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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舊時路心傷無數下


門輕輕打開,在手電筒昏暗的燈光下,屋子客廳内一片狼藉,牆屏電視歪歪斜斜挂着,一角已經崩碎,看着随時可能掉落;地上破碎的茶幾和沙發,一隻還算完整的絨毛熊玩具趴在幹涸的血迹中。對面飯廳的餐桌斷了一條腿,歪在遍布玻璃茬、暗黑色血迹和枯幹碎肉的地上。

武文廣輕輕走過,仔細尋找落腳的空間。餐廳後陽台的位置,現在改造成儲藏間,玻璃推拉門已破損,門上挂着一套黑色筆記本帶圓珠筆,微微搖晃。推拉門後是一排閃亮的不鏽鋼欄杆,在高高壘起捆紮的包裝箱之間,武文廣透過欄杆發現,一個小小身影趴在地上,嘴巴鼓鼓,骨碌碌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看見孩子嘴角的餅幹屑,武文廣慢慢放下手中長棍走近,喪屍是不會吃餅幹的。

衛中華也走進來,看了看,拿起門上挂的筆記本。

“小孩,你爸媽呢?”武文廣敲敲玻璃門,發出意料之外的一串響聲,仿佛風中嗚咽的樹葉。

孩子不答,蹒跚走到一邊。那裏有個水龍頭,管口每隔三四秒便聚集一滴水,水滴慢慢漲大,直到盈盈欲滴,暮然落下,但馬上下一滴又開始凝聚。孩子在管口下翹起頭張大嘴巴,等待那一滴晶瑩。。。。。。

。。。。。。

妞妞醒了感覺好熱,隻有一隻手覆在額上帶來一絲清涼,手腳都不能動,眼睛也看不見,渾身好像爬滿了螞蟻,骨頭裏,肚子裏,眼睛裏,腦袋裏都有,所以她使勁扭動身體,想把螞蟻趕跑。

“媽媽,妞妞好癢。。。。。。哇。。。。。。”

(2142年1月21日晴

樣本一:持續發熱,超過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皮膚接觸估計45±1℃

自訴----癢!

第三方觀察:高溫昏迷,偶然蘇醒後神智應清醒,曾呼喚親人,呼吸及發聲系統未發現異常。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有血迹,應爲體内激變表征。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1500毫升,抗生素200毫升。

無排洩物。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爲正常狀态下1.5――2.0倍,可增加束縛。

樣本二:持續發熱,超過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皮膚接觸估計45±1℃

自訴----無

第三方觀察:高溫昏迷,不醒。呼吸系統目視無異常。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有血迹,應爲體内激變表征。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2500毫升,抗生素350毫升。

無排洩物。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估計爲正常狀态下1.5――2.0倍,已增加束縛)

。。。。。。

妞妞又醒了,爲什麽是又呢?妞妞想不起來,腦袋裏有一團火,眼前有朦胧的白光,很多黑影晃動,發出好吵人的聲音,好像隔着玻璃窗的天上的飛機,好想關上窗戶啊,可是手腳都動不了,就叫。.

“媽媽好吵,關窗。。。。。。媽媽。。。。。。爸爸。。。。。。熱。。。。。。”

一隻手覆在額頭上。

妞妞低語,因爲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生氣地嘟起嘴巴。

妞妞好累,比上次沖上寶塔山還累。

妞妞依戀地蹭蹭那隻涼爽的手,疲憊地睡着了,就像上次睡在媽媽的懷裏。

(2142年1月22日晴

樣本一:持續發熱,超過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經反複皮膚接觸估計43±1℃

自訴----熱!環境嘈雜!

