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盤古,呼叫盤古,這裏是機動騎兵特遣車隊,我們已抵達舍列霍夫灣,預計二十小時後到達你處。”通訊頻道裏響起張路的聲音。
第十二小隊護送的六号機體從外‘蒙’古穿入西伯利亞地區後,一直沿着東亞海岸線迂回北行,長途跋涉數千公裏最終進入頻臨舍列霍夫灣的馬加丹州,再向北邁進就會進入勘察加邊疆區,亞洲最東北的大陸邊緣。
六号機體搭載的複眼遠程預警系統一路上多次開機測試,每當這種時候都是張路最緊張的時刻。複眼遠程預警系統雖然擁有超過兩千多公裏的對空偵測半徑,但和所有雷達一樣,它隻要開機工作就必然會産生雷達輻‘射’信号。探測的距離越遠,輻‘射’信号強度越大,好比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明燈,那意味着被‘露’西亞人覺察的可能‘性’也更高。
如果真被發現,那麽張路的第十二小隊必須迎擊蜂擁而來的‘露’軍。就算擋不住敵人,至少也要将對方引離六号機體。爲了掩蓋他們向勘察加移動的軌迹,一路上特遣車隊繞了無數的沒有任何邏輯可言的大圈子,進入馬加丹州後複眼系統不再開機。
複眼遠程預警系統的測試工作雖然至關重要,但盤古基地的保密級别更高。
特遣車隊前往勘察加隻有兩個任務,護送漢特博士抵達盤古基地,同時測試複眼系統在高緯度低溫環境下的工作狀況。
“盤古收到呼叫,特遣車隊請注意,現在給你路徑指引。”盤古基地的通訊調度員用手指撥動着面前的全息衛星地圖,舍列霍夫灣沿岸西北方有個閃爍的藍‘色’足肢車圖标,圖标上方有個“no。12”的菱形框,表明那是機動騎兵第十二戰術小隊。通訊員用指尖從全息界面底部拖拽出最新導航路徑數據串,然後準确地拉放到車隊圖标上。
張路的第十二戰術小隊與六号機體瞬間同時收到通向盤古基地秘密入口的路徑導航圖。如果沒有這個導航路徑圖的指引,特遣車隊隻能在盤古基地的大概位置繞圈,或利用自帶零号機體進行偵測探索,但那樣會‘浪’費很多時間,肯定沒有在三維導航路徑圖指引下方便。
“呼叫盤古,我們車隊裏有一名傷員。複眼小組的一位工程師下車活動時被凍傷,請作好接收救治準備。”六号機體上的三位工程師都是純粹的技術人員,沒有在高緯度地區生活的經曆。有位兄台在車隊休息時出去大解,依然按溫帶地區慣例随便找個僻靜處松開皮帶解急,結果僅幾分鍾‘臀’部就被凍傷。返回車組後長時間坐姿工作導緻凍傷部位反複摩擦破損,等到車内同事發現情況有異時,這位兄台的凍傷部位已經出現潰爛。
曾經有過北極圈生活經曆的漢特博士對傷者進行了緊急處理,但車隊沒有攜帶抗生素,也沒有破傷風疫苗,甚至連個懂得急救的專業醫護人員也沒有。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無論是什麽樣的傷口,如果不能盡快獲得救治,最終的結果都是緻命的。
“盤古收到,我們立即做好救治準備。”通訊調度員立刻把這段通訊視頻以最高級别轉發到盤古項目組的醫療小隊數據中心。陪同盤古項目組的醫療小隊共有五人,他們肩負着保障全體項目人員身體健康的使命。
醫療隊隊長很快給予了回複:“沒問題,我們有異丁洛芬!在他們抵達之前,封閉式溫水浴盆肯定能準備好。”在寒帶地區,凍傷是預料中最常見的問題,醫療小隊對此早有預案,隻是沒想到第一個嘗螃蟹的人卻不是項目組成員,居然是從十裏鋪來訪的友軍。
“載具出入口外八百米有不明生物活動迹象!”通訊調度員收到一個紅‘色’閃爍圖标,那是被動式警戒樁發來的警告信息,所有出入口附近埋設了近百個這樣的小東西。警戒樁的外形宛如一塊扁平鵝卵石,大小和半塊‘肥’皂差不多,但卻擁有媲美零号機體的多種偵測模塊,包括簡版四元相位掃描儀、分子嗅探器、熱源感應探測頭和聲‘波’震顫傳感器。警戒樁‘交’織而成的警戒網覆蓋了盤古項目的整個地面區域,它們唯一的缺點是不能像零号機體那樣自由移動。
和所有互助會的基礎通訊設施一樣,警戒樁采用了四元相位技術傳遞數據信号,這種有别于傳統電磁信号的信息傳遞技術具有無法攔截的優點。四元相位的信息傳遞不存在跨越物理距離的傳送概念,無論多遠距離的兩個光子之間隻要進入絕對同步諧調狀态,即可同步所有運動姿态,從而完成傳遞時差爲零的信息傳送。
