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武士部隊投入此次作戰的機體包括了十一台二号機體和十四台三号機體，它們并未像羅曼斯基預料的那樣隐藏在王家店的溝谷中，而是在護送運輸車隊離開合源地區後又折返回來的。

羅曼斯基避開王家店繞路前進的決定延緩他自己的腳步，同時也爲彼于奔命的影武士部隊赢得了寶貴時間。

如果第一坦克近衛師不顧後果地直穿王家店而過，他們現在恐怕已進入合源機場的激光炮塔防禦區，這個變數肯定會使後面的戰鬥增加更多難以确定的因素。

但和曆史一樣，戰争中從來沒有如果。

羅曼斯基的謹慎源于一名指揮官的基本素質，但他的謹慎今天卻成爲葬送這支部隊的罪魁禍首。

發動攻擊的影武士部隊共有二十五台作戰機體，每台均由雙人輪值，由于有真人後台遙控，臨場應變能力和判斷決策方面的表現絕非人工智能系統主宰的純無人機所能比拟。也正是因爲這個緣故，參謀部一緻認爲，影武士才是對付第一坦克近衛師的最合适人選。

潛伏在王家店山中的一台零号機體早已發現并掃描了第一坦克近衛師的所有戰鬥單位，因此循迹而來的影武士騎兵們根據偵查數據毫無困難地鎖定了自己的首波攻擊目标：那四十多台裝備了門捷列夫聚能光束炮的新型坦克。

這個激光坦克裝甲營被羅曼斯基放在隊伍後側，準備在遭到伏擊時讓它們迎頭殺上去。可沒有人想到，中國人的足肢戰車居然是從後面攆上來的！

通過數據鏈确認攻擊序列上的所有目标全部有主後，摸黑高速逼近的十四台三号機體幾乎同時開火，一千米距離上十毫米口徑電磁炮彈的威力可謂摧枯拉朽，當即有十三輛激光坦克的炮塔被毀，一輛被擊穿車身後全員陣亡。鄂木斯克之戰的經驗表明，露軍激光坦克的弱點顯而易見，發射管與炮塔相連的結合部位并沒有看上去那樣牢固，一旦發射身管被擊毀，或者炮塔被洞穿，整個光束炮武器系統都會陷入癱瘓。

所有影武士遙控騎兵都選擇了火控系統全權掌控的自由射擊模式，如何精确瞄準并在最佳時機扣動扳機，那不是他們擅長的工作。一位手速逆天的職業電競選手即使在十六位單片機面前也隻有下跪仰望的份兒，在這方面人腦與神經和肌肉的銜接效率就是拍馬也追不上計算機。

“激光坦克營自由射擊，其餘部隊不要停下，繼續向合源前進！”羅曼斯基感覺此刻自己就像荒原上被狼群纏住的馬車隊長，遭到突然襲擊的心理震撼轉瞬即逝，他很快恢複了冷靜心态。眼看十多輛激光坦克被毀，他手上還有本錢，因此毫不猶豫地下令反擊。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種衆說紛纭的足肢戰車。這些怪物個頭不算大，但是它們行雲流水般的靈活動作卻讓羅曼斯基大吃一驚。當看到這些足肢戰車居然還能向後方和左右兩側以同樣快的速度飄逸而行時，他的心裏隐約生出一絲不祥預感。

作爲經驗豐富的裝甲部隊指揮官，他非常清楚這些特性意味着什麽。

幾秒鍾不到，露軍這邊所有人都看明白了，這些怪物頂部頻繁響起的凄厲尖嘯是某種高速武器發射的聲音。每當這種聲音回蕩在夜空中時，己方就會有一輛坦克被擊中，巨大沖力撕扯着數十噸的重型坦克，讓它們顫栗不已，被瞬間洞穿的車身有時還會噴濺出觸目驚心的爆炸火光。

當對方結束第二輪齊射後，露軍激光坦克才紛紛轉過炮塔開始還擊。

多具門捷列夫聚能光束炮噴吐出的光束刹那間編織成一道死亡栅欄，前面一排當時就有五台足肢戰車栽倒，有三台直接被切成兩半，有兩台是機身洞穿後主控系統被毀導緻癱瘓。有如群蜂狂湧的沖鋒陣型立時爲之一滞，緊接着足肢戰車們迅速向兩翼斜下散開，以更疏散的間距向着第一坦克近衛師席卷而來。

通過全息界面目睹這一幕的林子雲抿緊了嘴唇，心中亦喜亦驚。

她喜的是對這種情況早有預料，爲了盡力保住裝備可變口徑電磁炮的三号機體，她安排讓全部二号機體沖前面，三号機體則在後面壓陣。損失的這五台戰車中僅有一台三号機體，但兩輪齊射卻幹掉了将近一半的露軍激光坦克，從交換比來說絕對是大賺特賺。

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沒有傷亡的勝利不是武器代差太大，就是純意淫的自我吹噓。但露軍激光坦克的威力卻讓林子雲陡然一驚，就這麽一交鋒瞬間少了五台戰車，占她手上兵力的兩成，這傷亡比率顯然太大了一點。

