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了半晌,林奇和高博倫總算進了場,在二等營第四隊所屬的區域找位置坐定,等待比賽開始。
這片區域處于中層,且是中間地帶,可縱觀滿場整個戰局,屬于上佳的觀戰之處,若有空位,定會被占據,所以從一開始就坐得滿滿當當的。
女武神演武場爲麒麟學宮最大的演武場之一,能同時容納三萬多近四萬觀衆,盡頭處矗立着女武神葉萱的青銅巨像,長久的定格了她當年策馬奔騰的絕世英姿,至今令夏國所有的女戰士爲之向往。
兩人剛坐好時,一層層、一圈圈的觀戰台上,已挨挨擠擠坐滿了人,有的人還在揮汗如雨的找位置。一眼望去,烏壓壓的全是人頭。各個等級的麒麟子們,教授們,以及在學宮任職的教工們,加起來少說也有三萬多人,場面極爲盛大、熱烈。
林奇右手邊是形影不離的死黨高博倫,左手邊是一個男孩,比林奇稍高一點,黑亮的頭發紮成好幾條小辮垂在身後,胖胖的小臉白裏透紅,一雙黃豆也似的小眼睛閃着淡淡靈光,精氣神十足,有着麒麟子應有的健康體魄,靈動面貌,與瘦削、蒼白的林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脖子上挂着一串精美的貝殼項鏈,最下面還綴着一顆晶瑩的玉珠,一看就知是賀氏一族的嫡傳子弟。
男孩看到林奇二人,驚奇的道:“咦?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麽?你們兩個居然也來了呀?”
高博倫臭着臉道:“這是什麽話?你能來我們就不能來了麽?”
男孩笑道:“這倒也不是,隻是看了這麽多場比賽,見到你們兩個,還真是頭一遭啊!”
“嘿嘿,這你還不明白呀?”
高博倫咧嘴一笑,道:“今天的這場巅峰對決,逐鹿營有我的女神水仙子,追風營有林奇的未婚妻小公主,我們能不來嗎?”
“噢……原來是爲了女孩子來的啊!”
男孩同樣猥瑣的一笑,道:“不怕告訴你們,我看了這麽多場比賽,其實也就盯着一個女孩看呢!”
“哦?是誰啊?”
高博倫對有關女孩子的話題一向感興趣。
男孩支着下巴道:“花之一族的花小媚,人稱花仙子,跟你的水仙子相比,絕對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說啥?”
高博倫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你說的那個花仙子我知道,不就是花族一代妖孽花小妖的妹妹嗎,在十大名花候補榜上位列第五,才區區第五啊!你知道我的水仙子排第幾嗎?第一啊!第五能比過第一?你的算學過關了嗎?”
“什麽第一?第一是人家雷仙子雷仙兒,水仙子隻排第二!”
高博倫因爲最喜歡水仙子,所以有意把她由第二擡到了第一。至于分别排在第一和第三的雷仙兒、紫飄姐妹倆,在傳出與林奇有婚約的風聲後,名次并沒有變。一則因爲她們确實極爲優秀,除了一個水仙子,無人能出其右。二則因爲林奇患有黑心病,說不定哪天就死翹翹了,所謂的婚約,在男孩子們看來,并不打緊。
“第二?就算是第二,也比你的第五強。”
高博倫不留情面的反擊道:“而且,我可是聽說了,花小媚早就戀上了鐵心一族的楊驍,這場比賽中,人家兩個還要并肩作戰呢,你可省省心吧!”
“是又怎麽樣?我還聽說水仙子跟東海騎鲸士一族的公子從小青梅竹馬,早就有婚約呢!”
“混蛋賀小眼,你說什麽?”
“驢臉高,想打架嗎?”
兩個人一開始還有說有笑的,頗談得來,說着說着便吐沫星子亂飛的吵将起來,争得臉紅脖子粗,誰都不服誰,隔着林奇掐了起來。
林奇耐着性子不看備忘本,一直都在苦苦回憶這個男孩的名字,但聽高博倫叫他“賀小眼”,腦中靈光一閃,登時想起來,這家夥的名字是賀東曜。
“賀師兄,高師兄,别鬧了!”
