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麽出現在這裏?
【霧化】
貝爾菲戈爾倚靠在牆壁上。從房間的布置來看,這裏應該是屬于辦公室一類的房間,隻不過剛剛的劇烈的震動讓整間房間變的混亂不堪,文件散落一地,收藏的各類古董瓷器散落一地,一堵牆似乎是因爲施工質量未達标,甚至都向内側垮塌了。
貝爾菲戈爾把倒在地上的缺了一個腳的椅子擺正,把正在由霧氣狀态轉化爲實體的身體放在上面,雙眼透過占據了辦公室一堵牆的落地窗往外望去,殘破不堪的落地窗隻有幾塊零零散散的玻璃挂在上面,從數百米的高空吹來的寒風吹動着貝爾菲戈爾半殘的身體,狂風夾雜着冰冷的雨水打在比這雨水更冰冷的貝爾菲戈爾臉龐上。
我出現在這裏,是爲了向維拉德讨要我的記憶、我的過去,所以,我背叛了他。
轉化爲實體的身體缺少了一隻右手,空蕩蕩的袖口看上去分外的凄涼,作爲從維拉德的利爪之下逃脫的代價,這簡直太劃算了。然後似乎是不習慣右手缺失的虛無感,貝爾菲戈爾歎了口氣,血色火焰從袖口處冒出,随手一隻白皙的手在火焰中重獲新生。貝爾菲戈爾感受一下身體内殘餘的血能總量,蒼白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隻是剛剛開始就消耗了一小半,而維拉德還是沒有什麽變化,消耗戰他是沒有絲毫的勝算。
我爲什麽這麽執着于我的過去?哪怕沒有那些,身爲維拉德的後輩我也可以在沒有過去記憶的情況下活得比絕大多數人要好,更何況他抓住了墜入地獄之中的我,不論他的目的是什麽,僅此一點我就沒有背叛他的理由,爲什麽,爲什麽我還會站在這裏?
調整呼吸,将自己的身體隐藏在陰影之中。暴風雨通過被維拉德撕裂的裂口将雨水帶進了這棟飽受磨砺的建築物中,雨水在泛濫,不斷向下一層滲透,身體四周流動的流水,讓貝爾菲戈爾感覺很不舒服,也隻是不适而已,被維拉德改造過的他不懼怕流水、銀、大蒜和十字架,是真正意義上的全新物種。
那麽,我站在這裏的理由是什麽?亞裏亞?不,峰理子?不……我?沒錯,爲了我自己,我隻是一個卑鄙的利己主義者。不滿足被束縛的生活,不滿足一成不變的模闆化的日程表,厭惡欺騙和無知。所以,我站在了這裏,爲了記憶,也爲了力量,更爲了我自己。
維拉德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貝爾菲戈爾的蹤迹暴露了,他的僞裝被識破了。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貝爾菲戈爾的僞裝事維拉德教給他的,他比貝爾菲戈爾更清楚如何更快的識破僞裝。對方根本就沒有遮遮掩掩的想法,正大光明的走了過來,毫不掩飾的腳步,也在無聲的嘲笑貝爾菲戈爾,他的意思是在說:無論你躲在哪裏,隻要我想找,我就能找到你。
我是貝爾菲戈爾,爲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的……人。
漆黑和白銀的柯爾特雙槍出現在手中,作爲交換禮物一直陪伴貝爾菲戈爾的漆黑的柯爾特在握把側闆上鑲嵌了亞裏亞的母親神崎香苗女士的雕塑,白銀的柯爾特上雕刻着曾經在歐洲最黑暗時代下盛行一時的刺客們的教條。血色的紋理從雙手一直蔓延至槍身上,用血能強化武器的方法是貝爾菲戈爾在熟悉了自己的能力之後衍生出來的技巧,比起單純的用血能構造武器,這種方法不但消耗少,而且威力更大。