“這樣打下去，我們可要吃虧啊。”楊道明的聲音在林子雲耳邊響起，身處魔都江口碼頭的他也在關注着這場戰鬥。二十五台機體瞬間少了五台，這還是交手第一回合呢。

羅曼斯基擔心王家店附近會有埋伏的敵人突然殺出，所以把激光坦克都放在後面壓陣。鹽堿地河灘地形平坦視野開闊，正是激光坦克大展身手的理想戰場。銜尾而來的足肢戰車沒有選擇餘地，隻能迎着敵人的火力沖上去。

“加速纏上去，和敵人裹在一起！”林子雲審時度勢發布命令。“所有二号機體，物理碰撞助攻！”

大廳裏的遙控騎兵們沒人吱聲，他們都在聚精會神地關注着眼前全息界面上瞬息萬變的戰況。每位騎兵面前都有一套類似足肢戰車座艙的模拟儀表台，智庫會根據戰場信息端傳回的數據同步重現所有動态。五名座騎被擊毀的遙控者面色沮喪地放下耳機，依依不舍地離開了模拟操縱台。

“第20和第21機動騎兵小隊正在趕往你處增援，預計二十分鍾後抵達。”田建明在通訊頻道裏發話了，附近隻有這兩支可用的機動騎兵。

“二十分鍾？這場戰鬥恐怕不需要這麽長時間。”林子雲說着話，仍然看着面前的戰場全息圖像。

露軍的激光坦克射擊速度很慢，沒等它們放出第二輪死亡齊射，蜂擁而至的足肢戰車已經擦肩而過。

與敵接陣後，所有戰車立刻轉入随機機動模式，使出渾身解數避開門捷列夫聚能光束的死亡照射。十三台三号機體上蹦下蹿，躲閃騰挪中不惜近距離開火轟飛激光坦克的炮塔，有的甚至在地上翻滾後突然躍起，憑借高強度結構猛烈撞擊對手薄弱部位。

剩下的七台二号機體全在幹這種缺德事，要麽猛撞炮塔破壞前端發射身管，要麽将足肢插到驅動輪下生生絞斷履帶，或從後面狂頂發動機艙迫使坦克陷入癱瘓。

一發呼嘯而來的穿甲彈擊中一輛二号機體左側，直接崩飛出去的炮彈蹿進了旁邊的激光坦克底盤下面爆出一團煙霧。發射這枚穿甲彈的是一輛已爬上公路的露軍重型主戰坦克，它轉過頭來試圖以火力支援後面受困的友軍。

“不要開火！除了激光坦克外不要開火！前面的部隊繼續向合源機場推進。”羅曼斯基見狀急忙大喊，再多來幾輛這樣幫倒忙的友軍，不勞中國人動手，光那些彈飛的緻命炮彈就能滅掉僅存不多的己方激光坦克。

激烈得有如瘋狗撕扯的纏鬥中，他的激光坦克僅剩下八輛還有戰鬥力，而對方的戰車卻隻在混戰中損失了一輛。近距離的角逐中，足肢戰車的機動性優勢展現無遺。即便是一對一的厮殺，當激光坦克旋轉炮塔試圖瞄準對手時，那些足肢怪物卻能毫無滞澀地輕松轉身繞開，或直接躍到坦克頂部踩碎瞄具或破壞發射身管。

在數米距離内發射聚能光束很可能造成無法預料的連環貫通傷害，但困獸猶鬥的露軍坦克乘員已經顧不上那麽多了，隻要有足肢戰車從面前閃過，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開火射擊，唯一被擊中的那輛足肢戰車就是這樣被露軍激光炮瞎貓逮耗子蒙到的。明亮熾熱的光束不但摧毀了這輛三号機體，同時也熔穿了它後面的另一輛露軍激光坦克。

羅曼斯基少将對身後的這場鋼鐵狗鬥已經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他大聲呼喊着命令所有部隊加速逃離鹽堿地河灘，隻要沖進合源機場的激光防禦塔射程範圍，他們就能擺脫滅亡的命運。至于隊伍中的那些行動緩慢的六輪辎重車和油料罐車，他隻能選擇放棄。

盡管車艙裏的溫度并不高，但将軍的腦門上全是汗。

慘敗的震撼深深烙入了他的靈魂，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輸在火力上，至少在第一輪齊射時，激光坦克表現出的殺傷力并不遜色。

他敗在了機動性上。和那些像發瘋跳蚤一樣的足肢戰車相比，行動遲緩的激光坦克活像一群垂暮之年的老頭。通常坦克的一個轉彎機動動作還未完成，對方已飛過自己頭頂不知仙蹤何處，等再轉動炮塔四處搜尋時，猛然間車身傳來的劇震随即宣告本車的光炮發射身管已遭破壞。

這種戰鬥打得憋氣打的窩火，仿佛手提柴刀追砍蒼蠅，殺傷威力足夠，但靈活度卻差得太遠。

這種戰鬥，根本不可能有反敗爲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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