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華盛頓特區的途中,梅隆坐在車裏沒有說話,同車的穆勒和喬納森也都沒開口,三個人的緘默一直保持到總統車隊抵達白宮。更新最快去眼快
國務卿鮑曼和白宮首席幕僚長康納都在橢圓辦公室裏等着,梅隆從兩個人的臉色上看出,有大事發生。
鮑曼最先開口:“總統先生,我們剛剛得到消息,互助會在中國東北地區南部突然采取大規模軍事行動,他們的部隊以罕見速度拿下錦州和奉天,鏟除了當地一股名爲自由聯盟的武裝勢力。”
“哦,互助會占領了城市?”梅隆第一次聽說互助會的部隊攻占城市,頓時大感驚訝。
“不,事情不是像表面上那樣簡單。他們占領錦州後很快撤走所有部隊,但在奉天城,互助會的足肢戰車卻留了下來,他們的技術人員在城裏安裝了某種全息影像基台,并開始免費分發那種奇怪的手表。我們的軍事偵察衛星已經可以确定,直到現在爲止,互助會的戰車仍在奉天以南的區域出沒,他們似乎在清剿當地的殘餘武裝勢力。”
“自由聯盟?我記得應該是露西亞人在東北地區扶持的武裝力量吧?互助會幹掉他們,是想經營東北地區嗎?”
鮑曼搖頭:“現在還無法确定互助會此次采取軍事行動的目标,我們的人正在試圖進入戰區打探更詳細的消息,但這些都需要時間。”
梅隆沉默了片刻,把目光轉向自己的親信康納:“你那邊又是什麽事?”
康納遞過來一份外交公函:“今天早上,中國外交部發來的正式照會,他們委派了新的駐聯合國大使。”
梅隆皺起眉頭:“康納,這種事情需要通知我嗎?”如果每個國家駐聯合國大使的人事變動都要知會美國總統,那梅隆每天也不用幹别的事了。
“總統先生,中國外交部新委派的駐聯合國大使,正是互助會的會長安秉臣。”
“什麽?”梅隆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麽?”穆勒也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雙眼緊盯着康納。
“這是同名的誤會嗎?你知道中國人太多,重名的情況很常見。”喬納森用力搖着自己花白頭發的腦袋。
“不。”康納搖頭,一臉堅決:“我立刻通過外交部核實了一下,下周即将到紐約赴任的那位駐聯合國大使,正是互助會會長安秉臣。”
橢圓辦公室裏陷入了長久的寂靜,從總統梅隆到國務卿鮑曼、中情局局長穆勒、副局長喬納森全都被這個震撼性消息驚得目瞪口呆。他們不能理解一貫我行我素的互助會居然會聽從救國委員會的任命,更無法想象救國委員會竟敢把一個如此重要的外交職務交給一個毛頭小子。
喬納森咳嗽了一聲:“我看,我們需要來清理一下思路。”
梅隆看了一眼這位熟悉亞洲文化的老黑人:“你說。”
“這是一樁奇怪的任命。救國委員會似乎想藉此削弱互助會在國内的影響力,研究過東方文化的人應該不難嗅到宮廷陰謀的味道。但這件事已經上了正式的外交照會,那恐怕不是一廂情願就能辦成的。互助會的那個孩子顯然接受了救國委員會的任命,這表明他們之間達成了某種不爲人知的政治協議。”
喬納森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個人認爲,這對我們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他們損失了猛禽小組,損失了希臘人,損失了魔都情報站,最後卻失去了對互助會所有的認知。而現在,那個稚氣未脫的毛頭小子居然自己送上門來。不管這究竟是出于那孩子自己的魯莽疏忽,還是那幫官僚的險惡用心,互助會的會長就要踏入美國的領土。
作爲喬納森多年的老夥伴,穆勒非常清楚這位中情局老特務正在竭力掩蓋心頭的狂喜,不過他仍然要提醒一下細節上的問題:“如果那孩子下周就來的話,我們必須抓緊時間安排一下,紐約聯合國總部那邊需要再派些人進去,中國使團辦公室和住宿區也得盡快安裝各種必要設施。”
喬納森搖頭:“以往的經驗表明,對互助會實施電磁技術竊聽手段未必有效,而且他們很容易采取武力措施應對各種挑釁。猛禽小組的教訓難道還不深刻嗎?所以我強烈建議采用純人工運作模式,以避免魔都情報站的悲劇在紐約重演。”
鮑曼冷笑了一聲:“到了美利堅合衆國的領土,還能由那孩子任性撒野嗎?”