因爲不存在物理空間運動,這種信息傳遞的有效距離接近無限,而且幾乎不受任何障礙物限制。除非事先預知同步諧調參數,否則根本不可能像對付電磁信息傳遞那樣攔截或竊聽。
警戒樁發回的信息表明,在載具出入口附近活動的物體擁有發熱軀體,那應該是某種生物。簡版四元相位掃描的作用距離隻有五百米,無法獲取目标生物的準确輪廓。十秒鍾後,通過分子嗅探器獲得的生物辨識信息證明,那很可能是一頭剛從冬眠中蘇醒的棕熊,這些饑腸辘辘的野獸爲了尋找食物有時一天會跑幾十公裏。
項目組有規定,通常情況下不得驚擾本地野生動物,以免獵殺行爲對當地生态系統造成不必要的破壞。
但是,這頭熊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走。接下來的六個小時内,它始終在基地載具出入口附近逗留不去。
換班的第二位通訊調度員召來了一隻零号機體對其進行觀測,結果發現是載具出入口施工時掘出的某些植物根莖吸引了這頭野獸。勘察加半島的棕熊是雜食‘性’動物,夏秋季時它們可以盡情享用逆流産卵的鲑魚,但現在是‘春’天,剛結束冬眠的棕熊隻能嚼嚼草根啃啃‘花’朵度日。
“必須趕走這頭熊,不然特遣車隊就要到了。”向沈莉報告這個意外情況的同時,卓珊珊也給出了自己的提議。萬一,那熊要堵在通道口還真是一件麻煩事。
沈莉正忙着調整基地種植區的位置,來不及多想,随口回道:“這事‘交’給步兵們去辦。記住,不許開槍。”槍聲在雪野裏可以傳出很遠,這裏雖然地處世界邊緣,但并不是絕對沒有人煙。某些神出鬼沒的旅遊者和冒險家,還有邊防軍巡邏隊和地質勘探隊,都可能正好路過附近。
蹲在角落裏的史‘玉’遠站起來應了一聲後轉身出去,他的手習慣‘性’地在衣服下擺上用力蹭了幾下,這個動作讓卓珊珊皺起了眉頭。
天黑的時候,從外面‘洞’‘穴’裏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夾雜着歡呼和笑聲。
沈莉和卓珊珊撥開人群,沖到外面那間‘洞’室。她們看見四名步兵用兩根樹幹做成的杠子擡着一頭棕熊走了進來。
那熊身上到處是血迹,歪頭閉眼,顯然是死了。
死魚眼扛着一支上了刺刀的老式半自動步槍,他肩上還纏着繃帶,笑嘻嘻地跟在後面。
“俺們排長單槍匹馬挑了這熊瞎子!”擡死熊的一名步兵得意洋洋道。
“終于可以改善一下夥食了!”旁邊圍觀的一名工程師興奮地嚷道,老吃各種蔬菜和牛‘肉’罐頭快要讓他們嘔吐了。
沈莉看了一眼死魚眼,闆起臉:“怎麽‘弄’成這樣?”
死魚眼勉強做了個立正的姿态:“報告沈工,我沒開槍!先兜圈把它繞了個頭暈腦脹,然後才捅死在通道口。”
“你一個人?”
“是,我一個人。”
“難怪受傷了,沒死算你運氣好!以後,不許再做這樣的事情,你的任務是指揮這個步兵排,确保整個項目組的安全,而不是去和熊‘肉’搏鬥狠!”
“是!沈工!嘿嘿,我也就是想給大家‘弄’點野味加個餐。”死魚眼看了一眼那頭熊,垂涎‘欲’滴地‘舔’了‘舔’嘴‘唇’。
“出口外面的痕迹都收拾了嗎?”事情已經做了,沈莉也不打算窮追不舍,她隻希望這幫步兵能把盤古基地的保密放在心上。
“我們把血迹都打掃幹淨了,外面現在又開始下雪,再過幾個小時什麽痕迹都不會留下。”死魚眼畢恭畢敬地彙報着,看得出,他對沈莉的态度非常尊敬。
沈莉不再說什麽,扭頭走了。
醫療隊的男醫護員趕過來查看史‘玉’遠的傷口,出于好奇随口問道:“一個人怎麽能打敗一頭熊?”如果不是親眼看見,沒有人相信身材瘦小的步兵排長能僅憑一己之力‘弄’死這頭足有四五百斤的野生棕熊。
“我想..嘗嘗紅燒熊‘肉’,口水都收不住,哪裏還顧得上它的爪子?”史‘玉’遠的回答讓‘洞’‘穴’裏發出一片哄堂大笑。
等到大家笑完之後,史‘玉’遠又補了一句:“這熊已經餓得半死,沒多少力氣和我周旋,不然随便一巴掌都能把我半邊臉拍沒了。”
衆人這才明白,原來他是看準了這熊體虛無力才出手獲勝。雖然是趁敵虛弱發難,不過面對體重超過人類數倍的棕熊,又有幾人敢在手上隻有一把比長矛好不了多少的刺刀時迎頭而上呢?
原來這死魚眼,眼神不好但卻頗有眼力,身闆雖小卻有股亡命徒的狠勁。
圍在旁邊看熱鬧的人們面面相觑,内心深處的輕視不知不覺收斂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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