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路跟着何昌發進了十裏鋪,七拐八繞來到糧庫,這裏已經經過多次改造,沿着通道越往下走越寬,通道的高度和寬度都超過了三米,縱橫交錯的主幹道兩側還開辟了許多房間,裏面儲藏的也不再僅僅是食物。令張路驚愕的是,主幹道的盡頭居然還有一道通向更下一層的台階!互助會究竟在十裏鋪下面挖了多深?
最後,他們進了一間寬敞的石室,裏面幾乎沒什麽家具裝飾,桌椅闆凳也是石雕制成的,粗糙而堅固。有一個老頭坐在面對門的石椅上,注視着他們,臉上的氣色不是太好,仿佛大病初愈的模樣。
張路認得這個老頭,他是田建明,互助會的管事人之一。
何昌發點個頭打了招呼,把人帶到後立刻轉身就走。
田建明似乎根本不在意何昌發的離去,隻是看着張路,沉默了足有一分鍾後突然開口:“爲什麽殺人?”
張路盡量挺直了胸部,面色坦然答道:“不殺他,他就會殺我。”
田建明皺起眉頭:“那個什麽奎爺,他說要殺你了嗎?”
“他搶奪糧食,威脅包括我在内所有人的生存。慢刀子割人,也是死。他要我慢死,我隻能給他個痛快。”
“年輕人,火氣這麽旺,就不能忍忍嗎?”田建明的面容上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冷笑。
“如果是一次性搶劫,我可以忍氣吞聲。但這種搶劫和掠奪是長期的,所有的忍讓最後隻能通向死亡。”
田建明閉上眼睛,仿佛在沉思。半晌後,他的聲音再度響起:“你做得對,互助會不允許任何潛規則存在,尤其是那些與我們本意背道而馳的規則。但我們的人數實在太少,很多時候無法面面俱到。在所有人裏,隻有你站了出來,爲自己的生存站了出來。”
他看着張路,後者默不作聲,既沒有受到贊許後的得意,也沒有熱淚盈眶的激動。田建明對這個半大孩子的表現非常滿意,他咳嗽一聲繼續道:“所有人都想生存,都需要安全、食物和繁衍,人類文明的目标就是解決這些需要。曆史已經證明,人類隻有合作才能獲得更好的生存環境。但是,總有一些人試圖通過掠食和殘害同類實現自己的生存,他們是文明的寄生蟲,也是人類的敗類,我們稱他們爲分餅人。分餅人像病毒,腐蝕着每一種制度和倫理,從肉體和根本上消滅他們是互助會的職責之一。”
這回輪到張路眉頭微蹙:“分餅人?”
“對,分餅人。這些自私的敗類通過各種畸形組織壓榨同類,貪婪壟斷生存資源,散布欺騙和死亡。”
“那麽,您,或安會長與分餅人有什麽區别?”張路看着田老頭,目光清澈如水。
田建明終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這個問題提得好。你記住,分餅人最顯著的特征是阻斷和扭曲信息交流,并以此從中獲取私利。他們的目的是壟斷和霸占超過自己生存所需的資源,因此必然壓榨和殘害同類,最終破壞整個人類生存鏈。比如說露西亞人發動的這場侵略戰争,露西亞的分餅人試圖通過搶奪獲得稀土資源生産超級武器,然後再用這些武器完成對世界的征服。如果他們取得最後勝利,你認爲他們會和所有人分享全球資源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露西亞人和奎爺沒有本質上的區别。”
“互助會的使命是建立暢通的信息交流,但在目前階段,基于種種原因,我們隻能保證成員内部的信息透明。”田建明擡起左臂,讓張路看到他手腕上的終端:“此時此刻,我對你所說的一切,做的每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會被自動記錄下來永遠保存,并随時供其他互助會成員查閱取證。這個東西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它同時也是套在我們頭上的桎梏,我們在獲得力量的同時也接受監督。直到有一天,我老了累了,或者不想幹了,随時可以解下它獲得自由,但同時也将失去力量。”
“現在,我們來設想一下。如果我想成爲分餅人,我必然要隐藏自己的想法和行爲,那就隻能脫下這個腕式終端,失去作惡的本錢。戴着它,我所做的一切都将公諸于衆,根本不需要特務監察,也不需要軍隊威懾,更不需要帝王心術的鉗制,我自身公信度的破産就已宣告了我的失敗。”
“機器的規則,難道不可以修改嗎?”張路問。
“包括會長在内,沒有人可以修改智庫的運行規則。如果将來你能成爲正式會員,你不妨可以嘗試一下。當然,我必須先說在前面,你對腕式終端的任何輸入動作都将被記錄并永久保留。”
“那我是否可以理解爲,主宰互助會的其實是一台機器?”
“怎麽看這個問題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有足夠長的時間來核實自己的看法。互助會鼓勵大家有自己的獨立觀點,隻要不威脅到我們的生存,不對我們造成傷害,我們絕不做出任何幹涉。”
張路想了一下,擡起頭來:“成爲互助會正式成員,我記得要通過耕種和軍事兩項測試吧。但是,我好像什麽測試都沒有參加過。”
田建明點頭:“對,但這是特殊情況,所有會員投票表決通過的特殊情況。互助會需要培養一批機動騎兵,我們很快會有載人機體,但并不是所有步兵都适合這種新的戰鬥方式,所以我們選了一批人,你是其中之一。現在,我代表互助會正式問你,你是否自願參加機動騎兵的訓練?”