他兩臂交叉,左手抵着右邊高博倫的臉,右手抵着左邊賀東曜的臉,把馬上就要打起來的兩人分開。
“夠了!真是沒出息!”
上邊一層,一個比林奇還要矮一點,橫向卻比他健壯十倍的男孩忍無可忍,大喝一聲,甕聲甕氣的道:“你們到底是來看比賽的,還是來看女孩子的?”
“看女孩子!”
高博倫和賀東曜回轉過身,異口同聲的道。
“你們說什麽?”
這男孩是矮龍一族的公子伏輬,秉承了這一族有名的大義之心,以及頑固、暴躁、易怒的性格,被這兩人理直氣壯的模樣氣得滿臉通紅,直欲爆發,給他們一人賞一記重拳。
旁邊一個高俊少年拍拍伏輬寬厚的肩膀,淡聲道:“來看女孩子也沒什麽錯,但爲了自己根本就得不到的女孩子吵吵鬧鬧,甚至大打出手,可就真是沒出息了。你說對不對啊?林奇。”
林奇忽然被問到,滞了一滞,幹聲道:“呃……有道理。”
這少年雙眉如劍,雙眼如星,相貌不凡,乃是白眉一族的公子,名叫馬坤。
這一族喚作白眉,并非族人都長着白色的眉毛,而是因爲他們的祖先相貌奇異,生來就長着一對白眉。其位屬建國者之列,在一代大國士令狐謀之後,出任夏國第二任當國宰相,總攝全國,非比尋常,從而留下了英傑輩出的白眉一族。
馬坤是第四隊最優秀的麒麟子之一,在原隊長升格四等後,擔任四隊長之職。他知道伏輬脾氣大是大,隻需有人随聲附和一下,就會安靜下來,是以才出面說話。
馬坤以前可沒少欺負林奇,還曾被紫飄動手教訓過,兩人之間梁子原本結得挺大的,但兩年多來,林奇的努力和堅持有目共睹,他也看在眼裏,心中的隔閡像冰一樣被漸漸融化掉,潛移默化間,接受了這個病弱的麒麟爲第四隊的隊友。
“快看!他們要進場了!”
但聽有人叫喚一聲,林奇等人紛紛将目光投向下方空蕩蕩的馬球場地,就見兩隊人馬各從兩邊的旗門入場,緩緩的朝中間彙合。一隊着白服戴白盔,繡有黑色麒麟紋,一隊着黑服戴黑盔,繡有白色麒麟紋,皆手持長長的長着月牙頭的球杆。
整個演武場登時就熱鬧起來,而當兩隊人馬在中線處停馬站定,摘下頭盔,向各個區域的觀衆們揮手緻意時,男孩、女孩們徑直沸騰了。歡呼聲、呐喊聲、尖叫聲、掌聲等各種聲音,連成一片,震耳欲聾,經久不息。
高博倫站起身,用挂在脖子上的“千裏眼”看了須臾,轉頭看向林奇,既興奮又凝重的道:“此時不打旗,還等何時?”
林奇同樣一臉凝重,喉嚨一滾,點點頭,打開懷裏鼓鼓囊囊的背包,從中取出兩面旗幟,以及一架帶有螺旋槳的飛天木鸢。
賀東曜原本想借高博倫的“千裏眼”瞧瞧,見他們各自擺弄着一面旗幟,好奇的問道:“你們做什麽呢?”
高博倫“嘿”的一聲道:“你看着就知道了,今天我們要讓所有人見識見識,什麽叫做真正的熱情!”
第四隊的男男女女們紛紛看過來,不知這兩個人究竟想搞什麽鬼。
在衆人驚異無比的目光中,林奇把一面雪白的長方形旗幟挂到随身攜帶的龍牙寶劍上,“嘩啦啦”一揮動,大旗迎風招展,可見旗面上繡有一個精美的少女半身像,長長的紫發如瀑灑下,似光煙般熠熠生輝,紫色的眼瞳好比兩輪紫晶星辰,晶瑩剔透,美輪美奂,知道的人一眼就可瞧出,這是紫族小公主紫飄的面孔。
高博倫做的更絕,放開了自己親手設計的飛天木鸢,“笃笃笃”冉冉而起。木鸢之下的橫杆上赫然挂着一面方形的水色旗幟,一個淩波踏浪的仙子繡像栩栩如生,直欲出旗而來。
越來越多的人被他們的行動所吸引,驚歎聲、喝彩聲此起彼伏,簡直比場上的馬球隊員們還受矚目。
第四隊所有人都被驚呆了,沒想到這兩個家夥居然能做出這麽出格的事情來,但轉念一想,又覺這就是他們不拘一格的風格啊!