第三方觀察:高溫昏迷,偶然蘇醒後神智清醒,呼喚親人,呼吸及發聲系統未發現異常,聽力增強。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無血迹,應爲體内激變完成。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1000毫升,抗生素200毫升。

小便235毫升,大便無。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爲正常狀态下1.5――1.8倍,可增加束縛。

樣本二:持續發熱,超過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經皮膚接觸估計45±1℃

自訴----無

第三方觀察:間歇性狂躁。呼吸系統目視無異常,聲音變異。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無血迹,應爲體内激變完成。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500毫升,抗生素500毫升。

無排洩物。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估計爲正常狀态下1.8――2.0倍,已增加束縛。

肢端肌肉萎縮,尖銳化。)

。。。。。。

妞妞又醒了。。。。。。

“媽媽吃飯飯。。。。。。”

“啊。。。。。。”

妞妞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扭過頭去,但好困啊。

“啊。。。。。。”妞妞打了半個呵欠,睡了。

(2142年1月23日雨

樣本一:持續發熱,在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上限波動,皮膚接觸估計42±1℃

自訴----餓!

第三方觀察:高溫昏迷,偶然蘇醒後神智清醒,呼喚親人,呼吸及發聲系統未發現異常,聽力增強。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無血迹,應爲體内激變完成。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1000毫升,抗生素100毫升。

小便258毫升,大便無。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爲正常狀态下1.5――1.8倍,可不用增加束縛。

樣本二:持續發熱,超過體溫計最高測量範圍,皮膚接觸估計45±1℃

自訴----無

第三方觀察:持續性狂躁。呼吸系統目視無異常,聲音變異。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無血迹,應爲體内激變完成。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不能,無靜脈,肌肉注射抗生素200毫升,無法吸收。新建體液循環系統無法檢測,無動脈搏動,無心跳。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估計爲正常狀态下2.0――2.1倍,已增加束縛。

肢端肌肉萎縮,角質層增厚,尖銳化完成。

視力部分恢複,但無記憶。

喪屍轉化基本完成。)

。。。。。。

妞妞餓醒了。。。。。。

睜開眼睛看了看,馬上興奮了,雖然想不起來,但這裏很熟悉,很溫暖,還有好多好吃的!

這是媽媽常大聲命令吃的營養粥,切,妞妞不喜歡吃。這有妞妞最喜歡吃的巧克力果果,妞妞毫不客氣抓起一把,平時都是要哭幾次媽媽才給一顆,這裏有好多。妞妞興奮地吃,連營養粥也不知什麽時候吃掉了。

然後突然睡着了,想。

“媽媽呢?”

(2142年1月24日晴

樣本一:低燒,體溫38℃

自訴----無

第三方觀察:間歇性高溫昏迷,昏迷中可能狂暴,觀察人員需注意防護。蘇醒時神智清醒,呼喚親人,呼吸及發聲系統未發現異常,聽力增強。

進食,食量超過正常情況,疑爲長期未進食後補充。葡萄糖,生理鹽水靜脈注射250毫升。

小便237毫升,大便少許。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爲正常狀态下1.5――1.8倍,已改變束縛方式。

記憶部分喪失,但基本正常,有傳染性。注意,仍有傳染性!疑爲病毒殘留攜帶。

樣本二:體溫8℃(備注:室溫8℃)

自訴----無

第三方觀察:持續性狂躁,狂躁期間體溫升高1~2℃。呼吸系統目視無異常,聲音變異。

眼耳口鼻,尿道,肛門無血迹,應爲體内激變完成。

未進食,葡萄糖,生理鹽水注射不能,無靜脈,無動脈搏動,無心跳,新建體液循環系統無法檢測。

肌腱均有所加強,力量估計爲正常狀态下2.0――2.5倍,已增加束縛。

肢端肌肉萎縮,角質層增厚,尖銳化完成。

視力部分恢複,嗅覺靈敏,聽覺靈敏,觸覺靈敏,味覺未檢測。

無記憶。對同類無強烈攻擊性。

喪屍轉化徹底完成。

樣本三:低燒,體溫38。5℃

自訴――感染後12小時内情緒易波動,12小時後出現短暫視力喪失,對肉類,鮮血及**人類有強烈進食**,預計24小時左右與樣本二1月21日同。

第三方觀察:無)

