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一線上,淩晨的曙光微微透出些許魚肚白,但整個天際蒼穹的頂部仍是漆黑一片。
沈莉站在昆侖号頂部平台上,海水不時漫過腳面,從遠處望去,她好像矗立在海面上的一位仙子。隻是這位仙子的身形不怎麽嬌俏綽約,強勁的海風卷起裹在戰術防護服外的雨衣,發出噗啦噗啦的輕響。其實完全不需要在防護服外再罩任何防風防雨的外衣,但軍工組的人認爲,防護服手腕和腳踝處的金屬環可能在黑夜裏比較醒目,出于謹慎考慮她還是在外面套了一件黑色的作訓雨衣。
她的頭盔防護罩打開着,新鮮鹹濕的空氣滲入鼻腔和肺部,帶來了一種和恒溫密封艙裏截然不同的新鮮感受。沈莉喜歡這種感覺。她從小就是個活潑好的的假小子女孩,雖然陰差陽錯走上了科學研究者這條路,但卻始終保持着積極主動的外向型性格。在工作之外的大部分時間,她更喜歡參加各種激烈的體育運動和遠足冒險,而不是抱着電腦或書籍呆坐一個下午。烹饪時裝什麽的,更不是她熱愛的活動。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滿懷大男子主義情節,傳統家庭觀念又異常濃厚的丈夫當初才選擇了離婚吧?
她用力搖了搖頭,把一些遙遠的并不愉快的記憶從腦海中甩掉。
昆侖号現在處于隐蔽上浮狀态,頂部數萬平米的起降平台差不多與海面相齊,借着夜色的掩護,從遠處用肉眼很難看出緊貼水面下有一艘超級巨艦。但如果是在白天,那就很難說了。
天光大亮之前,安秉臣等人乘坐的精衛飛行器将抵達這艘巨艦。
接下來,他們還有很多事要做。
浩瀚繁星中突然閃過一道極爲明亮的綠光,轉瞬即逝。
沈莉擡頭仰望星空,臉上浮起一絲微笑,那是熊掌号空間站在定點清除露西亞人的衛星。
等到露西亞人漂浮在太空中的眼睛和耳朵全部清掃完畢後,他們将徹底變成瞎子和聾子。在天軍主宰頭頂的時代,僅靠大功率遠程雷達和大氣層内作戰飛行器早已無法掌控制空權。
等到北極熊完全失去制天權後,那就是盛宴行動開幕的時刻。
互助會在戰鬥中追求速戰速勝,但在宏觀戰略層面,他們從來不盲目追求速度。
露西亞人必須爲自己的行動付出代價。
一小時前,昆侖号上搭載的重接式電磁彈射器成功将一座九百六十五公斤的載荷艙射入近地軌道。這次發射不僅是對重接式電磁彈射器和昆侖号航天平台的性能測試,載荷艙中還有将近八百公斤改造熊掌号空間站所需的特殊材料。這些材料将被兩隻卡魯用來重新鋪設空間站外殼,以便降低空間站對雷達電磁波的反射率。
在随後計劃的更多發射中,重接式電磁彈射器還會向熊掌号空間站發射更多改裝材料和應用配件,最終的目的是要使這座上千噸的太空懸浮平台徹底改頭換面。
以漢特博士爲首的航天組成員甚至建議将一座女娲五代反應堆分拆成不同部件後分批發射升空,用它來徹底取代露西亞人原先的老式反應堆。這樣做不僅可以提高兩門聚能光束炮的發射功率,還能爲今後互助會的更多航天應用項目提供更充裕的電力供應。
一串幽藍流光從北面貼海飛掠而來。
看到那幾個影影綽綽的光點,沈莉立刻明白,安秉臣他們到了。
爲避開太平洋沿岸各國的遠程預警防空雷達,精衛飛行器通常會盡量選擇在人類活動熱區之外低空高速飛行,或是直接升到二十萬米以上的大氣平流層避開各種常規飛行器。即便如此,有時候它們仍然會被遠洋漁船或貨輪上的水手目擊發現。
在對東北自由聯盟作戰行動中,由于精衛飛行器的起降頻率大增,東海一帶活動的漁船和貨輪經常看到這種發出明亮藍光的不明飛行物,日本和韓國的多家報紙和電視台也先後報道過此事。一位日本電視台女主播在專題訪談節目中最先稱其爲“東亞幽浮”,這個名字迅速不胫而走,一位多才多藝的韓國歌手甚至撰寫了一首同名流行歌曲,這首歌後來在整個東亞地區大紅大紫。
八盞藍色電離子流噴射口照亮了海面下隐藏的那艘龐然大物,依靠四元相位模塊的透視功能,精衛飛行器上的駕駛員能毫不費力地看清海水下幾厘米的整個着陸平台。即便他睡着了,這台飛行器同樣能在智庫接管控制權的前提下安穩着陸。
起落架承力穩住的同時,飛行器機腹艙門打開,安秉臣率先走出,後面跟着形影不離的何昌發,以及田建明和林子雲等一幫人。