很難相信,這是平時木讷的林奇最先出的主意,繼而又在高博倫鼓勵下促成。他就是想逗紫飄開心而已,而高博倫則是想向水仙子甄淼淼表達傾慕之情。
爲此,林奇偷偷畫了紫飄和甄淼淼的畫像,又求生具一雙妙手的雷秋彤依着畫繡成了這兩面旗子。
他做别的事情,樣樣不在行,唯一令人驚歎的一點,就是善于畫人。或許正是因爲記不住人臉的原因,他從小就開始學畫人臉,見一面記不住,可畫在紙上的話,慢慢就記住了。
紫飄的臉他再熟悉不過,輕易就畫成了。而甄淼淼的臉就太有難度了,在遠處偷偷瞧上幾眼,難以記住,按高博倫的描述,也太抽象。最終,他改半身像爲全身像,采用了抽象的畫法,并加入了水景,力求神似。如此,一個淩波踏浪的白衣仙女,人們一看就知道是水仙子甄淼淼,沒有第二人。
這計劃最終居然真的落實了,林奇站在座位上,緩緩的揮舞着旗子,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他的視力較兩年前提升了數倍之多,不用“千裏眼”,也能将場中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就找到紫飄。隻見她已經被自己的舉動吸引到,激動的朝他拼命揮手,揮着揮着,竟用手掩住小嘴,喜極而泣了,一滴滴的淚珠兒他都看得到。
林奇見狀,搞不懂狀況,急忙拍着高博倫的肩膀問道:“糟了!糟了!她怎麽哭了呀?”
“哭了?哭了好啊!哭就代表她高興得不行了。我的水仙子,你也趕快哭啊!爲了你,我都成了全學宮男人們的公敵了,你好歹也要給我掉幾滴眼淚啊!實在不行,看過來,笑一笑,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高博倫手腕上拴着牽住飛天木鸢的繩子,用“千裏眼”看向場中,看都不看林奇一眼,徑直說道。
“哦。”
林奇聽言,總算放心了,趁着比賽還沒有開始,更加賣力的揮舞旗幟。他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就想那個一心想要嫁給自己的女孩高興就行。
……
對面的觀戰台上,一個同樣長着一頭紫色長發,眼睛卻是黑色的女孩,看着林奇的身影,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旁邊是一個留着淡紫色短發的男孩,對此卻不屑一顧。
女孩是雷仙兒,男孩則是他的弟弟雷橫。
“如果在半決賽中,紅心二營遇上的不是逐鹿營,而是追風營的話,肯定能打進決賽。那樣的話,我這會兒就不是坐在這裏,而是在賽場上了!”雷橫抱着雙臂,氣哼哼的道。
“結果還不是會輸給逐鹿營?”雷仙兒不以爲然的道。
這話說得實在太犀利,雷橫被噎得無言以對,最終還是不服氣的道:“那也比坐在這幹看強!如果不是你要來,我才不願意來呢!”
雷仙兒把胳膊倚在弟弟的肩膀上,揪着他的耳朵,道:“我的好弟弟,你可耐心一點,好好看着吧!有時候,看一場比賽比參加一場比賽能學到更多東西!追風營或許不是你們紅心二營的對手,可對付起千年勁旅逐鹿營來,可有一手絕活,這麽多年來都沒幾個營能學到。你若能瞧出什麽蹊跷來,說不定明年就能借之擊敗逐鹿營呢!”
雷橫不回應,雷仙兒手上一用力,氣惱的道:“悶葫蘆,聽見了嗎?”
“聽見了,聽見了……”
雷橫看看姐姐,無奈的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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