喬納森看了一眼國務卿:“鮑曼先生,互助會在中國北部擊潰了數萬露西亞正規軍,他們擁有強大到難以置信的武力,這是無可争辯的事實。如果您能看清這點,就不該把那位年輕的會長當成一個普通的孩子。”
“如果他能把他的那些昆蟲戰車和步兵帶進美國領土,那我可以重新考慮對這孩子的态度。如果他做不到,我認爲,一位海關檢查員就能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梅隆傾聽着兩人的争論,始終沒有開口,他還在思考兩小時前從蘭德公司咨詢顧問們那裏得到的建議。
互助會的年輕會長要來紐約出任中國駐聯合國的大使,正如喬納森所言,這是一個機會。
一個了解互助會的機會,一個認識他們的機會,也許,一個摧毀他們的機會。
對于敵人,尚未有足夠深入的了解前就貿然采取行動,那才是最危險的決定。
“康納,安排一下,等那位大使抵達紐約的當天,我請他共進晚餐。”梅隆打斷了仍在據理力争的鮑曼。“喬納森,你那邊該做的準備,都盡快去做。”
總統定了基調,其他人不好再說什麽。
“至于你,鮑曼,我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梅隆看着國務卿。
“什麽事,總統先生?”
“你後天飛一趟莫斯科,問一下克裏姆林宮的那幫人,什麽時候能結束歐洲的騷亂。”梅隆指着牆上的世界地圖。“另外,你小心試探一下,看看他們對互助會有什麽看法。”
從大約三個月前開始,歐洲多個國家都先後爆發了種族沖突和内亂,并愈演愈烈有上升爲武裝暴亂的趨勢。表面上看,這些騷亂是下層貧民和移民因經濟不景氣或宗教信仰沖突而采取的極端發洩行爲。但是,從中情局掌握的情報來看,很多騷亂和暴動背後都有露西亞國家情報局格魯烏頻繁參與的痕迹。
格魯烏這麽做的原因有二。首先是令歐洲各國陷入混亂,以此報複法國在中露戰争中的立場,以及英國和德國在聯合國大會上提出針對露西亞的制裁措施。其次東亞戰争規模升級,露軍兵力捉襟見肘,不得不從東歐防區抽調部隊前往蒙古參與中國戰事,爲預防西邊那幫歐盟惡鄰無事生非,露西亞人選擇了在對方家裏先點把火,讓歐洲各國忙于内亂,無暇東顧。
格魯烏的人雖然做事利落,不留痕迹,但這種事情終究隻能隐瞞一時,不可能永遠不爲人知。兩天前,秘密來美國訪問的歐盟秘書長向梅隆提出要求,希望美國能夠居中斡旋,盡快平息歐洲各地的騷亂。
...
