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南部，一處荒漠沙丘的背陽陰面。

半埋在沙土中的三号機體内，安秉臣緊張注視着零号機體從兩百公裏外傳回的三維全息圖像。他猜測露西亞人在靠近q市的正面防線上布署了某種新的偵測手段，如果這樣的話，兜一個大圈繞到西北面露軍背後潛入刺探肯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零号機體在他的手動操控下小心翼翼地徐徐向前推進，紅外偵測模塊已經關閉，周圍千米之内有太多露軍士兵活動，偵測這些移動的敵方生命體沒有什麽意義，零号機體的主要搜索對象是空中和地下，以及各種載具。

果然，尚未靠近合源機場，智庫就有非同尋常的發現。

露軍第31獨立空降旅的駐防區域外有一種陌生車輛在活動，這不是履帶式樣坦克，而是一種六輪式卡車，方方敦敦的車廂高度不低，車頂居然還有吊臂，粗看上去像是某種貨運卡車。

随着零号機體的靠近，在31獨立空降旅的防區外圍發現了總共六台這樣的輪式廂車，這可就不是正常現象了。

“智庫結合本地數據對目标車輛外形進行辨識，初步判斷爲露西亞塔吉爾車輛廠制造的‘傑卡’光纖作業工程車。目标輪廓與既存數據記錄吻合度爲百分之九十七點二，推測可能是‘傑卡’的某種改進型号。”後排空間裏蜷伏着的卡魯發出了智庫的分析結果報告。

“光纖作業工程車？毛子在玩什麽花樣呢？”安秉臣開始認爲那可能是某種門捷列夫武器系統的輪式平台，毛子不可能不會在這裏準備一場針對互助會的“歡迎盛宴”。但是，光纖作業工程車，這和戰争有什麽關系？

零号機體爬到機場邊的一段鐵絲網頂端停了下來，它努力穩住自己的身體，将半個腹部露了出來，那裏的擴展槽上有個小孩手指粗細的筒狀物。

砰的一聲微響，擴展槽上的筒狀物向上彈出一米多高。沒等落地，這東西的頂端突然冒出個氣泡一樣的球形小囊，那球形小囊體積不過乒乓球大小，裏似乎充滿了比重低于空氣的某種氣體，整個筒狀物懸在空中不再往下墜。緊接着，筒狀物下段從末端開始碎裂掉落，一層層脫開，直到隻剩原先長度的三分之一。

整個過程其實隻持續了幾秒鍾，球形小囊拽着僅剩三分之一的筒狀物徐徐上升到兩百米高度，然後在風力的作用下朝着東面飄去。

那是零号機體攜帶的懸空觀察儀，迷你氦氣球加上裝有四元相位模塊的纖維套管，纖小的身段使它無懼任何厘米級分辨率以上的探測手段，接近千米的留空升限使它能獲得最佳觀察角度，但缺點也同樣明顯：缺乏自主行動力，隻能随風飄蕩。

懸空觀察儀是工程部的最新傑作，它可以讓零号機體在某些極度危險環境下既保證安全隐蔽性，又能收集到足夠的大範圍動态信息。

安秉臣讓零号機體釋放懸空觀察儀有兩個打算，首先是測試這種新設備在實戰環境下的表現，畢竟這是懸空觀察儀的初次登台亮相，到底好不好用還真難說。其次，如果露西亞人真有什麽另辟蹊徑的警戒措施，讓懸空觀察儀去試水顯然比損失一隻零号機體更劃算。

他的真實意圖是想讓懸空觀察儀盡可能貼近那些光纖作業工程車，看看它們在幹什麽。當前合源機場地區的風向恰到好處，霧霾導緻能見度也不高，正适合這個小玩意兒偷窺。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

“有不明物體快速接近！”後座空隙裏的卡魯突然發出警告，那是智庫的聲音。

安秉臣還在适應切換到懸空觀察儀視角的三維全息圖像，倉促之間聽到這個警告被吓了一跳，他沒來得及作出任何反應就感覺眼前一陣閃爍眩暈，來自懸空觀察儀的三維全息圖像發瘋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地胡亂旋轉起來。

“視角切換回零号機體。”座艙裏的三維全息圖恢複了正常，零号機體正在調整遠視焦距。

天空中，一隻鈎喙利爪的大鳥在扇動翅膀完成俯沖擒捕後的升空動作，瞬息之間已飛出近百米，這畜生的爪子緊緊攥着氣囊破裂的懸空觀察儀，顯然是把那玩意兒當成了自己的午餐。

“一隻覓食的蒼鷹。”智庫立刻給出了準确解釋。

“有這麽倒黴嗎？！”安秉臣瞪大了眼睛，都說鷹的眼力極好，能在五公裏外看見草叢中的奔兔，可真輪到自家頭上才知道果然不是吹出來的。

“懸空觀察儀的迷彩色塊分辨率需要進一步提高..”

