他随即開始擔心起自己的位置來。
“這是國家賠款,你是主體國法定代表人。如果貴國有政治人物打算接替閣下的職位,互助會會請他來好好談一談,落實一下賠款的具體解決方案。”女公訴人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誰來接你的位置,互助會就請誰來十裏鋪坐班,反正隻要這賠款不清償,總得有個負責的人來這裏當值。
這種情況下,誰來搶那個位置,就是在搶十八萬四千六百一十九億美元的債務,還有來十裏鋪享受勞動改造的單程旅遊車票。
被兩名衛兵押出審判庭後,金恒星在走廊上遇到了田建明。他知道田建明是這裏的總負責人,當即哭喪着臉詢問:“田先生,你們是不是太狠了?明說吧,讓我用什麽還債?”
聽完智庫的轉譯後,田建明笑了笑,從公文包裏一口氣掏出十多份中英鮮三國語言撰寫的礦産開采權轉讓協議書遞過去。
緊接着,田老頭又用一種不經意的口氣問道:“金先生,根據我的了解,貴國在開城那邊還有一個國際一流水準的僞鈔印制基地,對不對?”
金恒星攥着一疊轉讓協議書,目瞪口呆地看着對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不好意思,那個基地,設備和人我們都要了。”田建明笑呵呵地道。“另外,互助之光網站的女主播正在外面等着要采訪你,該怎麽說,你自己看着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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