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實堅信一條真理,所有的人工智能程序系統都有缺陷。
系統越複雜,要求的功能越多,缺陷也就越多。系統越簡單,要求的功能越少,缺陷也就越少。但是,這個規律同樣也是一柄雙刃劍。缺陷越多的系統,往往蘊含着無法估量的潛力,缺陷越少的系統,其實已經沒有太多提升的空間。
正如印度詩人泰戈爾的名句,當你把所有錯誤都拒之門外時,真理也會被關在外面。最簡單的例子,就是人類的大腦,運算速度和存儲能力都遠遠不及電腦,大量的冗餘錯誤和模糊誤差導緻了極低的運算效率,但就這個重約一千四百克的器官,包含百分之八十水分的器官,肩負着人類文明近百萬年的進化重擔。
原因就是大腦所具備的非線性邏輯分析和歸納總結能力遠遠超過了電腦,電腦永遠不會從噴香的食物聯想到嬌豔的美女,這種毫無邏輯關系的聯想對它來說是一種低級錯誤,但正是這些看似錯誤的突變孕育了人類大腦非同凡響的非線性邏輯分析和歸納總結能力。
智庫爲本地機體設計操作系統時明顯模仿了人類文明的計算機語言,不過人工智能采用的卻是一種非常怪異的六進制語言,和王實此前接觸過的所有程序語言截然不同,爲此他花了很長時間才适應這種新的語言體系。兩天後,他自認爲終于摸清了二号機體的操作系統,并準備開始大刀闊斧地改造。
但很快,他發現自己犯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可笑也最可悲的錯誤。
在特定語句中,那些六位進制數列會自行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每位數最多可以出現四種不同的變化數值!這不是六進制,這是六的四次幂,也就是一千二百九十六位進制了!這樣一來,增加的工作量絕不是單純的六進制的二百一十六倍!
王實忍不住抱着腦袋,開始在巨大的顯示屏幕前痛苦地呻吟起來。
他的工作地點就在學員訓練大廳的一角,遠處開闊地那邊正有第二批少年學員在學習載人機體的駕馭,不少人聽到這怪異的聲音後紛紛投來注視的目光。
同樣聽到聲音走過來的還有沈莉:“怎麽了?”
“這不是六進制,這是一種一千二百九十六位進制語言,這太可怕了,單位數值會在特定條件下自行發生四元變化。恐怕得等到人類毀滅那一天,我才能徹底搞清所有變化。”王實無助的眼光散亂失焦,隐約有精神崩潰的前兆。
“自發的四元變化?”沈莉從來沒有想過智庫還有這一手,但王實在這方面的造詣,以及他的神情,顯然并不是在胡說八道。
突然,王實拍了一下大腿:“我有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能不能讓我檢查一下那東西!”他的手指直直點着矗立在學員們面前的卡魯。
沈莉眼中頓時精光大盛,差點忍不住就歡呼雀躍起來。這個提議是她一直的夢想,如果不是向文迪去了海陽,估計那老頭也會跳出來舉同時舉起雙手雙腳支持這個提議。
這事田建明也做不了主,隻能請示貨真價實的星台操作者安秉臣。安秉臣的回答很簡單,他拒絕對卡魯實施任何物理性的解剖和損毀,王實隻能通過掃描檢測其内部結構,或通過四元相位接口對卡魯的核心操作系統做出分析評估。
這個回答再次讓沈莉大失所望,但卻足夠令王實感到滿意。在沈莉的主動協助下,王實立刻利用零号機體的四元相位接口對卡魯的數據傳遞進行了仔細分析。
結果幾乎讓兩個好奇的人當場精神崩潰。
微米級四元相位掃描表明,卡魯體内沒有任何類似電路或傳送裝置的東西,整個六足機械精靈的内部似乎是某種渾然一體的高密度物質,沒有電磁輻射,也沒有熱輻射,除了偶爾可見的微弱能量漾動,看不到任何精妙玄奇的結構,仿佛這小東西是用一團泥捏成的。
卡魯通過四元相位頻道發送的數據鏈也沒有位制概念,相位頻道的帶寬遠遠超過了零号機體的測試上限,但這還不是最令人驚詫的,最可怕的是每一位數值在測試的半小時内居然出現了未見重複的自發動态變化!也就是說,每個單位數值的變化接近無窮量?!
“完蛋了,馮·諾依曼體系和布爾邏輯,全都完蛋了!計算機科學的教材要全部重寫了!”王實癱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沈莉的嘴唇也開始顫抖起來,她在記憶中捉住了某些模糊的念頭:“這是,這好像是量子概念的計算。。。”她隐約記得,尚在理論中的量子計算機據說存儲器可以容納超過宇宙全部原子數的數據量,但眼前這台小小的六足機器人怎麽就能以一個單位字節容納整個宇宙?如果這樣的話,卡魯和智庫系統内流動的無數數據豈不是容納了無數個宇宙?
