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哔啵作響，歡快地跳躍。衆人三五成群圍坐在火堆旁，有低聲談笑的；有邊吃邊打瞌睡的；還有默默烤火，若有所思的。濱海春天的夜晚在月光下涼意沁人，火光掩映中衆人的臉龐忽明忽暗，晦澀難言。

手背在火光照射下微微感到灼熱，衛中華抱緊懷中的妞妞，小心地側了側身，讓妞妞的頭能夠比較舒适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感到了睡夢中的溫暖或驚恐，妞妞依戀地蹭蹭衛中華的肩膀，又繃緊脊背，支起腦袋，仿佛保持着某種警惕和戒備，然後在睡意的侵襲中，小腦袋一點、又一點。

衛中華再次抱緊，把妞妞的頭又靠向自己的肩膀，仿佛溫柔的遊戲，樂此不疲。夜色與火光中妞妞的臉晶瑩閃亮，觸動人心深處。

姑娘三四歲的時候我有這麽抱過她麽？一定有的吧，記憶有點模糊呢。衛中華慢慢地想，感受到那搖曳的歲月中緩緩深入的溫柔和悲傷。

衛中華和武文廣一夥兒順利地趕回營地，他也終于想起這兒就是濱海市原來的老灘公園。門口的守衛看見武文廣坐在衛中華的車上也沒再說什麽，看來武文廣在營地裏還是有些威望的。衆人在明顯加固後的圍牆外升起篝火吃喝休息，等待48小時隔離期後的進入。

這次收獲不小，又無人員傷亡，在大家期待和興奮的竊竊私語中，武文廣也第一時間趕去向營地彙報，臨走很是慷慨地劃出一批食物請大家不要客氣。也沒法客氣，僅在小車上啃了包方便面的衛中華早就前胸貼後背了，逮着機會終于吃了個飽。

圍牆邊有巨大的信息牆可以查閱各人感興趣的東西，終于回到信息時代的衛中華查閱一番，結合上次看過的報紙和衆人有意無意的談論，明确了目前的情況，雖早有準備，心中不免愕然。

2141年年底，地球聯邦正式發現、發布了喪屍病毒，病毒産生原因不明，私下說什麽的都有，其緻病機理也存在巨大争議。第一例感染據信發生在地球聯邦美國區，最重要的證據是首先在美國區大規模爆發了喪屍病毒。随後喪屍病毒在人類嚴防死守中以不可抗拒之勢橫掃全球，通過時斷時續的軍用網絡，據聯邦公布最新不完全統計有百分之六十以上人類轉化爲喪屍，加上死亡、失蹤及無法統計的，目前估計人類數量僅存百分之二十左右。在遲遲無法研制出相應的病毒免疫制劑，同時确信喪屍病毒仍然在進化之中的情況下，随之而來的就是科技發展停滞、倒退，通訊基本斷絕，社會混亂加劇已呈崩潰之勢。

在人類與喪屍的這場戰鬥中，喪屍從來不是對手，但病毒是。

在美國區，人類已在喪屍聚集區域發射過小型戰術核彈，喪屍全滅，但病毒沒有，很快又檢測到病毒的變異，新一代喪屍随人類進入又悄悄出現了。無論美國區聲稱采取了多麽嚴密的預防措施進入原喪屍聚集區域，僅能大幅度降低轉化概率，還是有人類依然不可避免的轉化，轉化後的喪屍卻更加強大，同時發現轉化區域受核爆影響竟有明顯擴張趨勢，現階段隻能與喪屍形成對峙。

組織殘餘軍隊利用熱武器可以輕易殺滅喪屍，然而一天後發起進攻的軍隊包括在作戰中密封服破損的，陸續有百分之三十以上被轉化；利用大規模遠程打擊消滅喪屍也被證實不可行，因爲喪屍和病毒似乎都在本能地驅使下擴散，帶來的是更多的人類被轉化。現階段，每一秒都有人類因各種原因或毫無原因被轉化，可以說人類不亡，喪屍不滅。

除國際空間站宣布未發現一例外，世界各地無一幸免。然而空間站的聯系也時斷時續，随着人員和物資的消耗、補充，時至今日情況如何可能隻有軍方略爲知曉。

人類，回到了二十世紀，各自爲戰，掙紮求存！仿佛輪回。

最後一次地球聯邦大會确認2142年爲危機元年，然而民衆和曆史将其稱之爲：

末日！

也許更加貼切。

。。。。。。

武文廣臨走前将妞妞暫時托付給了衛中華，除了武文廣和衛中華暫時誰都哄不住的妞妞很快在衛中華懷裏疲憊地打瞌睡，而明白了一切，在麻木中填飽肚子的衛中華也僅能從這小小的人兒、小小的溫軟身體中感到溫暖和依靠。

我能回去的吧？既然能穿越（居然有這種鬼事！），穿回去也不是不可能吧。。。。。。

然而隐隐已知道，不可能了。。。。。。中了百萬大獎後，還能再中千萬的獎。。。。。。

嗚嗚。。。。。。男人，尤其是老男人，能哭嗎？

雖然沒死，和死了也沒啥區别了吧，我的姑娘咋辦啊。

老婆要不要改嫁呢，她才四十出頭，還很漂亮呢。。。。。。不能想了，炸了。

懷中的妞妞蓦然驚醒，仍然不叫人，隻是伸出了雙手：“啊。。。。。。”

