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理子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以恐怕是這一生中最快的速度快速穿梭在走廊上,肺部裏的最後一絲氧氣都被毫不留情地壓榨得一幹二淨,身體迫切需要大量氧氣作爲原料來制造能量,但是峰理子卻無法提供足夠的氧氣,隻能用嘴代替鼻提高呼吸強度。不過,哪怕是這樣目前所能達到的最大呼吸頻率也已經無法跟上高烈度運動的消耗。
峰理子的步伐越來越無力,奔跑速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她隻感覺腳上就像是被灌了鉛般沉重,傲人的胸部随着急促的呼吸快速的上下起伏着肺裏面仿佛像是被粗暴的塞進一塊燒紅的木炭,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從肺部一直蔓延到喉管的灼熱感,幹燥的喉嚨有種下一秒就會噴出火來的錯覺。
峰理子忍受着這股灼熱的刺痛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扶着牆壁一步一步向前挪動着。她隻感覺眼前一片模糊身體也越來越無力了,身體各個末梢忠實地向大腦反饋出冰冷感覺。峰理子伸手撫摸了一下腹腔,感受着從冰冷的手上傳回來的一股稠黏的溫暖,峰理子微微低頭看着沾滿熱氣騰騰血液的右手,嘴角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
除去腹腔那一道猙獰的傷口以外,剛剛在貝爾菲戈爾的瘋狂射擊下,原本就已經遍體鱗傷的嬌軀再次多出了幾道傷口,就算是峰理子努力避開要害,也沒有辦法全部躲開貝爾菲戈爾的子彈,自然下垂擺在身側的左手就是最好的例子。幾近崩潰邊緣的身體,逼迫着峰理子不得不扶着冰冷的牆壁暫時的休息一番,來補充消耗殆盡的體力。哪怕她知道也許自己坐下去後,再也沒有起來的機會了,但是她卻無法抗拒這種近乎飲鸩止渴的**力。
依靠着牆壁緩緩坐下,在牆壁上留下大片顯眼的血迹後。峰理子偏過頭無神的雙眼看着自己奔跑過來的方向,漆黑的過道内因爲不知怎麽發生的電線短路的緣故變得漆黑一片,隻能模模糊糊看見身旁鋪設在地闆上的豪華鮮豔紅色毛毯上,流淌着同樣鮮豔的紅色液體。現在已經無法分清到底是因爲毛毯上液體本身的顔色才讓毛毯這樣鮮豔,還是毛毯鮮豔的色彩讓滴落在上面的液體同樣變得鮮豔起來。
就在這時,從走廊深處黑暗的空間裏傳出了輕微的腳步聲,聲音并不大已經足夠峰理子聽見,而且也沒有一絲想要掩蓋的意思一步一步不斷向着峰理子逼近着,仿佛就像是飯後散步般悠閑自在過頭的腳步,跟峰理子現在狼狽不堪的摸樣形成鮮明的反比。從這道過于輕松的聲音,峰理子大緻推算出大概是在距離自己位置不到五米的距離。模糊的視野再加上黑暗的環境這兩重掩護,哪怕是這樣危險的近距離峰理子也無法從黑暗中看到人的身影,更何況辨認了。
但是——
就算是看不見來者的身影,峰理子也知道正在接近中的人是誰,那就是導緻她現在這副悲慘摸樣的元兇——貝爾菲戈爾·斯圖亞特,年僅十八歲就以A級武偵的身份成爲東京武偵高校二年級(1)班教導學部教師。經過峰理子親身經曆,實際上擁有這超越S級武偵的恐怖實力。
要……快點……走……了,不然……會被……逮……捕
峰理子搖了搖因爲失血過多而昏昏欲睡的大腦,用力拍了拍臉龐想要強打起精神起來,但是虛弱不堪地身體就連這一點力氣都無法提供了,跟蚊子叮咬差不多力度拍打在臉上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好不容易強打起一點精神,峰理子扶着牆壁想要站起來,腳下一軟搖搖晃晃的身軀直接跌倒在地毯上。
峰理子趴在地闆上鮮血染紅了身下的毛毯,努力掙紮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不過直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峰理子昏昏沉沉的大腦這才意識到這已經是不可能事項,“逃離這架客機”這種想法已經沒有半點實現希望了。但是,哪怕自己得出了這樣自己是絕對無法反駁的結論,峰理子也沒有一絲放棄念頭。