沈莉發現,幾個月不見,安秉臣又長高了一些,身胚也壯實了許多,胸膛變得更加厚實,眼中的神色沉靜如水。
“沈工,辛苦了。”兩個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一份跨越了年齡和性别的暖流交融在兩隻手掌之間,那是一種志同道合,超越了物質與肉體的誠摯情誼。
“你也不輕松啊。這次去聯合國,肯定會遇上很多麻煩。”沈莉最擔心的還是那個國際大舞台上的各種明槍暗箭。眼前的這個半大孩子,他能承受得住那些黑暗陰險的招數嗎?
安秉臣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沒事,我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肥鵝。”
在任何舞台上,實力永遠是說話的基石。隻有那些腦殘到不可救藥的迂腐之輩,才會相信真理和正義可以讓自己刀槍不入毫發無損。
看到後面的林子雲和田建明走近,沈莉也熱情地逐一握手,随後話鋒一轉立馬切換到正事上:“這次對馬海峽的渾水摸魚行動,蘇别丁表現得很好,不過武器攻擊能耗太高,從投入産出角度來看并不合算。”
安秉臣的臉色陰了一下:“還有,我們沒有料到美國人的反擊來得如此快。雖然他們的巡航導彈滅了毛子的太平洋艦隊主力戰鬥群,不過連雲港那邊的基建設施也損失慘重,當地國防軍和平民也有不少人死傷。”
接到互助會警告的連雲港國防軍迅速采取了疏散和撤退,在露軍艦炮和導彈轟擊下損失并不大,然而随後而來的核爆卻對部分來不及逃離的軍民産生了緻命殺傷。
發生在中國土地上的戰争,無論結果如何,對中國人而言都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失敗。真正高明的強者,既不會讓戰火燒到自家的籬笆,也不允許任何魑魅魍魉在自己的地盤上表演。
田建明又給大家澆了一瓢冷水:“對馬海峽的事情瞞不了多久,露美兩國總統已經通電。随着雙方對當時戰場情況的分析,我認爲,他們遲早會猜到是我們幹的。”
“那又怎麽樣?”安秉臣冷笑一聲:“随便怎麽來都行,我們等着接招回禮。光腳的永遠不怕穿鞋的,接下來我們還有更多大戲呢。”
自從南希潛伏事件曝光之後,他對美國人就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這是一個從貪婪和邪惡程度上絲毫不遜色于露西亞人的族群,一個更善于用金錢和謊言掩飾自己真面目的族群。那個國家曾經是這顆星球上最先進最發達的文明,但當站在互助會的高度俯視他們時,唯一能看到的隻有一小撮挾持民衆吃相猙獰的資本權貴大鳄。
分餅人。
沈莉打開腕式終端上的全息界面,再次查閱了一下相關數據:“到現在爲止,盤古基地的兩座氘化锂萃取站目前的産量已足夠生産五十枚千萬噸級氫彈頭。按照這個速度,兩個月後就能湊足建立星塔所需的四千五百枚聚變激活器,這些聚變激活器同時也可作爲攻擊性核彈頭使用。不過,我們的遠程投射攻擊能力尚未經過實踐考驗,重接式電磁彈射器的彈道抛射和精衛飛行器的投擲轟炸尚在理論探讨階段,目前我們的核打擊手段僅限于依靠地面無人機的自殺式攻擊。”
“不要緊,隻要有,那就行。”沈莉注意到,安秉臣的笑容裏有一種堅定的自信。“互助會确實沒有成熟化的遠程投射攻擊能力,但我們的敵人并不知道這點,我們也不需要讓他們知道。”
林子雲瞄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今晨十一時正,樞密院将以昆侖号爲基地展開對印尼蘇門答臘島的軍事行動,完成萬隆風險投資公司委托的債務清算工作,這是剛在智利成立的大通物流公司的第一筆外接業務。今晚二十一時,特别行動組将潛入關島,營救一名被俘人員。”
萬隆風險投資公司的王述春經東查介紹前來互助會求助的事情沈莉是清楚的,她還知道董千裏不遠萬裏來到南美智利建立了大通物流公司,這些在執事團公告闆上都有通知。但是,關島營救被俘人員?那又是怎麽一回事?