貝爾菲戈爾摸着兩把槍。白銀的柯爾特的槍身上很快被血色紋理所覆蓋,而在漆黑的柯爾特上血色紋理隻是纏繞在槍管等幾處位置上,無論是威力、射速、穿透力,根本無法與被同一人握在手中的白銀之槍相提并論,畢竟從亞裏亞那裏拿到手隻是過去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而已。
已經無法想起當初将自己最重要的武器贈送給亞裏亞時的想法了,從很久以前就開始的計劃吸引了他的大部分精力。不過,哪怕時間回到那一天,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關乎利益、計劃、道德,僅僅隻是不想讓她哭泣,見過峰理子落淚之後,那樣的場景,貝爾菲戈爾已經不相見第二次。
翻開手機蓋,快速撥打了一個号碼。
“幫我一個忙,理由就是你們不用成爲維拉德的繁殖用的物種,這樣如何。”
維拉德的利爪如切豆腐般輕松地撕裂了眼前看似堅硬得牆壁,脆弱的牆壁應聲倒下,維拉德踩着地上的淪爲垃圾的牆壁殘骸,穿過在逐漸升騰起的塵埃中,維拉德看見了站在牆壁後的少年,看見了他那雙和他一模一樣的血瞳,用仿佛在看待惡心事物般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在看着維拉德……不,不對,這不是貝爾菲戈爾那家夥。
從頭頂傳來的刺痛感,讓維拉德猛地擡頭看向頭頂的天花闆。他看見了真正的繼承了自己一切的少年,同時也看見了被窗外閃電照亮的被握在手中的爬滿了血色不詳紋理的雙槍,從那把槍上維拉德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絲死亡的威脅。附着在體表的僞裝化作一團火焰散去,僞裝之下的遠山金次趁着維拉德擡頭的那一絲空隙,将從亞裏亞手裏拿來的原屬貝爾菲戈爾,被貝爾菲戈爾激活了同樣被血色紋理所纏繞的漆黑柯爾特。
随後,兩人幾乎同時開槍。
打碎了頭顱,腦漿混合着血液夾雜幾塊慘白色骨骼四處飛濺,貫穿了琵琶骨擊碎了心髒卡在了脊髓中,撕裂了手骨,碾碎了大腿骨……足以比拟這世上絕大多數防彈材料的皮毛這次卻無法阻止子彈的進入。然而,這并沒有什麽卵用,被打爆的頭顱正在以驚人的速度複原,卡在脊髓裏的子彈随着肌肉組織的蠕動從身體裏被擠了出來,被撕裂的手骨已經愈合,被碾碎的大腿骨重新接上……
打光了一标準彈藥的遠山金次來不及驚歎維拉德變态的恢複力,踩着辦公桌躍過從坍塌的牆壁上迅速消失在維拉德的視野裏。以絕對的實力不躲不避正面承受了所有火力的維拉德,在火力停止的那一刻,殘破的身體也随之複原完整,嗜血的雙眼裏失去了最後一絲理智,被憤怒支配的大腦看也不看遠山金次一眼,緊盯着貝爾菲戈爾,恐怖的力量揮舞着利爪。
【蝙蝠形态】
維拉德獰笑着,将空氣也撕裂的利爪輕易的撕裂了貝爾菲戈爾的身體,天花闆也在頃刻間破裂成數塊碎片,慘遭分屍的貝爾菲戈爾的身體瞬間化作無數吸血蝙蝠,吸血蝙蝠發出刺耳的叫聲向窗外飛去,維拉德冷笑一聲,張嘴。
啊啊啊啊啊啊吼吼吼——!!
咆哮——!