沾滿是紅黑色凝固物已經血紅色液體的肮髒不堪的手抓住地上的毛毯,擡起頭用模糊不清的雙眼看着同樣眼前模糊不清的走廊,一點一點不屈不撓地向前爬行着,拖在地上的身軀在毛毯上留下一條顯眼的血紅色印記。平時隻需要幾分鍾就能從頭走到尾的過道,現在在她的眼裏變得無比漫長,漫長到幾乎不可能走完全程。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最終停在了耳邊的位置,已經不需要疲憊的大腦提供任何的信息,峰理子靠着本能也知道決定自己一生命運的人現在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别說是現在這樣不忍直視的悲慘狀态了,就像是全盛時期的自己也是沒有任何可能性從他的手下逃走。而被抓住的唯一結果就是,接下來一生都要像母狗一樣卑微地活下去,對于峰理子來說那是比死亡還凄涼還要最糟糕的結局。
金屬的摩擦聲在頭頂上響起,某種堅硬物體被貝爾菲戈爾毫無憐香惜玉地抵在頭蓋骨上,從頭傳到全身的冰冷的感覺讓峰理子稍微恢複了一點判斷能力,同時也讓她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出于一種怎樣的狀況。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恐怕這時候就束手就擒了,但是峰理子不同,她沒有這種奢侈的選項也不存在這種東西,如果她失敗了,迎接她的絕對是世界上最悲慘毫無光明可言的黑暗未來。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不要……我嗚嗚……我不要這種結果,我……不想再回……到那種生活去了,嗚嗚……我隻是想作爲理子而活下去……爲什麽……爲什麽就連這種渺小的願望都無法實現?明明隻是這樣渺小的願望而已……”
峰理子悲鳴道,嘶啞的聲音中帶着說不出的悲涼。就連身體被子彈撕裂、貫穿,從身軀中粗暴地拔出深深插入肉體的金屬異物,都沒有流下一滴眼淚的绯色雙眼,現在卻被眼淚所充斥着。溫熱的眼淚從眼角邊順着臉頰滑下,透明色的眼淚接觸到峰理子可愛臉龐上的紅黑色的污漬,最終落在地闆上時已經變得鮮紅一片,到底原本就是這種顔色還是被其他東西所侵染的結果,這一點已經無法判斷了。
“我……想像普通女孩一……樣被人喜歡,隻想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在這個殘酷……但卻美麗的世界,像普通人一樣……喜歡上某個人罷了……爲什麽……”
峰理子用力抓緊了身下的毛毯,拖着重傷的身體在地上不斷徒勞地爬行着,仿佛隻需要再努力一下就會迎來燦爛的未來似得,這樣自我欺騙般的表情挂在峰理子臉上。從峰理子的瞳孔深處貝爾菲戈爾看見了一種東西——就算是被迫站在絕望的深淵旁,隻要那裏有能夠爬上去的蜘蛛絲,絕不放棄地抓緊它。就是這種強韌的精神在峰理子瞳孔深處不斷閃爍着。
“因爲,我們擁有的力量——太弱小了。雖說比起普通人強大無數倍,但在真正強者眼中卻知不是一個笑話罷了。”
就算是峰理子這樣一副凄慘的摸樣也沒有絲毫憐憫用力頂在頭頂的金屬物體,不知什麽時候起峰理子再也感受不到從頭頂傳遍全身的冰冷。耳邊同時傳來貝爾菲戈爾沒有任何感情波動的冰冷聲音,這一次峰理子在那沒有起伏波動的平緩聲音聽出了一絲異樣的感情,被深深壓抑在内心深處的悲涼、痛苦、無奈與迷惘。
然後峰理子嬌小的身軀被貝爾菲戈爾小心翼翼地攔腰橫抱了起來,左手挽着大腿而右手把峰理子的頭顱埋在了自己的胸口。峰理子一臉茫然的擡起頭看着前幾分鍾還取自己性命現在卻把自己抱在懷裏的男人。貝爾菲戈爾前後強烈的對比,讓峰理子原本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大腦變得更加疲憊。
“這隻是一場交易。你說過伊·幽這個詞吧?爲了幫助亞裏亞把誣陷她母親的伊·幽組織成員全部逮捕,你是不可缺少的一環。”
貝爾菲戈爾看也不看峰理子一樣,雙眼平視着前方,冰冷的語氣有些生硬地說道。不過,峰理子卻從他生硬的話中聽出不一樣的東西。峰理子看着貝爾菲戈爾的側臉,什麽話都沒有說,隻是單純彎起嘴角露出虛弱的笑容,然後重新把頭深深埋在了貝爾菲戈爾胸口,蜷縮在貝爾菲戈爾的臂彎中,。
“隻要不是亡命之徒,聰明人都會爲自己安排不止一條後路。從這架客機上快速脫離的最好辦法就是降落傘了,從這條路經過的區域來看,你把降落傘藏在了儲物間,對吧?”
