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繩的孩子們那邊突然傳來哎喲一聲，安秉臣扭頭看時，卻是坐在條凳上圍觀的阿瓜摔了下來。
這孩子雙腿不能行走，隻能坐在凳子上看哥哥和一幫小朋友跳繩嬉戲，看到熱鬧時分禁不住蠢蠢欲動，身體晃蕩，居然從條凳上掉了下來。
正在甩繩的阿呆見弟弟跌倒，丢下繩頭，一個箭步就跨到阿瓜旁，伸出變異的角質化雙臂，将弟弟輕輕攙起。
安秉臣沒有上前幫忙，隻是注視着這對特殊的孿生兄弟。
“這倆孩子都挺乖，哥哥老實，弟弟機靈，就是飯量忒大了點。”潘紫煙順着他的眼神看去，知道安秉臣正在觀察這兄弟倆。
一輛六足運輸車駛過，江歡從旁邊繞過來，正好聽見潘紫煙的話，當即接上：“倆孩子是乖，可幹嘛就不願意和我親近呢？”
安秉臣笑笑，沒有說話。這倆孩子就隻跟盧長安夫妻親近，無論江歡如何甜言蜜語施展禮物攻勢，阿呆和阿瓜都不拿正眼瞅他。
“會長，讓這倆孩子跟着工程部一道走吧。”江歡看了一眼潘紫煙，隐晦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在他眼中，這對孿生兄弟是足以媲美智庫的寶貝，放在十裏鋪多少有點可惜。
一聽這話，安秉臣就知道他又在故技重施，想盡辦法要把阿呆阿瓜兩兄弟置于自己監護下。這種事别說盧長安不答應，安秉臣也不會同意。把兩個懵懂孩子送進試驗室，就算沒有生命危險，這種事也超出了他認可的道德下限。
“不行。”安秉臣一句話砸下來，再看江歡一臉郁悶模樣，想起當初沈莉與向文迪合謀試圖解剖卡魯的如意算盤，頓時忍不住笑起來。這幫技術迷心癡，都一個德性。
“說說看，有什麽發現？”安秉臣拉起江歡，離開了重新開始跳繩的孩子們。潘紫煙瞥了一眼走遠的兩人，猜到他們多半有話不想讓自己聽見。
走出老遠，江歡還回頭看了一眼轉過身去的潘紫煙，這才開口：“會長，這倆孩子真是千載難逢的寶貝，留在十裏鋪，我還真不放心。”
“你來當監護人，恐怕會有更多人不放心。”安秉臣冷笑道。
江歡一搖頭：“我用人格保證，絕對不會動倆孩子半根毛。”
“嘿嘿，我說江工，你就省點心吧。趕緊說點正經的來聽聽，我手上的事還多，你也忙着要搬家，大家都抓緊時間吧。”
江歡見無計可施，隻得咳嗽一聲轉入正題：“四元相位掃描始終無法穿透這倆孩子的表層皮膚對其内部器官和結構進行掃描，加上時間關系，工程部生物組僅完成了一些物理測試項目。阿呆的角質化上肢硬度超過五百兆帕，可以輕松破壞普通武器和金屬刀具。從外部特征來看，他的主要肢體關節和肌肉群明顯異于常人，這應該是他擁有超強敏捷特性的主要原因，不過産生這種變異的真正原因現在很難判斷。”
“因爲無法透視，又不能解剖或提取血樣，所以我們不得不通過收集到的毛發和尿液對倆孩子進行了生物特征分析。我們發現，阿呆的血紅蛋白濃度超過成年人六倍，達到平均每升九百克，但阿瓜的這個指标卻是正常的。另外，dna檢驗後通過智庫進行核對發現，他們倆人的染色體都有不同變異現象。阿呆的第六對染色體上有三組基因序列異于常人，根據hgp（人類基因組計劃）的統計，這對染色體的異常一般會導緻各種肌肉痙攣或癫痫症狀，可從來沒有一樁案例表明，第六對染色體上的變異會帶來像阿呆這樣的運動能力提升。”
“阿瓜比他哥哥的情況要複雜得多，我們發現他的第十對和第十三對染色體上共有七組基因序列出現不同程度的變異，這兩對染色體上的變異本來是大量中樞神經和視覺神經遺傳病的源頭，但在這個孩子身上卻體現出不可思議的良性趨向。根據我們的實際測試，阿瓜在冥視狀态下的有效觀察距離已經超過一萬公裏，這種能力是否有上限，或者說這個上限值是多少尚有待于進一步研究。但這孩子爲他的突變優勢也付出了沉重代價，他的雙腿都有明顯的非病毒性肌肉萎縮症狀，我認爲即便是卡魯出手也不能治愈這種染色體變異帶來的病變。至于他的遠程昏迷術，我們還來不及進行對比測試，但以後恐怕機會将更渺茫。”
江歡長歎一聲，以莫大的遺憾結束了自己漫長的絮叨。
“你認爲，是核爆輻射直接導緻了他們的變異嗎？”安秉臣問。
“當然，不然還能是什麽？”江歡反問道。
“爲什麽這麽多起核爆，隻出現兩名變異個體？”安秉臣看着工程師。
“我不知道，也許是因爲戰争時期，通訊交通大幅癱瘓，變異者未被外界發現，或者變異者無法承受突變帶來的肌體功能紊亂，因此先後死亡也說不定。”
