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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秦曆三千零七十九年，初秋，中山帝國龍劍山以北三千餘裏的南粿城。

中山南盆地裏的南粿城，是被群山環繞中的天堂。

南粿城的名字由來是因爲這裏的特産——面粿！

那是一種用白面制作的美味食物。

城外是中山國難得的千裏沃野，沃野中種植滿了一年兩熟的小麥。山坡上種滿了各種水果，一年四季瓜果飄香。花開時節有那養蜂人帶着蜂箱住在山上，等到養蜂人下山南粿城裏就會飄起陣陣蜜糖的清香。

南粿城水陸交通皆便利，在中山帝國的位置非常重要，堪稱中山國凡人國界的東南大門。

城外八十三座大小煤礦日夜不停的把‘黑金’從山裏挖出來，在南粿城外裝上貨船、大車、小車運出中山國。

船是漂在長玄江裏的。

縱貫中山國南北的長玄江繞城而過，自北向南流淌着。長玄江過了南粿城向南流入了南煙國，在南煙國蜿蜒的拐了兩個大彎留彙入了無盡的南海。

地處交通要地，物産又極豐富，南粿城的繁華可想而知。

單薄的城牆裏住了十萬戶人家，大街小巷繁華無比。

城外環繞十幾個縣城、上百個小鎮住了不下八十萬戶人家。

這日中午頭，南粿城外馬家大車店裏冷冷清清，十五張小桌三三兩兩的座了幾個人在吃菜，大吧台外有幾個人座在那裏喝酒。

酒是最劣的濁酒，十五枚大錢一壺。

肉是最次的下水，十二枚大錢一盤。

菜是最爛的葉菜，八枚大錢一大盤。

茶是最碎的梗茶，二枚大錢一大碗，

催東來已經在這裏混了十五天。

這十五天裏那個英俊潇灑的美少年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一個胡子拉碴又面相稚嫩的浪客。

個頭不高消瘦的身材，着一身粗布衣衫，手腕上一雙厚牛皮護腕，腰間一尺闆帶挂着塊赤銅腰牌，面前放着一把雜木鞘的四尺單手劍，腳上蹬一雙廉價的豬皮靴。

他正坐在大車店吧台邊最邊上，啃着大面粿，吃着最便宜的下水肉、喝着兩枚錢一壺的劣茶。

那一日。

龍劍門那些老古董，也不問青紅皂白，就廢了催東來的修爲。

許是看在燕秋的面子上，龍劍門太上長老常倪婷親自出手，老太婆幾下就廢掉了催東來的‘靈種’。

上丹田裏‘靈種’一廢，體内真炁去了根。

就如那無根的浮萍，轉眼就飄散了。

“怎麽來的，怎麽走吧。修真者的東西一件都不許帶走。”

最終，催東來隻帶了些銀兩、一把凡俗寶劍就被‘掃地出門’。

臨走連李梅兒的面都沒見着。

山門口隻有矮胖道人相送，臨走催東來求‘瓶子’師叔照顧李梅兒和燕秋。“請轉告梅兒姐，我一定會回來的！待到那一天，我會風風光光娶他過門。等我！”

一架馬車把催東來丢在這南粿城，車夫轉身上車打馬就走。

留下他獨自一人在這城外，真個是異國他鄉舉目無親！

催東來吃飽喝足往桌子上一趴“這凡人的日子真難混啊！”，摸摸懷裏幹癟的錢袋，沒大子了。

要說從前催東也來也在東海城裏混過幾年。小錢，從來都是表弟嬴天潇付賬。大錢，打個白條也自然有人去公爵府裏結賬。

那時候那用自己掏銀子啊？

在龍劍山上這幾年，靈石、貢獻都燒在了修複‘機铠’上，有點閑錢也都給梅兒買了禮物。

催東來趴在吧台上迷迷糊糊：“梅兒好想你啊，鈴兒你怎麽就不出關哪？大牛、天潇你們兩個混蛋在做什麽？”

自古紅顔多禍水，

那翡雪确實是美！

隻看一眼就出事，

再見一面就倒黴！

莫非是那命中注定的克星？

正胡思亂想着，大吧台後過來一壯漢。

這壯漢是那馬家大車店的老闆，江湖綽号‘馬光頭’。

“咚”一聲響。

大漢一拳擂在桌闆上：“小子，該結賬了。”

催東來擡起頭來：“馬大叔，再寬限幾日吧。現在手頭很困難。”

馬光頭爲難道：“這都半個月了。我這小本經營也很難做的，别爲難我。當日要不是看你可憐，我才不會好心收留你。”

催東來：“大叔，你是好人，好人做到底。就再寬限幾日吧，我就快接到懸賞了。”

馬光頭連呸三口：“呸呸呸！你才是好人，這年頭做好人死的快！你可别咒我。我看你這把劍還值幾個錢，不如當了還錢。”

馬光頭伸手拿劍，催東來見狀隻微微一笑。

“哎呦！”大車店老闆取劍在手，頓覺心底發寒。稍微抽出一點劍刃看了一眼，趕緊合上把劍推還給催東來。

劍上陰煞之氣常人難耐。

催東來失去了‘靈種’，這身體可是受過靈氣滋養的，全不怕那點煞氣。

接過寶劍挂于腰間。

馬光頭左右一望，湊過頭來低聲道：“小子，這把宣鋼寶劍哪裏來的？”

“撿的。”

“少忽悠我！”