衛中華知道武文廣回來了，妞妞早已表現出驚人的敏銳，似乎對面癱的老武更加親密，該不是對父母去後第一個抱她的武文廣産生了親情吧？我是第二個抱她的，待遇差了點，就一點點，嗯，衛中華有點嫉妒地想。

回頭，果然是擠出一絲笑容的武文廣快步過來，放下手中的東西，欣慰地接過妞妞，輕輕拍搖。

武文廣抱着很快又迷糊的妞妞坐下來，火光中溢出掩飾不住的興奮。

“咳，這次收獲很大。。。。。。白團長不收物資稅，還給了兩箱煙酒。。。。。。”對圍攏過來的隊員輕聲說完，武文廣回身打開紙箱，“胖子，把東西拿過來分下。”

火堆旁傳出壓抑的歡呼，衆人七手八腳開始分煙酒。不遠處的篝火旁牛重仁隊伍傳來騷動，有驚訝和懊悔，更多的是羨慕。

“離孩子遠點。”

衆人嘿嘿笑着移動屁股，煙霧和酒氣很快開始在篝火旁彌漫。

“衛哥，知道白團長這次爲啥這麽大方？。。。。。。喝，走一個！”這次跟武文廣一起去彙報的胖子趙斌湊近衛中華眉飛色舞地說，不出所料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喏。。。。。。”胖子歪歪嘴，示意大家看武文廣懷裏的妞妞，“自然免疫啊，靠，這可是濱海發現的第一百零一個了，全球第二百零七例！濱海自然免疫者幾乎占全球一半，上面肯定要再次加大支持力度，白團長樂得屁颠屁颠的，哈哈。。。。。。”

“是不是啊？”大家羨慕加敬畏地看着小腦袋又開始一點一點的妞妞，交頭接耳地議論，不一會就跑題了，不知聊到了哪裏，嗡嗡聲不絕于耳。

“妞妞會怎麽樣？”衛中華抽完煙，拿着酒瓶靠近武文廣。

“嗯。。。。。。應該。。。。。。白團長應該來接她，然後。。。。。。”

“以前的。。。。。。那些人。。。。。。知道怎麽樣了？”

“保護起來了。配合軍方工作。。。。。。放心吧，至少比在這兒好。”

“是嗎？呃。。。。。。”衛中華沉吟，舉起酒瓶示意，喝了一口。

五良液，好酒啊。好像前幾天剛喝過？不，是幾十年前吧。

難言的滋味在口腔中泛開，似酸澀，似火熱。

。。。。。。

走到篝火旁，掏出一支煙遞給王建軍，再順手把剩下的半包扔到牛重仁的懷裏，衛中華坐了下來。

“你哪屆的？”衛中華親熱地拍拍王建軍，笑着說。

“40屆的，今年該大二了。大哥你也是濱大的？”王建軍對衛中華主動搭話有些受寵若驚。

“哈，是啊，我是。。。。。。18屆的，機械系。”衛中華算了算說，舉舉酒瓶，“不嫌棄的話，來點？”

“現在還能顧得上這個？有喝的就不錯了。謝謝師兄。”王建軍很快翻出了個杯子。

衛中華在周圍羨慕的眼光中把酒倒進杯中，不經意地笑道：

“咱濱大在這裏大概有多少人，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末日那會兒。。。。。。死的死散的散，大部分。。。。。。呃，又有一部分買好了票回家的後來跟軍隊走了，這裏就剩下些家在濱海的，還有幾個回不去的，曆屆加在一起也就。。。。。。。200個吧。”

“哦。。。。。。”衛中華若有所思地停下，“有沒有。。。。。。”

王建軍迫不及待地喝了口酒，大口地噴出酒氣，聞言立即指着身後的信息牆說：“有啊，這裏有名單，搜索濱大啊，大哥你沒登記嗎？”

“呵呵，老子就是來參加下二十年返校聚會，就回不去了，草！”衛中華似真似假地罵道，起身走向信息牆，“看看有沒老同學。”

一番搜索，老灘營地幸存者濱大校友名單赫然在目。衛中華深深吸了口氣，點擊。

“你說你學校開會不好請假，姑娘也要參加啥團幹會，都開會，開會。。。。。。晚點來，晚一天，一天，就一天。。。。。。現在晚了多少天？

你還是來了麽？還是來了。别提改嫁了。。。。。。

安梅！啊。。。。。。”

附：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陽光漫過我心房，

從一開始，細水流長。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細細皺紋滿臉龐，

從冬到夏，冷熱都嘗。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就算睡去也偷偷欣賞，

一大一小，從頭到腳。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難道你沒聽我說過，

從生到死，源遠流長。

你說我愛你有多長，

看你的時候，聽你的時候，

從左到右，隻有一行，我在你身旁。

路燈站在馬路上，

月亮站在心尖上，

晶瑩閃亮，

隻把回家的身影，慢慢拉長。

-------選自《老濕集---緻跳蕩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