“真是……什麽都藏不過老師您的雙眼。”
“亞裏亞他們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決的。你隻需要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嗯。”
峰理子小聲應答道。接着在貝爾菲戈爾胸口反複摩擦,似乎是在尋找一個能夠讓自己更舒适一點的位置。鼻尖嗅到從對方身上飄過來的血腥味、硝煙味以及不好聞也不是太難聞的男性體味的混合氣味,安詳地閉上了疲憊不堪地雙眼然後沉沉睡去,就像是小貓般蜷縮在貝爾菲戈爾的懷中,雙手緊緊抓住貝爾菲戈爾的衣物好像在懼怕下一秒他就會棄她而去。
貝爾菲戈爾感受着懷中女孩遠低于普通人仿佛就像是屍體般冰冷的身體,終于将自己的注意力從眼前漫長的走廊轉移到懷中的女孩身上。低頭看着峰理子慘白的臉龐,越來越微弱的呼吸頻率打在貝爾菲戈爾胸口,心跳頻率也越來越弱,照這樣來看恐怕不需要多久峰理子就會死去,而關于這一點貝爾菲戈爾臉上沒有表現出絲毫的意外的情緒,仿佛這一切就和他預期計算的一模一樣似得。實際上,就算是峰理子還有行動能力,在大量失血的情況下也無法跑多遠,貝爾菲戈爾一樣可以很輕松地把她逮捕。
貝爾菲戈爾血色的瞳孔中終于不再是一閃而過一絲微不可及的紅芒,已經沉沉睡去的峰理子沒有看到現在發生在她面前的是怎樣一副詭異的場景。貝爾菲戈爾的左瞳孔中紅血色能量正在從眼球中緩緩的飄散出,随心髒的鼓動不斷舞動就像是火焰般燃燒着的無限接近血液顔色的血紅色能量。
在貝爾菲戈爾目光的注視下,峰理子身上鮮血淋漓的傷口上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地燃燒起血紅色的火焰。不過說是火焰,除去外表以外它卻沒有任何火焰該有的任何性質,不但沒有将峰理子嬌嫩的肌膚燒成焦炭,在血炎的不斷燃燒下,反而卻像是西方神話傳說裏的魔法師手中的治愈魔法一樣,原本持續流血不止的猙獰傷口瞬間就被止住了血,而且少部分血炎還随着傷口進入峰理子體内,修複破損的内髒血管和器官。
峰理子的心跳奇迹般的逐漸變得正常,體溫也回複到了正常人的水準。作爲這一奇迹的受益者,峰理子依舊是沒有絲毫察覺到這一切的迹象,她隻感覺到冰冷的身體上許久未曾感受到溫暖,她已經記不清楚上一次感受到像這樣的溫暖到底是多久之前的事,是十個月、還是一年、亦或者是三年,爲了獲得力量而夜以繼日吸收一切知識的身體已經淡忘了時間的流逝。不過,峰理子可以肯定的是,在冰冷地牢裏偶爾能夠感受到的那份溫暖,她是一生都不會忘卻。
峰理子雙眼緊閉着好像夢到什麽難得的好夢,慢慢紅潤的臉蛋上露出了一絲微笑,溫暖的身體本能地貼近貝爾菲戈爾,仿佛撒嬌般蜷縮在在貝爾菲戈爾的胸口。貝爾菲戈爾看着懷中沉浸在甜美的夢境中的女孩,臉上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笑容,他張開嘴俯身在峰理子耳邊輕輕說道。
“祝你做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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