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這時,一陣腳步聲響起。張爽與典韋二人押着周倉走了進來。
“真的生擒了。”
“這是那個砍了我們十餘号戰将的周倉?”
事實擺在眼前,衆将校們吃驚之餘,更是興奮。
“大破黃巾賊,又生擒周倉。賴張校尉之力,我軍士氣大振了。”
“沒錯,這樣一來對陣黃巾,我們也有了勝算。”
議論紛紛的聲音,卻讓朱儁越發不爽了,他遣戰将十餘,還進行了軍中角逐,選出三名勇士去戰周倉,結果是勞師動衆,毫無寸功。
張爽隻派遣一将,便生擒了周倉。
二者之間,天差地别。
朱儁越發不忿,便想呵斥,爲什麽有戰将不早早派遣出來。随即,卻又生生止住。因爲他想起來,不久前,張爽自己請戰,卻被他反駁的事情。
這是搬起了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朱儁都沒臉呵斥了。
滿腔惱怒,無處發洩,朱儁胸口起伏,差點氣炸。忽然瞥見周倉,眸光一亮,喝道:“來人,拉此人下去斬首。”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周倉冷哼道。
“諾。”左右親兵應諾一聲,便想拉着周倉下去斬首。
“慢着!”張爽皺着眉頭,阻攔了親兵。他隻不過是走個過場,押着周倉前來複命,本想美言幾句,将周倉漂白,成爲漢将。卻是低估了朱儁急躁的性格。
“你敢抗命???!”朱儁雙眸一瞪,喝道。
“請将軍容我說幾句。”張爽昂首說道。現在的張爽并不怕朱儁,先後立功,朝廷是有眼睛的,在座将校是有眼睛的。如果朱儁無緣無故殺他,必定沒好果子吃。
正如張爽所想,現在的朱儁再也不能等閑看待張爽,甚至軍法處置都得謹慎。因而,雖然青筋暴起,但卻沒有駁回張爽的話。
“此将骁勇,末将願以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他爲漢軍效力。現在黃巾勢大,如果能得猛将,對漢軍來說,如虎添翼。”張爽指着周倉,說道。
“甯死不降!”周倉昂首倔強道,望着張爽的眸光,充滿了不屑一顧。
“你可聽見?”朱儁冷笑道。
“請将軍給我三日時間。”張爽淡淡舉拳道,半步不退。
“不妨試試!”王沖與張爽關系最好,見到這一幕,不由上前說情。
“試試無妨,沒什麽損失。”
“将軍三思。”
除了方吳之外,衆将也紛紛上前說道。
衆情難駁,朱儁隻能将滿心憤怒堵在胸口。他的眸光十分冰冷,仿佛随時要将張爽斬殺。
張爽昂首,攜衆望與朱儁抗衡。
“不過無用功,你既然爲此費神,随你。”朱儁冷聲道。
“多謝将軍。”張爽不失禮節,進退有度,拜謝一聲。
張爽與朱儁不和,已經擺在明面上了。但是有些話,張爽仍然不得不說。他開口說道:“将軍,前有大破黃巾,斬殺章寒。後有典韋生擒周倉。我軍聲勢大振,黃巾聲勢大衰,此消彼長,我請出戰,攻打恒城,大破黃巾。”
聲音铿锵作響,極爲有力。
衆将聽了熱血沸騰,紛紛躍躍欲試。
但這些,卻越發讓朱儁感覺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釁,冷笑道:“一萬五千精兵,就想大破十五萬黃巾賊?你以爲自己是白起,韓信那樣的蓋世名将?别引人發笑了。”
随即,朱儁不等張爽反駁,便乾綱獨斷道:“駐守大營,待皇甫将軍大軍會合,再與黃巾決一死戰。”
“諾。”
一盆冷水澆下,衆将火熱之心頓時冰涼,呐呐應諾。
“哼!”張爽眸光冰寒,越發忍耐不住了。
片刻後,張爽與典韋,押着周倉一起走出了中軍帥帳,回到了自己本營。便将周倉交給親随看押,與典韋一起回到了将軍賬内。
張爽剛坐下,典韋便牢騷道:“大人,我們三番兩次大破黃巾,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那朱儁不僅不聽大人建議,态度還這麽差。我實在是忍不住了。”
“你忘記我與你說過的話了嗎?”張爽眯起了眼睛,眸中殺機畢現。
“大人是說?”典韋雙眸大亮。
“剛才與朱儁說的話,其實我隻是說了一半。還有一半沒說。”張爽淡淡道,随即譏諷道:“我軍勢盛,可乘勢大破黃巾。今日不戰,氣勢必定衰弱。白日生擒周倉,今晚上諸将必定防備減半。相反,黃巾氣勢衰弱,不可能會等我們與皇甫嵩會合。如果我是波才,便會率兵夜襲。十五萬大軍圍攻大營,朱儁必敗無疑。”
“怎麽做?”
典韋言語十分簡駭。
“命士卒加緊戒備,睡不去甲,矛随身放在身側。一有大變,我們便起兵。另外,盯着朱儁的中軍帥帳,趁亂,我們就。”
張爽伸手如刀,做了個刀斬動作。
“諾。”
典韋轟然應諾,下去準備了。
“朱儁你三番兩次與我爲難,今次便一并了了。”典韋走後,張爽仍然跪坐在将軍座上,眸中寒芒爆閃。
麾下将校,卻籌謀斬殺上将。
事不可謂不大,人不可謂不膽魄。
但是張爽已經練出來了,越到緊急關頭,越發冷靜。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凝神片刻,便拿起了竹簡,開始看書。
神色不動,穩如泰山。
…………………..
中軍大帳内。
朱儁跪坐在帥座上,身前案幾上,放着一卷空白竹簡,他提起毛筆,凝神靜思。
他不是在想如何大破黃巾,也不會想在大勝之後,會有大敗的危險。他是在想,怎麽将張爽的功勞抹掉。
将軍戰功,士卒可以親眼見到,同僚可以親眼見到。
但是怎麽寫,卻是督将的事情。
而這種事情非常有技巧。
譬如說,在上一次張爽斬殺章寒的時候,朱儁并沒有寫前邊已經交戰數場,紛紛失利,也沒有交代黃巾兒多麽的強大。
更不會交代張爽是如何力挽狂瀾。
隻一句話。
安營紮寨,敵将挑釁,校尉張爽率衆斬殺敵将。
力挽狂瀾,便變成了很普通的交戰。戰功,起碼打了半折。
“有司馬典韋,擒拿周倉!”凝神片刻,朱儁幹脆省略了張爽,如此寫道。
“哼!”冷笑一聲,朱儁便卷起竹簡,招來了傳令兵,道:“去,上報朝廷,請功。”
“諾。”
傳令兵應諾了一聲,立刻下去了。
“讓你與我作對。”朱儁獰笑一聲。随即站起,覺得身子有些酥麻,又冷笑道:“不過,托你的福,我晚上可以睡一場好覺了。”
說着,朱儁越發覺得困乏,便脫掉外衣,躺在榻上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