安秉臣一眼看出沈莉眼中的困惑,解釋道:“是菲律賓海盜昌尼。當初他爲我們在馬尼拉打劫銀行押款車,中情局根據線索抓住他嚴刑拷打,因此得知我們在拜科努爾的行動細節。就在過來的路上,智庫得知美國人準備把昌尼從秘密囚禁點轉到關島美軍基地,然後從那裏将他送回北美本土繼續審訊。”
沈莉點點頭,這才明白過來。
“昌尼這家夥,不算什麽好人。但是,沒有他提供的三億八千萬美元協助,我們在拜科努爾的行動不會成功。互助會欠他一份情,這個人情必須得到償還,我将親自參加拯救昌尼的行動。”安秉臣言簡意赅地說明了自己的臨時決定。
但是,沈莉卻漸漸皺起了眉頭,臉上憂慮之色更重。
因爲,作爲美國人設在西太平洋的頭号海上軍事要塞,用龍潭虎穴來形容關島一點不爲過。
美國人于1898年從西班牙人手中搶得關島控制權,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再次從日本人嘴裏奪回這塊寶地後,美國政府自話自說宣布關島爲其“未合并領土”,随後在此擴建各種軍事設施,曆經朝鮮戰争、越南戰争和冷戰時期的不斷升級,最終将這裏打造爲覆蓋整個東亞區域的超級戰略軍事基地。
僅有兩百多平方英裏的關島上有三分之一面積都是軍用設施,可容納戰略核潛艇和航母戰鬥群的阿普拉軍港,擁有一百八十架各型軍機的阿加尼亞海軍航空站,以及可起飛重型轟炸機擁有兩條三千米大型跑道的安德森空軍基地。這座島嶼上不僅有數萬名美軍常年駐守,這裏還有可覆蓋整個東亞地區的近百枚戰略巡航導彈,以及容量高達兩億升的美國空軍第二大航空燃油庫。
關島,就是大洋彼岸的美國人頂在亞洲肚子上的一柄鋒利匕首。
這樣一個地方,必然是戒備森嚴,刀槍如林。
爲了救一個小海盜頭子,深入如此危機重重的險地,值得嗎?
安秉臣看懂了沈莉的表情,他轉過頭瞟了一眼東方變得更亮的海平線,深深吸了一口滿含鹹蝕氣息的海風:“有些事情,我們必須去做。成功與失敗,很多時候并不是唯一的決定因素。更何況,我們成功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沈莉看了看田建明,又看了看林子雲,但這兩位臉上隻有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
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該怎麽勸說這位中二青年。
精衛飛行器所在的那塊平台悄無聲息地沉降下去,邊角上溢入流淌的海水發出嘩啦輕響,恰如當時收納亞星号貨輪的景象,隻是規模卻小得多。
“我們趕緊下去吧,天馬上就亮了,昆侖号需要盡快下潛西行。”
沈莉領着這幫貴客,走向後面不遠處的平台入口。
“在對馬海峽行動之前,我們遇上了李大同的貨船。這艘船想運冰毒到韓國換糧食,不料路上被日本人的海事巡邏艇截查,殺人滅口後又遭到海上自衛隊追緝,正好被我們碰上救下。”
“哦,原來,李指揮走的是這條發财捷徑啊。”安秉臣微微點頭,嘴角浮起一絲嘲諷。
“那艘貨船現在停在昆侖号中央主艙裏,帶隊的是91師參謀長胡潛,他和幾個爲首的人已被我們控制在三号區宿舍艙内。會長需要見見他們不?”
