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巨響，葉甫蓋尼推開屋門沖進來。他的臉色蒼白如紙，手腳都在不由自主地哆嗦。

“薇拉，咱們趕緊收拾行李，出去避幾天！”他叫嚷着，卻突然發現坐在廚房餐桌旁的母親和女友都沒有像往常那樣出來迎接自己。

“薇拉？媽媽？”葉甫蓋尼走進廚房，整個人頓時變得冰涼。

他的母親，還有薇拉，都坐在餐桌旁，失去光澤的眼睛茫然地瞪視着廚房的牆壁。她們的腦門上各有一個黑色槍眼，廚房裏有一股生腥的異味。

靠窗戶的那把椅子上，坐着那位從泰國來的張先生。

“葉甫蓋尼，銀行存款突然清零的滋味肯定不好受吧？”老許擡起裝有消音器的手槍。

“這是個誤會，張先生，這絕對是個誤會。”葉甫蓋尼突然感到一陣恐慌，他開始迅速在腦海裏尋找任何可以救命的稻草。

“你肯定沒有猜到我還敢回來吧？其實，我回來隻是爲了理清我們之間的賬目。你爲我們做了許多事，我們必須給予相應的報答。”

老許說着話，站了起來，手裏的槍一直對着斜眼偵探。

“你聽我解釋，張先生..”葉甫蓋尼揚起手擋在臉前。

“我的事情還很多，葉甫蓋尼，咱們改天再談吧。”老許扣動了扳機，兩發子彈穿過葉甫蓋尼的頭顱，直接掀飛了他那隻斜眼，甩到廚房牆壁上的腦漿和鮮血宛如一隻展翅高飛的雄鷹側影。

“言必信，行必果。”老許喃喃自語着，收起槍，從懷裏摸出一塊絨布，仔細擦拭自己摸過的所有地方。

走出公寓大樓後，老許跳上一輛雙輪摩托，迅速發動引擎轟鳴而去。

風塵仆仆的謝爾蓋少校踢開軍用越野車後門直接跨了出來，匆忙從副駕駛位置上趕過去要幫忙開門的保镖被他用力推開。

格魯烏情報局大樓的門衛看到臉色陰沉的少校立刻并攏雙腿立正，謝爾蓋大步走過前廳，上了專用電梯來到局長辦公室所在的十六樓。

樓道裏有兩名穿防彈背心手持自動步槍的警衛，他們背後的走廊上還有兩個穿西裝的男人，這兩人身材高大，面無表情，目光冰冷。他們不是格魯烏情報局的保衛人員。

從他們身邊的木門裏傳來一陣含混不清的怒罵聲，謝爾蓋舉起雙手讓這兩人搜走了自己腰間的配槍，然後他在門上敲了三下。

“進來。”裏面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

謝爾蓋穩定了一下情緒，推開門走進去。

辦公室裏人不少，總理和國防部長都在，雅科夫博士、聯邦委員會主席和國家杜馬議長分别坐在窗戶邊的沙發上。格魯烏情報局的局長像個犯錯的小學生，呆站在房間中央，低着頭沉默不語，原本屬于他的桌子已被總統尤裏占據。後者绯紅的臉色表明，這裏剛剛才經曆過一場狂怒的風暴。

謝爾蓋少校自覺地站到局長身後，垂下了自己的眼臉。

“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我失望，讓這個國家蒙受羞辱，讓我們所有人成爲笑話！”尤裏一邊說着，一邊伸出手指用力叩擊着辦公桌的桌面，總統那張原本刀劈斧削的俊朗面容已完全被憤怒所占據。

他擡起右手指着謝爾蓋少校：“這一次，居然是直升機引擎故障！你們到底是格魯烏，還是國家森林防火局的觀察員？”

謝爾蓋擡起臉，努力不帶任何情緒地對上那雙噴吐怒火的眼睛：“總統先生，我們的直升機保養所用的特種機油産自秋明，現在秋明那邊已經無法生産這種機油。改從聖彼得堡石油化工廠調貨需要時間，但我乘坐的那架飛機正好超過了保養維護期限。而且，就算我能趕到現場，也改變不了結局。就在來這裏的路上，我又收到消息，互助會對我們的那位烏克蘭線人動手了，全家三口，都被報複殺害。”

尤裏搖晃着腦袋，加大了聲音：“少校，我不想聽這些，這些細枝末節不是我關心的話題！我要結果，我要一場勝利！而不是聽到那些黃猴子們在離莫斯科不到六百公裏的地方鬧騰的新聞！”

國家杜馬議長注視着謝爾蓋少校，冷冷地道：“有謠言稱莫斯科即将遭到核襲擊，昨天至少有十萬人舉家出逃，造成所有出城公路嚴重堵塞，踩踏傷亡也有不少。”

“中國人的那些足肢車仍在秋明地區活動，有很多人看到過它們。”國防部長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我們用盡了所有無線監測設備，但從來沒有成功攔截過它們的通訊，也很難追上這些行蹤不定的幽靈。”

雅科夫博士及時插了進來：“從那些機器人殘骸裏找到的碎片證明，他們采用了某種近似量子模式的通訊手段，你們的監聽天線當然無法截收到任何電磁信号。”