智庫的話音未落，全息圖像上突然爆出一道熟悉的明亮綠芒！

這次安秉臣看得清清楚楚，那隻正準備打牙祭的蒼鷹被不知從何而來的聚能光束擊中，連叫都沒來得及叫一聲就灰飛煙滅，崩飛的焦臭碎肉和幾尾羽毛從天空中零散墜下。

“果然來了！立刻尋找發射源！”安秉臣暗叫一聲僥幸，本打算讓這懸空觀察儀打頭陣刺探軍情，不料卻被這隻蒼鷹當成食物叼走，更沒人想到，這隻求食心切的扁毛畜生居然成了替死鬼。

“發射源在機場周邊的信号燈塔頂部，發現類似燈塔六座，距離超出零号機體四元相位掃描有效範圍。根據剛才蒼鷹遭到攻擊的位置分析，不建議零号機體繼續靠近合源機場！”

“那怎麽辦？不過去，怎麽知道到底有什麽蹊跷？”安秉臣陷入了抓耳撓腮的焦躁，看起來，露西亞人有某種作用距離超過四元相位掃描的偵測系統，而且偵測分辨率還不低，至少像蒼鷹這樣的禽類都漏不掉。

“掉落在地的懸空觀察儀仍在繼續正常工作，五百米距離外有一輛光纖作業工程車！”智庫的語調突然變了。

全息畫面上呈現出四個人影，依稀可看到是穿着粗帆布工作服的工人，他們正從“傑卡”的車廂裏拖拽某種纜線，然後把那纜線塞進pvc套管中并埋入沙土。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安秉臣問道。

“他們在埋設地下光纖，發現工人手中有小型傳感器！連接小型傳感器的光纖網絡..明白了！露西亞人在地下構築以光纖爲紐帶的傳感器網絡，整個合源機場周邊被他們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傳感器效應場，任何進入偵測範圍的異物都會被發現并進入辨識和攻擊預判流程。攻擊火力來自合源機場的六台聚能光束炮塔，隻要有傳感器提供目标位置，它們可以準确命中射程内的所有目标，比如剛才那隻蒼鷹，比如之前失蹤的兩隻零号機體。結合零号機體失蹤地點估算，這些激光炮塔的射程應該超過二十公裏。”

“露西亞人采用的是十二芯束管線光纖，加上pvc套管後的尺寸也在四元相位掃描的最低分辨率之下，難怪零号機體沒有發現蹊跷！難怪需要這麽多光纖作業工程車！難怪掃描沒有找到激光坦克！看來，他們已經知道零号機體的工作特性，更清楚我們能夠随意攔截無線電磁信号。還好，他們目前還沒有來得及補上西面的防線缺口！”

智庫滔滔不絕說着，座艙内的全息圖像同時迅速刷新，一個巨大的以合源機場爲中心點的紅色格栅網圖被勾勒出來。這個由光纖組成的巨網包含了六座聚能光束炮和上萬枚傳感器，露西亞人的這種奇異設計正好彌補了門捷列夫光束炮因爲供能電池組體積龐夯而導緻的火力不足弊病。

“二十公裏？我們的大口徑電磁炮應該能壓制吧？”合源機場對安秉臣來說沒有太大吸引力，白日格的稀土礦場才是他關注的目标。但他敢打賭，白日格那邊的露軍十有八九也搞了這套警戒地網。如果聚能光束炮的射程隻有二十公裏，擁有六十公裏極限射程的20毫米口徑電磁炮完全可以在威脅距離之外解決這些炮塔。

“有線光纖傳輸能有效杜絕信息滲透，但隻要找到合适的端口，同樣可以入侵整個系統。從剛才的懸空觀察儀依然可以維持工作來看，露西亞人的這套警戒系統分辨精度也不高，能夠激發反應條件的目标應該是以零号機體尺寸爲門檻，比如剛才被擊殺的蒼鷹。智庫還需要更多數據進行分析，不過目前建議立即撤退，根據附近露軍光纖作業的速度，零号機體很快會暴露。”

“嗯，零号機體可以回撤，我們走吧。”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後，安秉臣沒有再逗留的意思。

就在剛才，他收到參謀部指揮中心發來的消息，從魔都返回的林子雲等人距離十裏鋪僅有一天路程。她帶來了很多無法在通訊頻道中細述的重要信息，包括江口碼頭以及影武士部隊的未來經營計劃，這些信息必須在正式場合下向執事團公開呈報。作爲會長，安秉臣無論如何必須到場出席。

最關鍵的是，他也非常想念她。

從他去哈薩克斯坦，到她前往魔都征募影武士，兩個人快有一個多月沒見面了。

愛情本身，就是一種揮之不去的牽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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