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代聖女貞德·達爾,高舉起手中的重劍揮舞着向貝爾菲戈爾斬去。貝爾菲戈爾松開亞裏亞一把将她用力向身側推開,自己也借着推力順勢向後輕輕一跳,下一刻,散發着冰冷寒光的劍刃擦着兩人的身體撞擊在塑料地闆上。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掩蓋住了貞德移動時,身上的騎士铠甲發出的清脆的金屬碰撞聲。
亞裏亞順勢在地上一滾躲過了貞德的斬擊,緊接着穩住身體半蹲在地上,不帶絲毫拖泥帶水的掏出柯爾特雙槍半扭過身對着正處于發力之後僵直狀态下的貞德扣動了扳機。哪怕就是在這種危及生命的尾箱之下,亞裏亞下意識地瞄準了貞德的身體而不是更容易緻命的頭部。但是——
“這種情況下還對敵人仁慈,不知道該說你善良,還是愚蠢了。我的铠甲可不是你這種玩具能夠打穿的,武偵。”
子彈在觸及到貞德身上的铠甲的瞬間就被彈開了,擠壓變形的彈頭掉落在貞德的腳邊。貞德緩緩地拔出深深嵌入地闆的重劍,看都沒看一眼腳邊的彈頭将亞裏亞的攻擊完全無視掉,扭過頭頭盔下冰冷的目光注視一臉震驚的亞裏亞淡淡說道,缺乏感情色彩的聲音不知道是贊美還是諷刺。
說到底不管亞裏亞獲得了多麽耀眼的成績,還是有過多少次一次性強襲成功的自豪的成就,本質上她還隻是個渴望偶爾能夠在母親懷裏撒撒嬌的小孩罷了。貞德的評價讓亞裏亞不甘的咬緊了牙,手中的柯爾特雙槍不斷地射出炙熱的子彈。但是無論亞裏亞怎麽調整射擊的角度,不斷掉落在地上被壓扁的子彈無聲的訴說着這一切都是徒勞的。
貞德隻是單純地站在那裏,隻是偶爾用寬大的劍刃遮住臉孔躲避偶爾沖着面門而來的子彈,除此之外就連基本的躲閃動作都不屑于去做。這幅毫不掩飾掩飾的輕蔑态度讓亞裏亞一陣火大,加快了手中柯爾特雙槍的射擊頻率,能夠輕易撕裂人體的子彈全都被她身上的铠甲所阻擋,沒有任何的例外。忽然間,剛剛還滿臉憤怒的亞裏亞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竊喜。
(來了嗎!)
“喂喂,不要把我給忽略掉了。”
不出貞德預料如同情侶般緊貼着脖頸在耳邊輕聲耳語般,貝爾菲戈爾夾雜着興奮聲音從頭盔的縫隙中鑽入貞德耳中,隔着一層鋼鐵隐隐約約還聽見了一陣破空聲,被鋼鐵頭盔遮住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對此貞德卻感到沒有絲毫的意外,刻意間攻擊重點集中在亞裏亞身上,從而忽略了貝爾菲戈爾的存在就是爲了創造出讓他偷襲的機會。
根據第一次交手對貝爾菲戈爾瘋狂的攻擊模式的解讀,然後進行逆向推理。在貞德的腦海描繪出了貝爾菲戈爾接下來的攻擊軌迹,甚至她都可以腦補出貝爾菲戈爾此刻臉上和平日裏表現出的溫文爾雅截然相反的嗜血表情。貞德無法理解爲什麽一個人前後的差異竟然有如此之大,這隻能讓她歸結到人格分裂症上。不過這并不影響貞德的判斷。
肌肉早已處于緊繃狀态,手臂的熱身運動也在亞裏亞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了,爲的就是等待着貝爾菲戈爾的偷襲,她相信貝爾菲戈爾是不會浪費這個機會的,而貝爾菲戈爾的行動也符合了她的猜想。帶着難以掩飾的笑容,貞德握緊了手中的重劍,憑借着身上堅硬的铠甲,無視了貝爾菲戈爾的攻擊反手向身後橫掃過去。
啪!
通過寬大的劍身,貞德感受到了擊中的觸覺,在間隔不到半秒後,傳來了沉重的撞擊聲。在那瞬間,貞德仿佛聽見了血肉被撕碎,骨骼被碾碎的聲音。貞德緩緩地轉過身,看着被遠遠擊飛倒在了地闆上的貝爾菲戈爾,在他的身下紅黑色液體貞子不斷彙聚着。這一刻,貞德積壓在心中的怒火得到完美的釋放,她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嘲諷似得笑容從頭盔中不斷滲透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麽?隻是讓你擊中一次就這麽讓你開心嗎?”
