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爾菲戈爾有些驚訝的看着突然變成一副無所謂态度,懶洋洋地靠在座椅上說着怎麽聽都毫無道理可言的強盜邏輯的綴梅子,仿佛剛才從她身上感覺到的恐懼隻是貝爾菲戈爾的錯覺一般,前後的态度反差太過強烈,貝爾菲戈爾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幾下,滿臉無奈地說道。
“額,能被你這麽信任還真讓我有點受寵若驚。”
“對了,貝爾菲戈爾,你還沒吃飯吧?”
綴梅子瞬間話鋒一轉迅速轉移逐漸變得沉重起來的話題,斜靠在座椅上的頭稍微偏向貝爾菲戈爾的方向,紫色的瞳孔帶有貝爾菲戈爾已經多次見過再明顯不過的戲谑神情。
“如果不是某人的話,恐怕現在我已經吃完了。”貝爾菲戈爾摸了摸配合地咕咕叫的肚子,沒好氣地看着綴梅子。
“抱歉,實在是太好吃了,忍不住嘗了幾口,然後沒想到——哈哈!實在是不好意思!”
原本貝爾菲戈爾隻是順着綴梅子粗劣轉移話題手段帶有強烈象征性的随口敷衍道,但是出于貝爾菲戈爾預料的是綴梅子竟然異常客氣地跟他道歉,習慣了往日綴梅子永遠一副得理不饒人,哪怕處于道義下風也會靠着各種常人難以想象的手段讓對方無條件遵從自己的摸樣,貝爾菲戈爾近乎本能的稍微移動了身下的座椅,拉開了兩人的距離,一臉戒備地看着綴梅子。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有什麽話就直說,不用做出這樣一副表情。”
綴梅子看着迅速拉開距離的貝爾菲戈爾,嘴角微不可聞地往下撇了撇,将快要燃盡的香煙掐滅在辦公桌上的煙灰缸裏,然後突然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貝爾菲戈爾,繼續用與她原本女強人形象完全不相符的語氣說道。
“别這麽說嗎?做錯事然後道歉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嗎?用不着這麽大的反應吧?”
“不,正因爲對象是你,所以才需要這麽大的反應。”
貝爾菲戈爾看着快速接近中的綴梅子,不動聲色地放下斜撐着臉頰的左手,輕輕放在腰間上,手指靈敏的感受着透過白色西裝傳到指尖的金屬制品特有的冰冷堅硬觸覺,渾身肌肉從下半肢開始逐漸緊繃起來,血紅色的瞳孔中微微反射出某種血紅色物質,他直視着距離他僅僅隻有三步之遙的綴梅子,等待着她下一步的動作。
——是近距離刺殺?還是,隻是單純的行爲?
綴梅子站在貝爾菲戈爾身前,嘴角慢慢上揚露,沒有絲毫的預警雙手猛地伸出抓住貝爾菲戈爾左右手死死地壓在座椅上,然後慢慢擡起穿着黑色過膝絲襪的大腿,兩腿岔開整個人跪坐在貝爾菲戈爾大腿上,彙聚着全身重量的雙膝壓着貝爾菲戈爾雙手,手背上的肌膚甚至都能感受到綴梅子大腿順滑的觸覺。
“竟然對我這麽不信任,虧我還告訴你僅限于三個,不,四個人知道的秘密,現在再加上你是五個人了。你說你該怎麽補償你辜負我對你的信任?”
綴梅子坐在貝爾菲戈爾大腿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貝爾菲戈爾,臉上逐漸浮現出女王式的笑容。
“……”
貝爾菲戈爾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或者說是不知道是如何回答,他無法從綴梅子身上感受任何殺意,甚至就連最基礎的惡意都沒有。
這讓習慣了生活在周圍都是毫不加以掩飾的滿滿惡意的世界,習慣了對任何事物都充滿着不信任,習慣了不是殺人就是被别人殺害這樣弱肉強食的真理,習慣了認爲世間一切都是帶着滿滿惡意,所謂善良的人們隻有在童話中才能找到傳說中存在的貝爾菲戈爾有點不知所措。
這也是貝爾菲戈爾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從除去維拉德以外的人類身上感受到這種既非憎恨也非惡意隻是帶有單純“善意”的感覺。
“那麽,”綴梅子看着沉默不語的貝爾菲戈爾,挂在嘴角上女王般的笑容再次擴大少許。“懲罰時間到了,接受懲罰吧!卑微的下仆!”
綴梅子帶着女王式的笑容突然用手遮住貝爾菲戈爾雙眼,還沒等貝爾菲戈爾說些什麽,剛剛下意識地張開嘴,在一片漆黑中貝爾菲戈爾感覺有什麽物體被突然塞入到了口腔裏,頓時一種奇妙的味道從舌尖上不斷蔓延開來,與此同時鼻腔也敏銳地嗅到食物特有的香味,下意識地咬了一口,炸雞塊松脆的口感不斷從舌尖傳向大腦。
“怎麽樣不錯吧!”
