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蒙蒙的天空中,懸挂着一顆灰白色的太陽。
李大同的囚室原本是十裏鋪村民的老屋,這間鬥室中除了一張床兩把椅子外,還有一套帶梳妝鏡的老式櫥櫃,全都髒得油黑發亮。也許是因爲結實笨重的緣故,老屋主人搬到地下宿舍後把它們丢在了這裏。
李大同坐在一把椅子上,安靜地端詳着鏡子中的自己。
“每次我打算做點什麽,你總會像一粒老鼠屎一樣跳出來。”
坐在另一把椅子上的安秉臣注視着老頭:“你是說,我阻攔你在這座城市裏引爆三枚千萬噸當量的核彈頭?以及妨礙你血洗105師師部的計劃?”
“有時候,一些人死了,可以讓更多人活得更好。”
“你要殺的那些人,他們也是這樣想的嗎?論年齡,你可以當我爺爺了,我無意評論你對這個世界對公正的看法。我隻想問,你發動這場兵變,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李大同瞥了面前的年輕人一眼:“我的士兵,還有城裏的百姓,三十萬人,餓得奄奄一息。這種時候,我該和城外的那些冷血動物大談人生道理嗎?”
“所以,爲了你的士兵,你的百姓,你決定搏一搏?”
李大同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他看着安秉臣,眼神裏充滿不屑一顧的蔑視:“小子,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那些可以丢到垃圾桶裏的理想,我年輕時一樣有過,我一樣熱血過,直到我真正恍然大悟。你的那些破銅爛鐵可以殺了我,但是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那些灰色的,隐藏在每一個善良的人,甚至每一個邪惡的人心中的把戲。根深蒂固,至死方休。在這塊土地上,最有說服力的語言,永遠隻有暴力。”
安秉臣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你的醒悟,依然沒能拯救城裏那些快要餓死的人。”
李大同冷笑起來:“就在我們高談闊論的時候,城裏那些人正在死去。”
安秉臣睜開眼睛,靜靜地望着北方戰區總指揮:“不。”
“不?那是什麽意思?”
安秉臣看了一眼腕式終端上的時間:“現在是早上十點二十五分,首批五百噸糧食已經運入城中,第一輪義粥此刻應該正在向公衆發放。”
李大同突然僵住,他臉上的表情變得豐富多彩,驚愕、猜忌、兇狠和恐懼交替浮現。
“你這是在邀買人心嗎?”
“你剛才說了,我們高談闊論時,城裏的人正在死去。你的心腹,91師參謀長胡潛在昨天的混戰中逃掉了,我不想殺進城裏去搞一場血雨腥風的搜捕。而且說實話,我對這座充滿臭味和死屍的城市沒有任何興趣。”
李大同怒氣沖沖地道:“這座城市不是你的責任,也沒有誰要你來承擔這個責任!你隻要把我放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多管閑事!”
“你的士兵?你的百姓?你的城市?”安秉臣嗤笑道:“知道所有集權者真正的荒謬之處嗎?他們習慣把自己裝扮成無所不能的神,不過一旦出了問題,錯責永遠不會屬于他們。真相是,這類家夥通常連自己的欲壑都填不滿,但他們居然信誓旦旦地保證能讓所有人吃飽穿暖。”
“放你回去的結果隻有一個,整個西站貨場會變成戰場。即便我大膽假設你能做到寬宏大量不計前嫌,化幹戈爲玉帛,但城裏三十萬人依然饑腸辘辘。爲了實現自己的目标,你完全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他們,那三枚核彈頭已經完美證明了你的節操。”
“那麽,你到底準備槍斃我,還是放我走?”李大同的雙眼眯縫起來。
“這取決于你是否同意我開出的條件。”
“什麽條件?”
“城裏的軍民會得到大約五千噸糧食,後面還有更多,但這些糧食隻能通過互助會面向公衆發放。”
“嗯。”李大同隻是輕輕哼了一聲,并未表示反對。
“作爲交換,我需要你的部隊參加針對合源機場的作戰行動。注意,我要的是全力合作,不是敷衍了事的搖旗呐喊。”安秉臣簡單介紹了一遍圍攻合源的計劃,李大同所部的目标是露軍第14師和第27師,雙方兵力對比差不多超過二比一,露軍處于絕對劣勢。
“露西亞人的空軍?還有他們的第一坦克近衛師呢?”李大同眨着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地問道。一提到軍事行動計劃,他是當之無愧的行家,立刻就能找到核心關鍵點。
“那是互助會負責的部分。”安秉臣直接了當地回答,對于這個老狐狸,他真的不想透露太多。
“你的意思是,我無權過問?”
“你那個北方戰區總指揮的職務,在我眼裏沒有任何意義。至少在你表現出真正的誠意之前,我不會再說更多。”
李大同笑了笑:“好不容易能出城透透氣,對我這樣的老頭子,應該是件有益健康的好事。”
老頭伸出右掌遞到安秉臣面前,但互助會會長沒有去握那隻手掌。
安秉臣站起身來:“下一次,如果你仍然選擇用武力說話。我保證你會驚訝地發現,我這個人其實也相當健談。”
兩位愛國者的交流,到此結束。
“那麽,李大同死了?”苗文彬站得筆直,冰冷的目光直視着剛走進來的安秉臣。
安秉臣搖頭。
“互助會是否也參與了這次襲擊行動?”
搖頭。
“你們這是赤裸裸的叛國行徑!李大同膽敢襲擊并扣押國防軍,破壞抗戰大業!你們敢羁押105師官兵,不是令親者痛仇者快是什麽?!”
