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金次暫時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擦了擦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珠,随便在了地方坐下休息,恢複在剛剛連續高強度作業中消耗的體力。房間裏滿地堆積的雜亂無章擺放着的雜物在遠山金次的不懈努力之下,終于被清理出了一條勉強能讓裝載着**的小推車通過的道路。在他身邊不遠處就是那個峰理子安置在亞裏亞房間衛生間内的**,隻不過現在那些多餘的無用東西已經被清除掉了。
也許是被之前峰理子吓出心理陰影的關系,就算是累的滿頭大汗身上的衣物都被汗水打濕了濕乎乎地黏在身上,遠山金次也沒有脫下身上的武偵制服,就像是仿佛一脫下防彈制服,下一秒就會被不知從哪裏來的子彈擊中似得。随手從身下的小型冰箱内取出一瓶冰鎮汽水,咕噜咕噜地喝下大半瓶,接着沒有絲毫風度的連續打了幾個嗝才覺得好受一些。
【咚咚,試音試音。機上的乘客聽得到嗎?咚咚——】
(這聲音……是斯圖亞特老師。算算時間他們也應該拿到IC卡進入了駕駛室,要不然我現在是作爲一具浮屍浮在日本海上吧。他有什麽事要宣布嗎?……不過還是先把這東西扔下去再說吧。)
遠山金次這般自嘲想到。随後他一口氣把瓶中剩餘的汽水也一口氣喝掉,擦了擦嘴角溢出的碳酸汽水,很不情願地站起身來活動一下酸痛的身體。看着眼前的裝載着**的小推車,帶着滿臉無可奈何的表情歎了口氣,卻又不得不繼續他未完成的事。正當他把小推車一步步推向機艙内貨運電梯時,機内廣播裏的傳來的信息讓他還在因爲過高的溫度而苦惱的身體瞬間降低至零度以下。
【現在,告訴大家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由于本客機在不久前遭受導彈襲擊擊毀了兩具引擎,而剩餘的兩具引擎也因爲不可逆轉的漏油事故将在十四分鍾後停止運轉,所以本客機不得不原路返回緊急迫降在羽田機場。但是由于防衛省擔心在東京墜落引起大空難,禁止本客機降落在羽田機場,并且想要把我們遠離東京市區的海域。】
『你這混蛋!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嗎!快停下!』
耳邊傳來防衛省所屬的男性氣急敗壞的叫喊聲,貝爾菲戈爾直接摘下隻剩下嘈雜不堪的叫喊聲的耳機,調整了一下耳機上附帶的麥克風的位置,讓在耳機另一端的男性也能清楚地聽見貝爾菲戈爾說的話,嘴角冰冷的笑容再往上翹了翹,露出了一個危險的弧度,接着用近乎蠱惑的語氣說道。
【按照防衛省的設想,這架飛機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按照正常程序降落了,既然如此,還不如在造成更大災難之前就把它擊毀。沒錯,正如各位所想的那樣。我們被抛棄了,爲了整個東京的數十萬群衆的生命安全,選擇把大家擊毀在無人海域。爲了數十萬人犧牲數十人,無論從那個角度來看,都是再正确不過的選擇,也許今後曆史書裏會把我們塑造成自願獻身的英雄。】
【但是我問你們,你們願不願意爲了不相識的數十萬陌生人,将自己奮鬥一生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财富、名譽、權利,連同自己性命就這樣葬送掉,化作日本海上一具無名屍體,然後名字作爲英雄被永遠流傳。你們願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永遠失去父親,母親永遠失去兒子,妻子永遠失去自己丈夫選擇成爲所謂的英雄?告訴我,你們願不願意選擇這樣的未來!!!】
中年男性臉上還挂着劫後餘生的笑容,雙手一左一右抱着帶着同樣的笑容的兩個女伴,爲了慶祝自己能夠活下來特地想進行一些男女運動發洩一下的想法還沒來得及實現就被貝爾菲戈爾這番話還不留情地擊破了。他仿佛時間停滞般一動不動地愣在了原地,雖然臉上挂着的是笑容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從他的身上怎麽都感覺不到一絲喜悅。恰恰相反,他的内心中充滿着絕望。