伴随着綴梅子帶有掩飾不住笑意的低沉聲音,貝爾菲戈爾重新恢複了光明,在他的眼前,綴梅子右手上那雙做工精美的筷子夾着一塊炸雞塊,不斷在貝爾菲戈爾眼前晃動着。
根據眼前看到的景象,貝爾菲戈爾不難猜出綴梅子口中所謂的懲罰,就是喂貝爾菲戈爾吃午餐,很難想象出這種惡作劇般的行爲會出現在被一部分學生私底下冠上“綴女王”之稱的綴梅子身上。
“嗯,很好吃。”
“怎麽,聽你的口氣,好像很不愉快的樣子?莫非你是抖·M?那,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清朝是如何處理那些不幸被俘的外國軍官?”
綴梅子強行把剩下的半塊炸雞塊塞入貝爾菲戈爾口中,手裏夾着筷子毫不客氣地直指着貝爾菲戈爾,臉上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用麻煩你了。”
貝爾菲戈爾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同時上下颚快速咀嚼,迅速将塞滿口腔的食物吞咽下去,擡頭仰視着滿臉笑容的綴梅子,發出請求的信号。
“請繼續。”
“嗨!那麽,恭敬不如從命!”
綴梅子帶着笑意扭過身體端起放在辦公桌上的可拆分式便當盒,從便當盒中夾起一塊無論從各個方面都稱得上是完美的炸雞塊,輕輕放在貝爾菲戈爾嘴邊。
“來,乖,張嘴,啊~”
不知道是不是綴梅子故意用這種仿佛是母親哄孩子般的語氣,貝爾菲戈爾在這瞬間有種微妙的違和感,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女性,和他一直以來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到的形象有點不相符。雖然貝爾菲戈爾總是感覺好像有種隻要一張口就有什麽東西掉了一地的錯覺,但是爲了自己的肚子着想,貝爾菲戈爾還是決定先忽視這種錯覺吃飽了再說。
于是,抱着這樣很單純很正常的想法,貝爾菲戈爾順從地張開了嘴。
“啊~”
“貝爾菲戈爾,我有事想要請你幫……咦咦咦咦?!”
沒有事先在進來之前敲門,而是直接不管不顧闖入武偵高校三大禁區之一的教務科的英國福爾摩斯家族的貴族少女亞裏亞,正以完全稱不上貴族禮儀的方式粗暴地推開了教師研究室的金屬門。
金屬制品與牆壁的碰撞聲伴随着聲優一般甜美的聲音一同響起,但是沒過多久,好聽的聲優聲宛如被刺客暗殺割喉的聖殿騎士一樣戛然而止,房間裏中隻留下淡淡的回音……
貝爾菲戈爾順着聲音的方向微微向後扭過頭去,在他的視野中,亞裏亞睜大了雙眼滿臉不敢置信地用手直指着貝爾菲戈爾,口中結結巴巴地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KI……KI……SS……SS……?!”
貝爾菲戈爾觀察一下亞裏亞所處的位置,她正站在教師研究室門口處,從門口處的角度正好可以直視着貝爾菲戈爾現如今的位置。如果是放在平時這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隻不過是坐在了别的老師的位置上罷了。但是緻命的是,正綴梅子正跪坐在貝爾菲戈爾身上,兩腿壓着他的雙手,而且還在親自給他喂食。
亞裏亞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切入的時間、地點有多麽尴尬,可愛的臉龐瞬間變得通紅,迅速低下頭,小碎步後退幾步推到門口,有些結巴地大聲說道。
“抱抱歉!……失失失禮了!打擾你們了,我這就離開!”
雖然無法确認亞裏亞到底看到了什麽,不過從她已經無法組成最基礎語句的反應來看,很明顯亞裏亞誤認爲是綴梅子在與貝爾菲戈爾接吻一不小心被她撞見了。哪怕就算是亞裏亞通過“上帝視角”看到了事情全貌,得到“哦,原來隻是在喂食啊!”這樣的結論,以她的天真到骨髓裏的性格,很難保證她不會說出嘴。
貝爾菲戈爾可不想在以後的幾年内被學生私底下用奇怪的稱号稱呼。
于是,在以上重重考慮之下,貝爾菲戈爾快速做出了他自認爲正确的決定。
“沒關系,亞裏亞,有什麽事進來再說吧。”
亞裏亞後退的動作瞬間停滞住了,她僵硬地擡起頭,正好對上綴梅子略有些不爽的眼神,哪怕亞裏亞沒有學過心理學,女性的直覺也告訴了她答案——敢進來試試!直白的冷暴力威脅下亞裏亞連忙低下頭,心裏卻開始不由自主誤解貝爾菲戈爾叫住她的含義。
“不不不用了,你們繼續,我什麽都沒看見,我什麽都不會說的。”
“我說得并不是這個,況且我做了什麽嗎?”