“真的是撿的。”催東來說的是實話，那真的是催東來從鬧鬼地殉葬坑裏‘撿’的。

馬老闆使一個眼色：“哦，我懂了。”

“這麽大的殺氣，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是個高手！你殺過多少人？”這馬老闆凡人一個，将劍上‘陰靈煞氣’認做了凡間‘殺氣’。

催東來覺得好笑，答道：“人沒殺過，妖魔鬼怪倒是砍過不少。”

“呸，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以爲你是那飛天入地的仙俠？”

催東來無語，心道：以前咱還真是個‘降妖除魔的小仙俠’，現在是一文錢難倒的英雄漢。

馬光頭看他久久無語，張口說道：“行走江湖人人都難免有落魄的時候，我們江湖人要看的開，說不定什麽時候你就又風光了。”伸手拿出塊牌子，接着說：“看到沒有，從我爺爺那時候起，我馬家大車店就接濟過不少落魄的江湖大俠客，那名字都刻在這裏了。”

催東來看着牌子上的名字都覺得眼熟。

西方不敗欠銀币三十枚。

獨孤求輸欠銀币五十枚。

令狐奔欠銀币十八枚。

牌子上羅列了四五十個名字，最後一個讓他一口酒噴了出來，刻的是“白紫西欠銀币八枚。”

馬光頭一閃躲開酒和口水，樂道：“小子，别害怕。這些名人都曾經在這裏混過。”

“大叔，他們後來還錢了嗎？”

“還錢的名字都劃掉了。”

“我懂了。”

馬光頭給催東來倒了杯劣酒，說道：“小子，我看你挂了塊東秦國赤銅镖客牌子。那種低級牌子在這裏是接不到任務的。”

“爲什麽？”

“赤銅級镖客能到的了這兒？”

催東來略一想就明白了，東秦到這裏最短的路程也有三萬裏，那條路是橫穿東砜帝國這個敵國的。别說赤銅級镖客了，就是橙銅、黃銅、綠銀級的镖客也過不來。

中山帝國爲人皇留下的正統，這镖客的制度東秦國是跟中山國學來的，二國的镖客腰牌是互相承認的。

但在這裏出現的東秦镖客赤銅腰牌，那肯定都是假的。

。

“我的是真的。怎麽就沒人信哪？”

他要換中山國的腰牌也是沒門，無根無底又是東秦口音，在中山國官府是領不了本地腰牌的

“我信，就憑你這把劍，你最少也是個青銀級镖客。這麽的把，我給你做保人，你去作事。我隻抽兩成,怎麽樣？”

“行，謝謝大叔。”

馬光頭立刻手書信件一封，蓋上自己的印信。催東來拿着引薦信，跑步出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過不多時又垂頭喪氣的回來，把信往大吧台上一拍，哀聲歎氣。

馬光頭好奇：“怎麽？不成？”

催東來湊頭過來偷偷說道：“大叔你本事不小啊，你這開的不會是黑店吧？”

“口胡！”馬光頭氣道：“從我太爺爺馬大錘在這兒開店，到我這兒已經百年曆史，别的沒有我這店裏遵紀守法，信譽至上。”

催東來神秘的“那，怎麽給介紹的是個殺手堂口？”

“那兒不是來錢快麽。”

“大叔路子挺廣啊。”

“那是當然，老馬家别的沒有，四海的朋友多的是。我跟你講···”馬光頭一番胡吹海侃，這中山國江湖裏，兩條腿走路的，白的黑的不白不黑的，他全有關系。

“小子，你不做那個行當，你想做什麽？”

“正經镖客呗。我要去幹殺手，被我爺爺知道了還不一箭射死我？”

馬光頭：“家門規矩？”使一個眼色：“我懂。”

你到底懂了什麽？

“我再給你找個事兒做。”

“正經事？”

“肯定是正經事，不過我要抽三成報酬！”

“沒問題。”

馬光頭又手書了一封信，叫催動來去城東大道王家大院去找門房王三。

三天後。

催東來衣衫褴褛，渾身青紫的回到了馬家大車店裏。

馬光頭看到它就是一怔，問道：“小子這麽快就回來了？”

“呸。”催東來吐出口帶血的唾沫，用鞋在地闆上碾了碾。“大叔，你給我找的好活兒。”

“怎麽？”

催東來要了壺劣酒，一口幹盡這才緩緩道出這三天發生的事。

那日，催東來跑去王家通過門房王三，得了一份保镖的工作。工作很簡單，保護王家大少爺，一起幹的還有三位镖客。

第一日王家大少爺在家讀書平安無事。

第二日王家大少爺在青樓與狐朋狗友喝酒，也沒出事。

第三日王家大少爺當街強搶民女，被催東來攔住，結果跟另三位保镖幹起來，打個頭破血流鬥個兩敗俱傷。

馬光頭聞聽經過，歎口氣道：“小子，想不到你還是個好人。”

“我不是！”催東來被點到痛處，怒目圓整跳将起來。劣酒上頭頓時臉紅脖子粗，吼道：“我隻是看不過這事兒！憑什麽那小子當街強搶民女沒人管？我跟師姐兩情相悅都落得如此下場？”

“這是爲什麽？”催東來眼中含淚，擎劍在手連聲問道“這是爲什麽？這是爲什麽？”

“聽大叔一句勸，别做傻事。這年頭想做好人太難，你想做個好人必須比壞人更狡猾、更兇狠、更有實力，不然就隻有悲劇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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