【我的話,我會選擇反抗,我絕不認同這樣的“正确”的選擇。也許會有人說我自私,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或者是人類就是這樣自私的生物。每個人都有選擇活下來的權利,哪怕是在絕境中我也會掙紮着活下去。選擇相信我一次,我向你們保證,我會将你完整的送回你們該回去的地方,那個永遠有人在等待你們的地方。不需要依據也沒有這種東西,僅僅隻是選擇相信我,而不是武偵的身份。所以,請拿起你手邊的衛星電話通知你的關系最親密的下屬,讓他們給日本政府施壓,爲了你們能夠活下去!以上。】
中年男性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握住了胸前的銀質十字架。他很清楚在這個廣播裏毫無顧忌傳播自己信念的聲音的主人的意圖。這是當然的,如果沒有這種程度的智商他就不會成就如今這樣傲人的事業,也沒有乘上這架即将飛往地獄的直通車的資格。
正是因爲清楚的知道這一點,所以他才會遲疑。對方的意圖很簡單,要他們這些掌控着東京經濟命脈的商人聯合起來,以經濟爲手段要挾東京政府,迫使日本政府妥協。或許一個兩個對于整個日本來說隻是笑話,但是微小的蝼蟻一旦聚集起來就有了咬死大象的力量。
先不說日本政府方面以後對他們的家族或者公司私下裏的報複,單就是要做成這一件看起來很簡單的事也不是一個人可以負擔得起的。對于經濟走向的預判、經濟自我調整能力範圍、經濟最大波動值、人力物力的調配等等,光是做到這些就不亞于發動一場小型戰争。如果不是全部聯合起來,就沒有任何的意義,而且失敗的話,就連他們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所以,哪怕明知道這樣下去就會死亡,中年男性也在死亡與希望之間徘徊着,他無法确定這希望背後是不是還存在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中年男性凝視着機窗外緊随着ANA600号客機飛行的F—15J鷹式戰鬥機,用力一拳重擊在了防彈玻璃上。突如其來的舉止吓得他身旁兩位女伴下意識地後退了好幾步,還一度差點被腳下的雜物絆倒。
(失敗的話,不用說就是死路一條,但是,就算是成功也免不了政府會秋後算賬,到那時會牽連到的不僅僅隻是我一人了。)
用納稅人的錢修建的武器竟然有一天會瞄準本該守護的人,這麽荒誕的事我竟然有幸能遇到。中年男性咬緊下颚在心底補充道。他低頭看着挂在胸前的十字架母親蒼老的面孔,頓時出現在他眼前,視野不由得變得模糊起來。他猛地吸了一口氣閉上眼在心底默默向自己年邁的母親說了聲抱歉,然後轉過頭朝着身後瑟瑟發抖的女伴神情猙獰地大吼道。
“去把衛星電話拿過來!快去!”
“……是……我,我這就去……”
女伴們顫抖的身體在中年男性的咆哮聲中顫抖得更加厲害了,驚恐不安的臉上又被填上了恐懼的色彩,不過好在她們沒有忘記中年男性的話,相互手拿着手跌跌撞撞一同去拿衛星電話去了,好像隻留下一個人在這裏就會被正處于暴怒狀态下的他撕毀。
中年男性沒有在意她們現在内心的想法,或者說是沒有這樣多餘的精力去管這些瑣事。他倚靠着身旁的牆壁,酥軟的身體無力地從牆壁上滑落下了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在他的手邊橫躺着裝載着大量保存完好的酒水的酒櫃,在剛剛的混亂之中竟然沒有直接被砸碎,這一點就足以令人啧啧稱奇了。
中年男性從酒櫃中取出一瓶未開封的葡萄酒,順手拿出了一個幹淨的玻璃杯,用牙齒直接把橡木瓶塞咬開,把瓶塞随意吐到地上,給自己滿滿倒上一杯,一口氣全喝掉。酒水滑過喉嚨的冰冷觸覺讓他煩躁的心情稍微有點好轉,緊接着從胃最深處蔓延上來仿佛灼燒般的炙熱,讓他曾經引以爲豪的冷靜頭腦一度失控。他擡頭仰望着機内廣播的擴音器,說道。
“我可是把我的一切都壓在了你的身上,别讓我失望啊。”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察覺到自己已經無法再對貝爾菲戈爾的行動造成一絲的幹涉,從耳機中傳出來的粗狂的聲音不似之前那麽高高在上,厚重的聲線中滿是無可奈何。
“我知道,我隻不過是在拯救這架飛機上被你們抛棄的數十人而已。這是武偵的職責。”
『你們應該很清楚,如果這架飛機在東京發生空難的話,會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這一點你們想過沒有!會有比這多得多人因此喪命!』
“所以,你就把你應該拯救的人抛棄了!”