這妖魔的吼叫比上次還要強大,是整個地标塔都爲之震蕩,即使連籠罩在低空的部分雨雲都被擊碎的巨響,距離較近的幾隻吸血蝙蝠在空中直接爆炸,四散的血醬沾滿了這間殘破房間,哪怕距離較遠也無法免疫吼聲帶來的影響,數十隻吸血蝙蝠摔落在地上,無力的揮舞着肉翅,維拉德一腳将腳邊的吸血蝙蝠踩成肉泥。
大部分逃過一劫的吸血蝙蝠在窗外彙聚成人形,而那些沒來得及逃出房間的吸血蝙蝠瞬間被燃燒成灰燼,維拉德緊跟在貝爾菲戈爾沖出窗外,利用血能吸附在腳底與地面平行站立在數百米高的地标塔外壁上的貝爾菲戈爾不急不緩重新裝填子彈,維拉德沒有貝爾菲戈爾那樣好用的東西,但他的方法更加簡單粗暴,四肢尖銳的利爪刺破地标塔外壁,頭朝下對着貝爾菲戈爾牢牢地固定在上面。
嗜血的眼神緊盯着貝爾菲戈爾,然後開始朝着貝爾菲戈爾在被雨水所浸濕的外壁上如履平地般奔跑起來,明明隻是一個個體,但是在這一刻卻有一種千軍萬馬沖鋒的感覺,氣勢上壓倒性的優勢讓貝爾菲戈爾面對維拉德的沖鋒無法再像之前那樣靈活,深吸一口氣腳踩着玻璃謹慎的移動保持着距離,手中的柯爾特雙槍不斷發出怒吼。
咆哮聲在身後響起,在這聲音傳達耳邊的那一刻,遠山金次發現自己的腦漿現在就像被封閉在盒子中搖晃的布丁一樣翻騰,所有内髒都在劇烈的震顫,全身的血液都像沸騰起來一樣。爲了不讓鼓膜震破捂住了耳,爲了不讓眼球迸出緊閉着眼皮,爲了不在這沖擊中摔倒已經是拼盡了全利。
那暴風般的一瞬過去。
遠山金次大口喘氣,平緩仿佛就要炸裂的心髒,晃了晃眩暈的大腦,遠山金次推開手邊的金屬門,在門内看見了臉色蒼白的亞裏亞和峰理子兩人,門對面殘留的幾塊玻璃倒映出遠山金次同樣蒼白的臉龐。
将手中的散發出不詳氣息的柯爾特還給亞裏亞,正要說話之際,從窗邊閃過的人影以及緊随其後将最後幾塊僅剩下來玻璃震碎的巨大黑影,遠山金次很明智的屏住了呼吸,等到黑影遠去後,才輕輕吐了口氣,恐怕在他眼裏自己就是一隻不起眼的蝼蟻吧。心裏很悲涼的想到,看了蜷縮在黑暗角落裏的兩人,抑制聲音中的顫抖,說道。
“走吧,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按照老師的計劃,下一步我們就要抵達天台,在那裏給予維拉德最後一擊。”
峰理子默不作聲站起身來,也不等亞裏亞就這樣沿着破損的走廊踏入應急通道,亞裏亞緊随其後和遠山金次一同踏上樓梯,在沉默的移動之中,槍聲、咆哮聲從未停歇,配合着不詳的背景音樂,亞裏亞低聲說道。
“真的,我們真的有可能赢嗎?”
赢……說實話,就算是現在遠山金次也不太相信貝爾菲戈爾的話,僅僅隻是按照他那簡陋到根本談不上計劃的計劃,真的有可能打敗維拉德嗎?對此,遠山金次深表懷疑,畢竟對手是那樣的怪物,但是他們沒有選擇,因爲敵人是那樣的怪物。
“會的。絕對會赢的。因爲我們不赢,就不會有未來。”
峰理子突然之間說道。
沒錯,正如她所說的那樣,不赢的話,我們今後的一生就會被維拉德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淪爲繁殖用物種,恥辱的活着,不,這已經說不上活着了,是生不如死。
咬緊了牙關,鐵鏽味在口腔中蔓延,指關節也因用力而發白。
這是一場隻能赢的戰役。
擡頭望着逐漸接近的金屬門,在那之後的天台是他們的戰場,是決定他們命運的場所,決定他們此後是升入天堂,還是墜入地獄?
推開天台。
很遺憾,他們踏入了地獄。
迎面而來的刺鼻血腥味,差點讓遠山金次當場吐了出來。在門後面是宛如地獄般的場景,悄然綻放血之花靜靜地在天台上綻放,大腸散落一地,從地上那一堆勉強能看出大緻形狀的肉塊中,模模糊糊能辨認出心髒脾,更多的是碾碎從肉醬,在那幅地獄圖畫之中存在着照成這一幅慘劇的狼型怪物。
在怪物的腳下踩着内髒被掏空、四肢被扯斷、每一寸肌肉暴露在空氣中,血液肆無忌憚從那具屍體中冒出,怪物手中拿着一個被血染成紅黑色的圓形物體,嗜血的雙眼中流露出一絲渴望,他緩緩地把手中的物體慢慢靠近染紅的獠牙。
“……不要啊……那是我的希望……”
峰理子絕望的叫喊着,雙眼中滿是淚水,仿佛是要抓住什麽似得伸出手。但是——峰理子的哭喊沒有得到絲毫回應,那怪物,在峰理子、亞裏亞、遠山金次的注視下,上下颚慢慢閉合。堅硬的頭蓋骨被咬碎,黃白之物夾雜着血液從維拉德嘴邊滴下,像是在品味着什麽美味般臉上表露出“喜悅”的心情。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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