梅隆正希望找個理由主動聯系一下克裏姆林宮,歐洲的事情是一回事,但他更關心的是東亞的戰事。蘭德公司的提議讓他感到自己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對最後的選擇作出決斷。作爲直接介入此事的一方,露西亞人的态度也是他最終作出選擇的參考因素。所以,他需要鮑曼前往莫斯科走一趟,投石問路也好,試探虛實也好,一定要把露西亞人對互助會的态度摸清楚。
午飯過後,接任代理國防部長職務的原國防部副部長丹尼爾從五角大樓趕過來向梅隆通報海軍的最新動向:“以小鷹号航母爲核心的第七艦隊戰鬥群已經駛離橫須賀港,而以福特号航母爲首的太平洋戰鬥群昨天下午也從夏威夷軍港出發,如果我們在東亞海域擁有兩個航母集群,對露西亞太平洋艦隊就能達成壓倒性優勢,這對于保護我們在日本以及亞洲的利益是非常有益的。”
梅隆微笑着點頭,雖然露西亞人的太平洋艦隊沒有航母,但在數量上卻超過第七艦隊戰鬥群,而且對方後勤線很短,随時可以返回海森崴軍港補給。那座天然不凍良港,其實也是露軍太平洋艦隊的不沉航母。
“總統先生,我們準備要向露西亞人動手嗎?”丹尼爾小心翼翼地問。
梅隆看了看這位原先的副部長:“丹尼爾,我們的艦隊必須保護美國在亞洲的利益。至于向誰動手,那取決于誰傷害了我們的利益。”在鮑曼的莫斯科之行有結果之前,很多事情尚未有定論,但在東亞地區擁有強大的軍事力量,這是絕對沒錯的一步先招。
“明白了。”丹尼爾若有所思地自語道。
東亞日趨混亂的局勢讓沿海各國都加強了自己的海上巡邏力量,這其中最攬事的當屬日本海上自衛隊,他們巡弋的航線深入東海地區,甚至接近了濟州島南部。爲此自衛隊戰艦曾與韓國海軍巡邏船隻多次發生海上對峙,雙方戰艦上的水手以各種侮辱性喊話和手勢進行了積極交流。由于有美軍航母集群和海上自衛隊的八八艦隊在附近撐腰,日方海上保安廳武裝巡邏船的膽色暴增,甚至發展到以剿治海盜爲名肆意攔截盤查東海和黃海水域的往來貨船。
“..在此風雲動蕩之際,日本必須勇敢地承擔起對亞洲的責任。”在京都舉辦的全民聖祭儀式上,日本女首相早川香織如是說道。
“曆史證明,日本是一個有責任心的民主國家,我們歡迎并期待日本在将來的亞洲事務中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美國白宮也在同一天發表聲明響應早川首相的演講。
六月中旬,一艘挂馬來西亞國旗的萬噸級貨輪在對馬海峽附近遭到日本海上保安廳武裝巡邏船盤查。
保安廳巡邏船船長渡邊次郎從一開始登船就感覺不對勁,他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船上這些水手明顯不是南亞裔人士。從面部特征來判斷,這些水手其實更像是中國人。
全中國人水手的貨船也不奇怪。中露戰争之後,各種散貨船齊聚東亞販運糧食,這可是最近利潤最高的買賣。其中有不少也是中國人自己的貨船,渡邊的巡邏船曾經見過多次。
但是,這一次渡邊還是感覺不對勁,那些水手不太像水手,瞪着自己的眼光裏包含了一種渡邊從未體驗過的警惕和殺意。尋常的水手可不會像這些人一樣自發地聚攏在一起,三五成群不說,有意無意之間還總站在通道和隘口處。
這艘船有蹊跷,渡邊在心裏有了百分之百的把握。
當貨輪船長滿臉堆笑地遞上随船證件時,渡邊隻瞄了一眼,注意到這艘船最後一次靠泊的港口是q市。他揮手直接推開了這些文件,用英語詢問:“你們這是要去哪裏?”