笑聲戛然而止,躺在冰冷的地闆上的少年扭過頭注視着被厚厚地铠甲所包裹住的少女,用平淡至極的語氣說道,那表情仿佛自己好像并不是受害者而是一個旁觀者。少年扶着手邊的金屬支架艱難地站了起來,黑紅色的液體從腹部滲出,他的制服都被染上同樣的色彩,而他的左手中緊緊着一把看起來普通至極的短劍。少年擡起頭繼續說道。
“我的【雙劍】可是能夠撕碎你毫無意義的守護。”
貞德的瞳孔劇烈收縮,她猛地記起貝爾菲戈爾曾說過他的稱号之一【雙槍雙劍的瓦爾裏德】。這是在他抵達日本之前,比畢業更久遠的時間内獲得的稱号,其中的“雙槍”代表着他手中的銀黑柯爾特雙槍,那麽“雙劍”代表的意義又是什麽?瘋狗高級戰術突擊刀是畢業的紀念品,袖劍也隻有一把。
爲什麽隻有一把——
手臂上有某種溫熱的液體滑過,從手肘開始沿着小臂灌注在手甲裏,手指被浸泡在這種粘稠溫熱的液體中。貞德移動了她的眼瞳彙聚在自己左臂上,右手的那一幕又再次重現,左手手肘處的護甲被刺破,一把短劍插在她引以爲豪的铠甲上,劍刃上一滴滴血珠像是在無聲的諷刺。
“真是的,不要把我忽略了,你的對手還有我。”
亞裏亞還彌漫着還未散去的硝煙的槍口對準貞德,卻對着貝爾菲戈爾說道。
“沒有我的子彈,哪怕貝爾菲戈爾你的短劍足夠堅固,現在也早就躺在地上了,記得回去後犒勞一下我啊。”
“一日三餐一年份的桃饅頭足夠讓你吃到吐了,怎麽樣心動嗎?”
“成交!事先說明隻有桃饅頭我是無論怎麽吃都不會吃膩的,我可是很有信心一直吃到桃饅頭絕迹的時候。”
(怎麽回事)
貞德看着哪怕是沒有受到緻命傷但是腹部依舊是血流滿地的貝爾菲戈爾,聽着他和亞裏亞之間如同日常般展開的話題,偏偏在這裏站在一位足以威脅到他們生命的存在,對于貞德來說,這樣的行爲無異是最大的諷刺。這還不是重點,重點是不但貝爾菲戈爾沒有一絲身爲傷号的自覺,就連亞裏亞這位經過正統訓練的學生也沒有因爲貝爾菲戈爾受了傷有一絲的擔心,就好像是知道這不足以成爲他退下休息的理由。
(爲什麽會這樣)
從他們之間旁若無人的交談中,貞德甚至都不需要過度的思考就了解了爲什麽貝爾菲戈爾隻是腹部被劃了一個口子,而不是在他預料中的那樣攔腰截斷了。在貞德轉身攻擊的那瞬間有一聲槍聲,隻是那個時候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貝爾菲戈爾身上,下意識地忽略了。而就是這一次射擊讓貞德的攻擊軌道稍微偏離了預定的範圍,制造出了一閃而過的機會,所以貝爾菲戈爾才能活了下來。不過——
(我想得可不是這些無意義的東西!爲什麽他們就這麽對對方充滿信心?爲什麽!明明其中一個隻是個就連對敵人都下不了殺手的小孩,另一個都身負重傷了,爲什麽還能這樣笑出來!爲什麽?天才與凡人之間永遠隻有不可逾越的溝壑,兩者之間隻存在永恒的争端!就連天才與天才之間也是如此,隻有打敗對手才能證明自己的正确性?爲什麽?兩個擁有天才性質的強者怎麽能夠這樣和睦的交流!)
被自己刻意遺忘在大腦深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零散的記憶迫使她回憶起來了那絕對說不上開心的童年。每天在重複不斷的教學、訓練、戰鬥、研究中度過的童年。哪怕就是現在翻遍整個童年時期的記憶,貞德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在不到開心一點的記憶,永遠都是明亮的實驗室天花闆以及枯燥的訓練就是她童年的全部。
在這樣的童年中,聽到的最多的永遠都是“好強啊,不愧是有着天才之名的神童”“看呐,那個就是家族最優秀的後代”“天才……”戰鬥不斷的戰鬥,從戰場延續到研究室,戰勝自己的同齡人、自己的導師、自己的導師的導師、戰勝一切可以用來證明自己“天才”之名的存在,就連加入伊·幽也隻是爲了戰勝更多值得戰勝的對手,無論是在哪個方面。
“哦,既然貞德·達爾克你是天才的話,那麽同伴什麽也是不需要吧。畢竟這裏已經沒有人能夠跟上你的步伐,再說了就算是沒有同伴你不一樣做的很出色嗎。”
記憶中,家族中的長輩帶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笑着說道。這是貞德的信條,她一直以爲被認爲真理的信條。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明明自己做的沒有錯才對——
大家都是這樣認爲的,所以這樣是正确的——
但是,爲什麽他們這樣一幅發自内心的輕松的姿态——
明明這是有着“天才”之名的我都沒有做到的事,爲什麽——
咔擦咔擦咔擦!
貞德心中一直堅信的信條裂開了一條細微卻無法忽視的裂痕,無法回避的她不得不面對她所堅守的東西動搖的事實,而且最爲重要的是,她竟然找不到填補這條細微但是總有一天會成長到足以威脅到她存在于此意義的裂縫。
“真是夠了!你們全都埋葬在這裏吧!”
用力拔出那把普普通通卻貫穿了護甲的短劍,在黑紅色液體連同劇烈的疼痛噴湧而出的那一秒,利用自己引以爲豪的超能力瞬間冷凍了傷口周圍的肌肉組織,被凍住的神經感到一陣麻木,預料之中的疼痛被冷凍治療法給扼殺在搖籃中。
貞德再次擡起了不知爲什麽變得有些沉重的重劍,以【天才】之名從家族衆多競選者手中搶奪的象征着自己【天才】身份的重劍直指貝爾菲戈爾。不再理會亞裏亞無限接近于無的攻擊,徑直地朝着貝爾菲戈爾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