。。。。。。

妞妞睡醒了,媽媽還不來。

“壞媽媽。”癟嘴。

身上綁着亮晶晶的鎖鏈,周圍多了好多東西,壘的整整齊齊。

手邊有好多餅幹和面包,有開封的,沒開封的都剪了很多v形開口;還有營養粥,壘的整整齊齊,有開封的,沒開封的都剪了很多v形開口;有很多牛奶盒,插着吸管,有的吸管直直豎着,有的彎彎折起;有最愛吃的巧克力果果,有開封的,沒開封的都剪了很多v形開口。。。。。。

(2142年1月25日未定

本次觀察結論:

1、人類中确信存在病毒免疫現象,免疫反應周期約爲80小時,其中13――72小時攜帶病毒,具有傳染性,其機理暫不明确。(所用抗生素爲濱海第一人民醫院附屬制藥廠――凡事康生物制藥有限公司生産的“凡事康抗生素-b型”)。

2、目前确認感染後12小時,病人無狂暴表現,無傳染性(未做人體試驗);

3、轉化标志:肢端肌肉萎縮,角質層增厚,尖銳化;無心跳,無動靜脈,新建體液循環系統。出現上述迹象,轉化過程不可逆。

4、未轉化标志:排洩。昏迷後出現大小便,基本排除轉化可能。

5、如不受到同類攻擊,對同類基本無攻擊性。

備注:由于樣本過少,上述推論均缺乏數據支持,請根據更多觀察記錄完善。

―――――――――――濱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内科王俊海

―――――――――――――――――――――2142年1月24日―――――――

―――――――――――妞妞,我是爸爸。)

。。。。。。

“咳。。。。。。”武文廣移開視線,臉上表情很奇怪,一半驚喜一半悲傷,一半像哭一半像笑。

武文廣走到門邊,透過包裝箱的間隙,深深凝視那小小身影。蹲下身,痙攣般展開一個笑容,武文廣将手電筒的光芒在孩子臉上晃動以吸引其注意,招招手輕聲喊:“妞妞,妞妞。。。。。。來,叔叔。。。。。。呃,爸爸媽媽讓叔叔來接你,咱們回家好不好?”

孩子偏過頭,一滴水花落于嘴角綻放,在燈光下悠然閃亮。

你丫會笑啊,還不如哭呢!看吓着孩子!衛中華走到旁邊屋子站了半晌,才深吸了口氣,随心中悲涼緩緩吐出。

掏出手機,開始錄像。屋内并排有兩具屍體,燒得緊緊相抱,無法分開。

“幹嘛呢?”武文廣抱着孩子找過來。

“啊。。。。。。哦,留個紀念。”衛中華慌忙結束錄像,收起手機:“你怎麽打開門和鎖鏈的?”

“他爸留了鑰匙。”武文廣淡淡說:“動手收拾吧,快點!喏―――”

衛中華接過武文廣遞過來的紙,上面大概寫着各類物資的清單,附儲藏間和鎖鏈鑰匙,銀行卡及其密碼是給好心人的,有幾句留言,現在估計用不着了,但還是小心收好。

過了會兒,衛中華回來。

武文廣正抱着孩子輕輕拍,站在焦黑的屍體前,用腳笨拙地撥拉,試圖用一個床單蓋住屍體。看得出孩子很不安,煩躁地扭動,但并沒有哭。

聽到背後腳步聲,武文廣想轉身,忽然想起什麽馬上定住,隻是僵硬的回頭。

“呃,讓孩子磕個頭吧。”說着,衛中華扔下一個沙發墊,舉起絨布熊晃晃:

“來,妞妞,給。。。。。。磕個頭!伯伯給你好玩的。”

妞妞不再扭動,顯然對這絨布熊玩具很熟悉,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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