尤裏把臉轉過去，看着窗外的無邊春色，語氣卻比冬日的冰雪還要陰寒：“703地區的第五集團軍全軍覆滅，白日格稀土礦也被中國人奪走，整個中部和西部戰區搖搖欲墜。他們利用大帝号空間站不斷蠶食我們的太空衛星，我們的空軍也被他們的高速動能武器牢牢壓制。從東歐到中亞的對外輸油管道被那些足肢怪物破壞殆盡，現在，大半個秋明州又化作輻射廢墟！”

尤裏站起來，看着衆人：“但是，這些挫折不可能擊垮我們！我堅信，偉大的露西亞一定會赢得最後的勝利。曆史已經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擊敗我們！不管是拿破侖還是希特勒，或是那些該死的黃猴子，隻會誇誇其談的懦弱種族永遠無法想象我們的決心和勇氣。這片土地上不僅誕生過偉大的音樂家，文學家和詩人，它也有無數願意爲之奉獻生命的勇士。這些勇士，才是這個國家的基石和支柱！”

“我以露西亞總統的名義宣布，從現在開始，全國進入緊急總動員狀态，從十八歲到四十五歲的青壯年必須到就近征兵處登記注冊，随時準備應征入伍。所有正規軍和預備役武裝人員取消休假，發放武器，做好全面戰鬥準備。全國所有軍工和重工企業實施戰時管理法案，一律嚴格按照戰時狀态進行管理和戒備。原西伯利亞遠征軍司令部撤銷，重新建立的國家最高指揮部将由我親自擔任總指揮。”

“陸軍上将烏裏揚将率領新組建的西伯利亞第一戰鬥集群重新奪回白日格礦區，這個集群包含了三個集團軍共十五萬人，他們将獲得更多飛機和新型激光坦克的支援。此外，由預備役部隊組成的西伯利亞第二戰鬥集群十萬人将沿新西伯利亞至蒙古邊境一線駐防，他們将爲第一戰鬥集群提供後勤和縱深保障。”

“當然，我們最大的威脅來自互助會，當務之急必須盡快解決這條擋在我們面前的毒蛇。謝爾蓋少校，作爲互助會問題的專家，你有什麽想法？”尤裏凝視着少校，目光銳利得幾乎要戳破對方的皮膚。

“總統先生，互助會不僅有足肢戰車，他們還有全新的通訊方式和武器系統，而我們的通訊線路和計算機系統對他們來說卻是敞開大門不設防的菜園，這種情況下我們的情報工作就像瞎子，一舉一動都被對方徹底掌握，更不要說在戰場上的被動局面..”

“少校，你說的這些我都清楚。所以，我才把大家帶到這裏來開會。我要問的是，你有什麽解決問題的方案嗎？”

謝爾蓋少校點點頭：“這段時間，我仔細閱讀了黃猴子們所謂的曆史，也向雅科夫博士請教了一些技術細節，可以說收獲很大。”看到尤裏臉上極不耐煩的表情，他趕緊打住了自己的話頭：“我的計劃是，與互助會展開不對等戰争。”

“不對等戰争？”總理和國防部長莫名其妙地看着這位格魯烏少校。

“對，不對等戰争。既然我們無法洞悉他們的一舉一動，那麽至少也要讓他們無法洞悉我們的一舉一動。我打算建立一套更簡單更可靠的密語通訊機制，就像我在鄂木斯克搞過的人工旗語哨兵系統。要擺脫互助會的糾纏，首先，我們不能再依賴任何電磁通訊和計算機設備，哪怕臨時有需要也必須使用嚴格的深度密語系統進行交流。”

“其次，我需要建立一支完全由黃種人組成的特遣隊。這支部隊必須由我來指揮，具體人選可以從各亞洲加盟共和國中獲得，也可以從西伯利亞戰區的人民軍中挑選。所有特遣隊成員的最低要求是，必須會說寫中文。中國人有句話叫以夷制夷，其實這個方法對他們自己也格外好用。”

“最後，我仍然需要一支千人規模的快速機動部隊。這支部隊主要由激光坦克和輕型裝甲偵察車輛組成，可以通過二十四小時待命的大型軍用運輸機投放到這個世界最遙遠的角落。有了這支快速機動部隊，我們才能随時打擊互助會可能暴露出的軟肋，讓他們永遠沒有安全感。”

謝爾蓋少校說完了自己的發言，然後又低下目光。

尤裏的聲音很快在房間裏響起：“謝爾蓋少校，我現在正式提升你爲中校。一周之内，你将獲得你所需要的一切資源。”總統的聲音頓了一下：“但是，請不要辜負我和這個國家寄托在你身上的期望。”

“謝謝總統先生，謝謝各位的支持。”謝爾蓋少校，不，謝爾蓋中校并攏雙腿，立正敬禮完畢後離開了房間。當他經過自己的老上級，格魯烏情報局局長身邊時，清楚覺察到對方衣服下的身軀似乎在瑟瑟發抖。

關上房門走開沒兩步，他聽到屋裏傳出一聲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