“我不喜歡模淩兩可的解釋。”安秉臣闆起了臉，江歡話語中太多的不确定用詞讓他心生反感。
“可我也沒辦法，既不讓我碰這倆孩子，四元相位掃描又無法透視他們的身體，我就算是神仙也沒戲啊。”
“這樣吧，我留一隻卡魯跟着潘校長，對阿呆和阿瓜執行全天候不間斷觀測，順帶也可以保護孩子們。”很快安秉臣想到了一個折中方案。
“那好吧。”這法子雖然比不上對兩兄弟進行直接研究，但終歸是可以獲得更多第一手資料，而且完全不影響工程部即将全體遷往盤古基地的計劃。
告别了郁郁寡歡的工程師，安秉臣擡起頭，正好看到淺笑吟吟走過來的林子雲。
“樞密院院長大人，今天真是容光煥發啊。”他微笑着，順手攬住對方的腰肢。今天他的計劃是親手來教林子雲駕馭三号機體，身爲樞密院院長，兼領影武士部隊，如果居然不會開足肢戰車，那簡直就是個笑料。
不過，幾根擰緊自己腰間嫩肉的指頭卻讓他的身體瞬間變得僵硬。
林子雲的笑容看上去嬌豔無比：“剛才的那女人是誰？嗯，我看你好像很開心？”
“哎喲..能不能輕點？有人看着呢。”安秉臣咳嗽一聲，求助地回頭看着跟上來的何昌發等人，但這幾個家夥卻如同突然患了盲眼症一般，面無表情地扭臉走開。
“别鬧了，那是給孩子們上課的潘校長，哎喲，真的，真的。我們談的都是正事兒，學校的事，孩子的事。”
“喲呵，你和她都談到孩子了？”
“哎喲，不，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擔心我們分兵轉移後十裏鋪的安全問題。”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新任樞密院院長白了互助會會長一眼。“步兵營走了，機動騎兵走了，可影武士還在這裏！十裏鋪是互助會起家的源頭，誰要敢來這裏混水摸魚，我會讓他們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
“有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安秉臣感覺腰上那幾根指頭一松，頓時眉開眼笑。
林子雲初掌樞密院後立刻發布了一系列新政策，例如對步兵營裝備提升的全面傾斜政策，建立維護保養技術組這個特殊後勤部門等等。
最大的變革是參謀人員輪訓制，原先穩坐指揮部運籌帷幄的百餘名參謀們現在必須輪流到除信息部外的各兵種部隊挂職鍛煉，此後針對預設戰役或突發事件才會臨時組建特定參謀部，爲作戰部隊提供謀略和情報支援。本着飽漢不知餓漢饑，不生孩子不知道肚子疼的道理，所有未在相關兵種部隊鍛煉過的參謀，一律沒有資格加入相關兵種作戰行動的參謀部。
這項措施立刻把閑挂在原參謀部裏的不少人驚出一頭大汗，除了機動騎兵培訓班出來的畢業生，這些參謀大部分是理論行家和兵棋推演高手，嘴上論兵鬥陣一套接一套，但對戰場上實際情況的把握則嚴重不足。在聯合會戰中，十裏鋪指揮部的參謀們多次判斷失誤，例如在殲滅露軍第一坦克近衛師的行動中錯誤估算敵軍撤退速度，導緻影武士部隊的追擊戰車在開闊地界與敵方激光坦克展開搏鬥，因此承受了大量不必要的傷亡。
如果不是智庫擁有強大的信息收集手段，以及毫秒級的數據處理能力，可以随時根據戰況變化作出迅捷反應，這些參謀們犯下的錯誤很可能會在實戰中被放大上百倍，給互助會的武裝力量帶來更嚴重損失。
必須承認，原參謀部的人員中，也有不少高素質人才。但長時間脫離實踐的隔絕悶養，一方面必然導緻水平随時間流逝而降低，另一方面也浪費了他們原有的才華。
“實踐是唯一的真理，這是互助會的基本原則。”林子雲在就職演說儀式上以這句話宣告了自己的立場。
随後暴風驟雨般推出的大量新政措施立刻讓老兵們迅速明白了她的決心。
田建明執掌的信息部始終以堅定不移的态度支持林子雲的所有計劃，一些消極抵觸，或明或暗發牢騷說怪話的參謀人員直接被公開點名批評。互助會的透明信息政策讓所有人都無法隐藏自己的态度，即使那些習慣從不表态的老謀深算者，同樣也暴露了自己的态度，可惜這種表态不會爲他們赢得任何有益的加分。
因爲在公議中，所有申請更高職位的候選者都将面臨全體成員的審核。每個人做過什麽，說過什麽，都有底可查，剩下需要做的事也就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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