“釜山,運糧。”對方用兩個詞簡明扼要地概括了所有信息。
渡邊滿意地笑笑:“我們要檢查你們的船。”
“可我們的船上什麽也沒有啊,沒有需要檢查的貨物。”
“空船,也需要檢查。”
船長的臉色變得難看,但是他依然保持了笑容:“那請便吧,你們最好快一點,我們還要趕時間呢。”
這位船長有自己的自信,但渡邊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海上保安廳幹了十年,完全清楚這些貨船的船長會把夾帶的非法私貨藏在哪裏。海船雖然看着大,但需要夾帶的黑貨也不會少,所以能藏東西的地方也就那麽三五處。
十分鍾後,從輪機艙裏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槍聲。
渡邊剛派了三個得力手下去輪機艙裏搜索,看樣子是查到對方的黑貨了,不過對方居然動槍殺人,這可是超出他的預計了。
“戰鬥!報警!”渡邊大喊着,甩手抽出了背上的****型突擊步槍。他身邊還有十來個人,都是全副武裝的保安廳幹員,完全可以和對方抗衡。隻要巡邏船向海上自衛隊報警,這艘貨輪插翅難飛。
不久前借口離開的船長和大副遲遲沒有再出現,這本身就是一種危險的信号。渡邊已經用眼神和低語向手下發出了警示,他的人在前甲闆上立刻散開來,槍聲響起後當即占據了各種掩蔽物。
機艙裏又響起一聲沉悶的爆炸,這是手雷的聲音。渡邊瞪大了眼睛,這夥人不但有自動武器,甚至有軍用手雷,他們夾帶的到底是什麽黑貨?
駕駛艙窗口裏突然伸出一根黑色的東西,然後那東西猛地噴吐出炙熱明亮的火焰,緊随而來的是一陣抽搐般的裂帛聲。
“機槍,八嘎,他們有機槍!”
對面錨樁後蹲着的兩人立刻被暴風驟雨一般的火網裹住,渾身血窟窿倒了下去。
渡邊腦袋裏轟的一聲炸開,他突然明白了。這船上的水手,全是軍人。那種眼神,那種态度,裝備有手雷和機槍等大殺器,也隻有軍人才能具備這些特點。
“渡邊隊長嗎?”肩上步話機裏傳來小野的呼叫。
“小野,你還活着?!”渡邊大吃一驚,聽到輪機艙裏又是槍聲又是爆炸聲,他以爲帶頭下去檢查的小野等三人已經沒有生存的希望了。
“輪機艙裏有毒品,至少幾噸!”小野的聲音喘息着,仿佛在奔跑:“請立刻向自衛隊報警!啊!——”慘叫聲過後,通話頻道裏一片寂靜,再也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趁着對方機槍更換彈匣的機會,渡邊擡起突擊步槍朝着那扇窗戶瘋狂扣動扳機,他顯然打中了機槍手,那根槍管顫抖着縮了回去。
不過幾秒種後,機槍又從另一側窗口伸了出來,而且這次直接朝着渡邊開槍的位置瘋狂掃射。
渡邊被完全壓制在甲闆的雜物堆後,動彈不得,他手下的人在這短短片刻功夫倒下了一半。前甲闆上可以藏身的地方真的不多,而且對方機槍有高度優勢,很多躲在掩蔽物後的保安隊員都是被流彈擊中頭部和肩部倒下。
渡邊感覺到死亡的危險,但他仍然用顫抖的手拿起步話機聯系留在巡邏船上的人,并要求他們立刻向海上自衛隊和美軍艦隊報警。
“繳槍不殺!”駕駛艙側面舷梯傳來對方用中文和英語發出的喊話聲。
...
聽到這似曾相識的喊話,渡邊整個人都凝固了。他記得在亞洲這片土地上,隻有一支軍隊會有這樣的喊話。
他面對的是中國的國防軍!
有個水手從駕駛艙邊上的探出身子來,他肩上的發射筒猛然一顫,一發火箭彈拖着白煙呼嘯而出,以肉眼清晰可見的速度飛向海上保安廳的巡邏船。
轟隆一聲巨響,巡邏船駕駛艙裏爆出一個巨大火球。
十多分鍾後,渡邊和其他保安隊員傷痕累累的屍體全都被拖到前甲闆空地上。裝扮成大副的91師參謀長胡潛逐個檢查了這些屍體随身攜帶的證件,然後命令士兵把這些屍首全部抛入海中。
他們還要繼續前往釜山,與買家完成毒品換糧食的交易。
他不清楚那艘巡邏船在被擊毀之前是否發出了警訊,但就算事情敗露,他和他手下的這幫人也無所畏懼。自從跟着李大同走上這條路之後,他根本不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