『……你不怕我直接下達攻擊指令,這種距離之下是沒有失手的可能性的。』
“坐在我身旁的這位武偵名字叫做神崎·H·亞裏亞。你應該知道【H】代表的意思吧?”
亞裏亞一臉茫然的眨了眨她那雙漂亮的赤紫色雙眼。
『難道是英國的【那位】大人的後人!』
“沒錯。”貝爾菲戈爾臉上露出計劃得逞的陰暗笑容。“如果你下達攻擊指令的話,這恐怕會成爲你們外交政治上的失誤。英國貴族武偵在日本拯救被挾持人質時被日本政府擊殺,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句兩句就能解釋的清楚的事。在貴國和英國之間就會産生隔閡,我記得貴國在近段時間内正在争取成爲聯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這也許會影響貴國的競選。”
『……你做的到嗎?讓這架飛機停下了這樣的事?』
“做不到的事,不試試怎麽知道做不到。僅僅隻不過是一架飛機罷了,把它開回機場平安降落是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貝爾菲戈爾理所當然的說道,如果不是考慮飛機本身存在的重大故障這樣的客觀因素,也許沒有人會對說出這樣堅定的話的人産生懷疑。這不是自誇也不是自負,正是因爲堅信自己能做到所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你赢了。』
簡單的三個字爲兩人的交鋒畫上了休止符号。不知名男人強硬的語氣突然一轉,仿佛放下了壓在心中的大石頭般歎了口氣,然後帶着不顧一切豁出去的态度接着說道。
『從現在開始,你們除了不能降落在東京市區範圍之内以外,你們可以自由選擇降落地點。我會把我們之間的談話内容交給“上面”,讓“上面”那群人苦惱去吧。最後說一句,你這混蛋,一定要給我活着走下來,我要狠狠地給你來上一拳。以上』
伴随着不知名男人報複般的歇斯底裏的大吼,耳邊傳來“嘭”的一聲仿佛重擊在金屬物品上的沉重悶響,然後被單方面切斷了無線電。拜那位不知名男性所賜,貝爾菲戈爾耳邊全是那種“嗡嗡”之類喧鬧的聲音在回蕩着,至少在接下來幾分鍾之内這種症狀是不會消失的。貝爾菲戈爾帶着痛苦的表情摘下耳機,和同樣帶着痛苦表情摘下耳機的亞裏亞相視一笑,凝重的氣氛頓時消散了不少。
在這時在貝爾菲戈爾預料中早應該離去的F—15J鷹式戰鬥機卻加速追了上來,在駕駛室位置上保持着水平飛行速度,然後不斷靠近着。貝爾菲戈爾和亞裏亞朝機窗外望去,在兩人出色的眼力之下F—15J鷹式戰鬥機上男性駕駛員的摸樣清晰可見,隻見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機示意貝爾菲戈爾他們戴上耳機。貝爾菲戈爾和亞裏亞四目相望,彼此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一絲疑惑,帶着疑問兩人同步戴上了耳機。
『這裏是F—15J鷹式戰鬥機,聽得到嗎?ANA600号。』
“聽得到。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不,沒什麽事,我隻過是替某個死要面子的人向你們說一聲謝謝罷了。那個家夥是我以前的同學,和我一樣是抱着保護人民的願望才做到了如今這個位置上。不過不同的是,他選擇以政治形式,而我是選擇武力手段,但是我們的出發點都是爲了保護那些無辜群衆。對于像這種不得不選擇抛棄一部分換取大多數人生命安全的方式我們是從心底厭惡。所以,我才要在這裏感謝您,讓做出這個痛苦決定的人能夠解放。』
“這是我的職責,沒有什麽好感謝的。”
『不,您太過于謙虛了,于公于私我都要向您表示道謝。時候不早了我也該走了,要不然會被那個家夥罵的。諸君武運昌隆!希望我們還有再見面的機會。』
F—15J鷹式戰鬥機上的駕駛員對着貝爾菲戈爾等人揮了揮手,然後駕駛着F—15J鷹式戰鬥機靈敏地調轉機首朝着來時的方向以ANA600望塵莫及的速度加速駛去,不到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隻留下兩點醒目的尾焰滑過夜空。
“這個世界上還真是有各種各樣的人啊。”
貝爾菲戈爾感慨道。
“沒錯,爲了不辜負這樣的人的期望,所以我們才會在這裏啊。”
亞裏亞在一旁附和道。
“那麽,準備好了嗎?”
貝爾菲戈爾帶着愉悅的笑容,擡高了聲音高聲說道。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表演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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