安秉臣找不到椅子,隻能在那張行軍床邊坐了下來:“根據我有限的人生,這個世界上并不存在什麽真正神聖不可侵犯的東西。如果神和上帝真的那麽管用,所有的信徒本來可以不需要勞動和工作。知道神棍們最拿手的邏輯是什麽嗎?”
苗文彬瞪着他,沒有說話。
安秉臣笑笑:“不信我者,必須死。信我者,必須爲我去死。”
“難道你不愛這個國家嗎?”苗文彬問,他的胸口劇烈起伏着。
安秉臣反問:“因爲你太熱愛祖國了,所以你有權爲所欲爲?”
“李大同擁兵自重,不服救國委員會号令,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衛國戰争的破壞。”
“可是,他消滅的露軍遠遠超過了你的部隊。”
“不,不能用單純的戰功來判斷李大同,看這個問題要用辯證的眼光,要一分爲二來剖析。。”
安秉臣打斷了苗文彬即将拉開序幕的長篇大論:“如果105師的戰績超過他呢?”
苗文彬一下子愣住:“什麽意思?”
“如果你能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對祖國的熱愛程度遠遠超過他呢?”
苗文彬感覺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開始咆哮起來:“互助會作爲民間武裝力量,應該絕對服從救國委員會的領導,而不是倒過來!這是不容商量的原則!我們是有着光榮傳統的戰無不勝的國防軍,不需要你來對我們指手畫腳!”
“如果全殲包括第一坦克近衛師在内的合源露軍呢?”
苗文彬咬緊嘴唇,滿臉憤恨地瞪着對方:“你在做白日夢嗎?”
“我有一個計劃,但實施這個計劃還需要人手幫忙。”安秉臣看出對方眼神中的猶豫,心平氣和地繼續解釋:“105師隻要幫忙收拾掉第31獨立空降旅,我願意公開承認,這次行動的籌劃主持完全是以你爲核心的105師官兵的功勞。”
苗文彬用力攥緊了自己的手指頭,關節開始發白。合源地區的三萬露軍将士,如果能全殲這些入侵者,那應該是自上次衛國戰争之後最大的軍功。那不僅是所有軍人,恐怕也是所有國人最大的英雄之夢。
“苗特派員,是你縱覽全局,召集各方力量,并下令讓105師猛攻露軍第31獨立空降旅防區;是你神機妙算,讓互助會截擊殲滅露軍第一坦克近衛師;也是你,說服李大同所部傾力對付露軍第14、第27步兵師。如果沒有你,這場戰鬥不可能會赢得如此輝煌。如果沒有你,我們肯定無法從露西亞人手裏奪回合源。”
“你,你這是在侮辱我嗎?”特派員的臉色變得潮紅,呼吸更加急促。
“苗特派員,請不要過高估量我的智商。我的目标是清除q市周邊的露軍,他們對互助會造成的威脅日益嚴重,嚴重到我已經無法忍受的地步。”
“可是,李大同突襲我軍營,殺害我105師官兵已是人人皆知的事實!”
“槍決了李大同,那些死去的人也無法複活。正是因爲苗特派員顧全大局,忍辱負重,所以我們才能凝聚各方力量,光複合源機場。願那些無辜的逝者得到安息,他們的犧牲是這次勝利必須付出的代價。你的參謀們可以在戰報書上寫下,這是一次團結的勝利,這也是一次正義的勝利。”
奪回合源機場對整個北境戰區的意義遠遠超過消滅幾萬人的露西亞第五集團軍,控制了這座軍用機場,國防軍戰機就能遏制周邊一千公裏半徑内的露軍,甚至可以作爲遠程逆襲露西亞境内目标的前進跳闆。
苗文彬臉上隻剩下對細節的猶豫:“但是,如果露軍對合源發動報複性核打擊。。?”一旦合源失守,露西亞人當然清楚這裏會成爲掩埋在自己腹下的一枚定時炸彈,隻要他們還神智正常,就不會讓這樣的威脅存在。
“拿下合源機場後,那裏将由105師駐守。不過在國防軍戰略空軍正式接管之前,互助會将提供針對中高空彈道導彈防禦的協助。”
苗文彬瞪大了眼珠,呆若木雞地看着對方:“你們?彈道導彈防禦?”
“我們可以擊落所有試圖威脅合源機場的大中型彈道導彈,甚至在它們重入大氣層之前。對此我願立下軍令狀擔保,當然,這項服務同樣不是免費的,你們必須以糧食支付報酬。每天一百五十噸米糧,全天二十四小時,全周全月全年無休的不間斷服務。”
苗文彬揉着太陽穴,在床的另一頭坐了下來:“你們,從什麽渠道獲得了衛星資源?美國人?還是歐洲?對,肯定是美國人!隻有他們才有成熟的大氣層外攔截技術!”
“苗特派員,天不欲亡中華,那是我唯一能認可的信仰。但是,光有信仰肯定遠遠不夠。我希望我們行動起來多做一些實事,讓我們在實際行動中增加對彼此的了解。”安秉臣站起來,做出告辭的姿态。看樣子,這位特派員顯然已經無法拒絕自己的條件。
“如果,你們失手了呢?”互助會擁有大氣層外反導技術顯然讓苗文彬感到難以置信。
“我會把指揮部安置在合源機場,和你做隔壁鄰居。”臨出門時,安秉臣又補充了一句:“另外,我不喜歡白師長的那張嘴。你最好告訴他,如果不是我攔住李大同,也許他失去的不隻是四顆牙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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