貝爾菲戈爾用眼神示意坐在他身上的綴梅子趕快下來,一邊頭往向後仰斜靠在座椅上靠墊上,血液一般鮮紅的血紅色瞳孔倒映出亞裏亞此時滿臉不知所措的摸樣,他繼續用平淡仿佛專門誘惑無知人類的惡魔般的語氣說道。
“你想說的事,是想要我幫助你抓捕‘武偵殺手’吧?爲了替被人陷害,背上864年刑期你的母親——神崎·H·香苗女士洗刷冤屈,所以才特地從英國來到了香苗女士的羁押地,日本東京,并轉入了東京武偵高。”
“你是怎麽知道!!!”
聽完貝爾菲戈爾的話,還準備離開的亞裏亞仿佛炸毛的貓咪一般發出了憤怒的叫喊聲,在這一瞬間,什麽尴尬、什麽師生禮儀、什麽貴族風範,沒有一絲保留的統統被亞裏亞抛之腦後,她的腦海裏隻剩下對于貝爾菲戈爾沒有絲毫顧忌直接調查她的憤怒,以及一點點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淡淡失落。
“拜托了上次在英國認識的馬克·撒切爾調查了一下。”
貝爾菲戈爾整理了一下身上有些淩亂的西裝,輕輕轉動身下的辦公椅,轉向亞裏亞的方向,正面對着一臉憤怒眼眶中逐漸浮現出淡淡水霧的亞裏亞,卻沒有注意到身後綴梅子看向貝爾菲戈爾和亞裏亞兩人有些耐人尋味的眼神。
“以你的個性,肯定是沒有追問到底的話,就打算對誰都不說,對吧?找我也隻是爲了更方便的找到‘武偵殺手’,然後剩下的全部交給你自己一個人解決。”
“……”
亞裏亞垂下頭沉默不語。
貝爾菲戈爾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沒錯,身爲福爾摩斯家族的後裔卻沒有像曆代先祖一樣找到一位合适的、值得信任的搭檔,因此被戲稱爲“詠歎調(Aria)”——即爲“一人獨唱”的意思,借此嘲諷她總是隻能一個人執行任務。而找一位合格搭檔的想法早就在倫敦武偵高的時候,被那群同年級的無能武偵一點點磨滅掉了。
在這樣的環境下,已經太久獨自一人的執行任務,上一次與别人合作已經都已經無法記起,不知何時已經漸漸養成全部事情都由自己一人解決的習慣。雖然這樣的想法放在普通人身上也隻能被認爲是自我意識過剩,但是如果放在每天都在與死亡擦肩而過的強襲科武偵身上,不懂得與其他人合作,最後的結果就隻有死路一條。
“别打算編謊話騙我,你應該知道自己說謊的水平有多差,況且,我雖然沒有像偵探科的武偵一樣經過系統的學習,隻是讀過幾本心理學著作而已,但是,在中東三年積攢下來的經驗足以讓我分辨什麽是謊言,什麽是實話。”
貝爾菲戈爾一邊用平淡語言封死亞裏亞反駁的餘地,一邊從辦公椅上站起,緩步走到亞裏亞身前,右手放在亞裏亞微微顫抖的瘦小肩膀上,左手輕輕抵在亞裏亞下巴上,慢慢将亞裏亞頭擡高到能夠毫無阻礙地直視對方臉龐的高度爲止。
貝爾菲戈爾注視着亞裏亞赤紫色的雙眼,在眼眶中不停地打轉故作堅強強忍着沒有流下的淚水,更是給亞裏亞增添了幾分可憐。
血紅色的瞳孔裏開始流淌着某種與瞳孔顔色一緻的物質,平淡地語氣仿佛帶着某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魔力,對着不斷低聲抽泣着的亞裏亞開口問道。
“告訴我,亞裏亞。你的選擇?”
淚水順着臉頰緩緩流下,耳邊聽到的是已經無法壓抑住的抽泣聲。亞裏亞猛地沖進貝爾菲戈爾懷裏,頭深深地埋在貝爾菲戈爾胸口,不顧一切地大聲哭泣着,仿佛是要把曾經受過的委屈全部發洩出來一樣。
“求求……你……幫……幫我……貝爾菲戈爾!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貝爾菲戈爾輕輕把亞裏亞抱在懷裏,聞着從鼻尖傳來的淡淡清香,俯身貼在亞裏亞耳邊低語道。
“YES,MY.LO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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