“我,我無法完成無窮量的工作,全世界的計算機專家一起都來也不行。相比之下,我甯可去繼續研究那邊的一千二百九十六位進制語言。”王實哀歎着,把目光轉向放在桌上充當掃描儀的一台零号機體。
他無法挑戰無窮,沒有任何人類個體可以挑戰無窮,與冰冷的無窮無盡相比,本地機體所采用的一千二百九十六位進制語言确實要更和藹可親得多。
當沈莉與王實呆坐在那裏無言相對時,接受掃描的實驗對象卡魯卻爬了起來。
一個娓娓動聽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根本不需要計算無窮,隻要設定算法規則,即使是無窮也沒有任何意義,毫無意義的無窮等于零。”
聽到這話,王實的眼睛一下亮起來。他想到了自己獨創的沙盤混沌算法,那本來就是一種理論上可以容納無窮變量輸入的算法規則!無窮大的變量當然不能逐一辨别和既定,但逆向條件語句正好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當沈莉還在模模糊糊中抓不到方向時,王實已經跳了起來:“我需要一台,這個什麽,機器人幫助我測試一下!”
“樂意效命。”
“對了,人工智能機器人,你有名字嗎?”
“卡魯,或者,你也可以稱我爲智庫。我懂得五百多種地球編程語言,但我無法像你那樣。。。”
“你不要說話,不要打斷我的思路!讓我們先從障礙物判斷函數開始。。。”王實激動地咆哮着,以無可争議的權威徹底壓制了唠叨的智庫。
沈莉發現自己已經沒有任何作用,于是她悄悄離開返回了自己的實驗室。
實驗室裏有位穿藍色制服的機動騎兵參謀正在耐心等候着,她記得這個少年好像就是那位實戰考核時總出現眩暈嘔吐,最後不得不自願退出的倒黴蛋。其實,這少年的身體素質并不錯,他的指揮戰術水平在同期學員中經常位列前五名之内。如果不是身體敏感度的原因,他多半也會成爲第一批統領無人機群的機動騎兵。
“沈工,你好,我是機動騎兵參謀部的楊道明。”那孩子大大方方地向她行了個軍禮,互助會直接沿用了國防軍的舉手禮,這些方面無論是安秉臣還是田建明都不怎麽講究。
“有什麽事嗎?”沈莉對這些互助會的精英戰士從來都很客氣。
“我希望能再次申請加入機動騎兵。”
聽到這句話,沈莉立刻以爲他的過敏體質出現了戲劇性的變化:“你的敏感體質有了改變?”
楊道明搖了搖頭:“我的身體沒有改變,但我有一個建議。”
“哦?”沈莉覺得這個孩子大概是太想駕馭那些四足的造物了,但她不想打擊對方的熱情:“說來聽聽?”
“我們爲什麽不開發一種遙控駕馭的系統,腕式終端的全息系統已經相當完善了。今天早上,我看到了新的模拟駕駛培訓艙。機體的共振抖動對植物交感神經的幹擾是造成我的敏感症狀的主要原因,但我坐在模拟駕駛培訓艙裏卻沒有任何不适,于是我想,爲什麽不能遙控駕駛呢?”
楊道明飛快了掃了一眼女工程師的表情,看到沒有任何不快,他鼓足勇氣繼續說下去:“這個設想,當然包含了我個人渴望駕駛載人機體的動機,但是我們目前人手嚴重不足,機動騎兵的培訓太短,預計的戰損傷亡高達百分之十三。如果我們通過遙控操縱,那是不是就能大幅降低各種危險?”
“隻損失可重複再造的機體,不讓遙控駕駛者受到任何傷害。而且,遙控駕駛需要的培訓時間會更短,一些外圍人員經過十二小時強化訓練後即可掌握基本的戰術動作,讓他們通過遙控操縱機器人,既不會有太大危險,也能保證參謀部對戰鬥機器人的完全控制。”
他看到沈莉的眼神開始有呆滞的迹象,立刻加快了自己的語速:“從理論上來說,所有互助會的成員,無論男女老少都可以接受這種短期培訓。隻要有足夠的本地機體,隻要有四元相位通訊端口,隻要有一個全息頭盔,他們就能組成一支機器人部隊。關鍵在于,這些遙控者不需要身處危險的戰場,他們也不需要聚集在某個特定的地點,這些特點既能完美解決人手不足的問題,又可以随時随地隔絕人員與機體的互動,對于内部安全和維護修理都有積極意義。”
沈工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楊道明最後絕望得幾乎想閉上眼睛,他僅存的勇氣伴随着最後一句話脫口而出:“如果可以的話,我真心希望沈工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過了很久,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了沈工的聲音,一下子讓他的世界全部燃燒起來:“你真是個天才,全體機動騎兵應該爲你而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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