“是的,我願意參加互助會機動騎兵的訓練。”張路毫不猶豫地給出了回答。
“你現在出門,右轉走到盡頭,從台階下去,再下一層的第一個房間裏,去見見你的同學們。祝你好運!”
張路走到門口時,停下來回頭又問:“如果我拒絕會怎麽樣?”
老頭擡起頭看了他一眼:“不怎麽樣,你不會被滅口,也不會被洗腦什麽的,互助會不是迫害狂的組織。你會被送回到難民中去,繼續過你選擇的生活。”
地下基地的第三層比上面兩層更寬更大,花崗岩層被某種不可思議的機械切開并分割成許多近百平米的房間,石質巨室裏的空氣沒有異味,隻是略嫌冰涼。
張路走進指定的房間時,他看到了十多個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其中年齡最大的應該不會超過二十歲。包括女生在内,每個人的衣褲上都有綴縫的補丁。從這些同齡人破爛的穿着來看,他們顯然都是戰争難民,幾張面容依稀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一同從城裏逃出來的難友。
張路迎着衆人的目光,走到了石廳的角落裏,他本能地想找個安全而又便于觀察的栖息地。但是,這個角落裏已經有了一個男生,一個肩膀很寬,長着一對大眼睛的男生。當張路把目光投過去時,他立刻移開了自己的視線,這是個有些羞澀的男生。
張路決定主動一些,他挨着對方轉了過來,和所有人一樣把臉對着石廳的入口,然後仿佛不經意地說:“我叫張路,你呢?”
“我,我叫彭友直。”這個男生猶豫着回答,看來并不是個見面熟的人。
張路不想引起對方更多的緊張,開始打量起周圍來。他快速點了一下人頭,正好二十個人,十二個男生,八個女生。
這時,兩個女人走了進來,一個是挂聽診器的女醫生,跟在她後面的是一個漂亮的女護士。兩個人張路都認得,前面的女醫生是盧長安的妻子章蕙蘭,後面那位是互助會農業顧問徐魯生的老婆——顧秀秀大姐。
“所有人脫下衣服,接受體檢。然後到走廊盡頭的浴室清洗,浴室門口有幹淨衣服,衣服上有每個人的名字,按名字拿。”章蕙蘭的聲音洪亮而清晰,一點不像她和盧長安說話時的溫婉。
至于顧秀秀就沒那麽客氣了:“快點,都脫了,排好隊,舊衣服全丢地上。别找了,這裏不分男女的!”幾個四處尋找男女更衣室的男生頓時臉都紅了,不過他們很快意識到,這不是戰前的遊泳池,沒有那麽多講究。
十二名男生和八名女生脫得精光站成兩排,所有人都廋骨嶙峋,嚴重營養不良。戴着口罩和手套的顧秀秀把所有的舊衣褲塞進一個大袋子裏帶出去銷毀,章蕙蘭則開始檢查赤裸着身體的少男少女們,她檢查得很仔細,發根、口腔、腋下、肛門、腳趾縫無一遺漏,章蕙蘭檢查的重點是肢體和手指骨節,以及體表的舊有傷疤,不得不跪在冰涼地面撅起臀部的受檢者們臉色漲紅。
幾個羞澀的女生努力用手遮住自己的隐私部位,但看到大家都目不斜視,那些遮擋的手漸漸放了下來。等到檢查完畢去浴室後,大家更是目瞪口呆,這裏居然隻有一個公共浴廳,也就是說隻能男女混浴。沒有沐浴露和洗發水之類的奢侈品,隻有十來塊粗糙的肥皂放在中央的石台上。蓮蓬頭裏噴出的熱水讓所有人很快放棄了羞澀,戰争已經讓他們幾乎忘記了正常的生活,還能有什麽比溫暖的熱水濺射在頭上身上更令人放松的呢?
彭友直拿起一塊肥皂,不料卻失手掉落,那肥皂噗噜噜翻着跟頭滑到女生那邊。目睹這一幕的男生們忍不住發出一陣哄笑,那邊的女生也紛紛瞪大了雙眼。
“哥們兒,故意的吧?”有人大聲調侃,氣氛頓時變得活躍起來,每個人的性格都開始展現無遺。
張路直接走了過去,垂下目光拾起那塊好色的肥皂,然後走回來遞給彭友直。
“謝謝,真是,謝謝了。”彭友直的臉紅得像隻焖熟的龍蝦,接肥皂的手都哆嗦起來。
張路比彭友直個子矮半個頭,身闆也瘦得多,不過卻老成得多:“沒事,聽口音,你不是q市的吧?”
彭友直的回答被淹沒在熱水飛濺和男女喧嘩的吵鬧聲中,張路沒有聽清楚,但是他并不在意。他有了一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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