安秉臣擺擺手:“不用了,咱們事情還多。大家各忙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就行。等這邊事差不多了,找個機會把他們放走。”
對李大同的人,他沒有絲毫興趣。這位北方戰區的老軍頭當初是他頭頂上看似無法逾越的存在,但現在回過頭來再看,也不過是一個在命運漩渦中苦苦掙紮的過客。
背後傳來铿锵一聲巨響,第三道水密門在衆人通過後迅速扣緊關上。
安秉臣擡起頭來,好奇地打量着這艘人類曆史上最大的巨艦内部結構。
足有五六米寬三米高的主通道寬敞平坦,但從地闆到牆壁再到天花闆卻一派索然,簡陋的條狀置頂照明燈讓他看清了兩側牆壁上還有不少坑洞和凹槽,那應該是預留着爲後期施工準備的。
一路上不斷有各種星狀輻射岔道,以岔口的巨型金屬支撐柱爲參照物,他很快判斷出主通道其實并非始終筆直向前。空曠明亮的通道上沒見到任何行人,除了偶爾快速經過的一兩隻卡魯,再也看不到什麽活物。空氣中沒有嗅到任何異味,也聽不到類似電機的低沉轟鳴聲。他偶爾停下腳步時,也沒有覺察到足底下有任何晃動。九十八萬噸的巨型船體,在自适應均衡系統的控制下,果然就像地面一樣平穩。
安秉臣突然有一種錯覺,如果不是光線充足,這裏更像是一座靜谧的地下宮殿。
“這次試航之後,回去才會完成内壁裝修和輔助管線鋪設。”沈莉指了指主通道牆壁上的那些洞窟:“等第二次試航結束,工程部才能開始正式驗收流程。”
“到目前爲止,有什麽明顯問題嗎?”安秉臣問。
“全艦水密安全性沒什麽問題,但電力輸出控制系統在設計上有大缺陷。兩台女娲五代雙段聚變反應堆的輸出功率遠遠超過全艦所有設施同時啓動所需,但每當艦載雙極電池生産線或氘化锂萃取站滿負荷運轉時,輔助分流系統會對管湧式排水驅動引擎産生原因未知的影響,直接結果是船速總會莫名其妙減慢。另外,五百米以下各級深度的持續深潛測試仍未完成。”
“這些問題要盡快解決,卡魯不夠,我還可以從萊蕪鐵礦那邊抽調支援。技術上的事情,我不懂,你和江工商量着辦,需要什麽,盡管給我打招呼。”
“盤古基地現有一萬兩千多隻卡魯,相當于數十萬熟練技術工人,從數量上來說已經完全夠了。有卡魯和智庫的協助,我們的研發和設計速度提高了何止千萬倍,否則要造這樣一艘巨船,即使在最理想工業大國條件下也要五到八年時間。”沈莉邊走邊說,看到前面已經到了中央功能控制區,她不由得加快了語速:“昆侖号的正式竣工,年内應該可以完成。但工程部下一步的工作方向,我個人的意見是登月。”
安秉臣當然知道這位工程部部長想要什麽:“你是說,上代星台操作者留下的月面觀測站?”
“對,我個人的意見是越快越好。否則,沒有與之匹配的遠程偵瞄技術,像蘇别丁這樣的高端遠程攻擊兵器難以發揮其應有的軍事效果。而且從全局角度來看,盡快發展地球大氣層外的航天空間實用技術,也更有利于我們建立以太陽爲核心的異能量供給體系。等有了源源不斷的異能量,智庫和卡魯肯定還能發揮出更大作用。工程部航天組的初步模拟推演表明,基于現有技術水準,我們可以在十年之内完成太陽供能體系,這之後再用一百年左右的時間,我們将能控制整個太陽系。”
工程部的部長說完話,把手掌按在一扇厚實的金屬大門上。那扇門無聲地滑進艙壁内槽,露出環形中央艦橋廣場。廣場中正在忙碌的艦組操控人員看到安秉臣,紛紛站起來行禮緻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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