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落葉飄零花果滿山。
九月十五這天可謂秋高氣爽,崔家莊的麥田裏一片金黃。
一株株麥子都被穗兒壓彎了腰。
這麥,是幾千年流傳下來的旱麥。
這田,是幾千年耕種貧瘠的旱田。
開春種下,足足要兩百個日夜才能成熟。
一年一季、株高穗小、生長期長,産量低、味道差。
别管味道怎麽樣,總要先填飽肚子不是?
秋收時節的崔家莊,又到了一年最忙碌的時刻,私塾也放了秋假讓一群半大小子回家幫忙務農。
崔家莊良田萬畝,
是相對周圍村莊而言。
催家小少爺說過:畝産千斤?
那真是做夢都不敢想的!
一千斤?
好年景那是五畝地的産量。
孬的年景,十畝地也産不了一千斤。
今年年景不好不壞
莊上私塾的孫先生推算過。估摸着一百五十萬斤糧食還是有保的,不會超過一百六十萬斤了。
看似不少,再一換算也隻兩萬石往上吧。
剛剛夠崔家莊老少爺們的口糧。這還是因爲催老太爺大功在前不用交稅。
崔家莊上下五百餘戶人,小兩千張口,算起來今年一人能分石十糧食,扣下小奶孩不算。
似乎也不少了?
可别諸位忘啦,崔家莊可是江湖上揚名立萬的莊園,催家莊上上下下可都是習武之人。
連那私塾裏的孩子都是能舞大刀,能開硬弓的武人。
習武的基礎是啥?
習武的基礎是能吃能喝!
在加上,
養豬,養馬,養牛,
喂雞、喂鴨、喂鵝。
真是應驗了那句老話:人吃馬嚼的,糧食要翻倍!
這糧食不夠吃,
怎麽辦?
全莊總動員!上山采摘硬果,打獵腌制臘肉,下河撒網打漁,牧場裏造奶酪。
總之,想盡一切辦法呗。
加上糧倉裏去年陳糧,再外購一部分糧食,這才夠維持下一年的。
難啊,就盼望來年風調雨順。
不用上課的催家小少爺,也背弓帶箭上山打獵,美其名曰幫莊裏儲備糧食,以便過冬。
老太爺感動的不得了,連道:孩子懂事了。
偌大一個崔家莊,豬牛無數,過冬還用得着小少爺去上山打獵?
借口!
不過是秋遊的借口而已。
一般富貴人家小少爺要出門打獵,哪個不是十個八個仆人跟随伺候着?
官爵人家少爺出門打獵,更是誇張的三四十人伺候。
催東來:“咱老催家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打個獵而已,就不興師動衆了吧。”
老太爺也發了話:行!我看行。我跟你那麽大的時候,進山都是獨來獨往,别說野獸。山賊都射死好幾個了。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催老太爺叮囑一番,就讓少爺帶着燕、王二人,由莊丁催三七陪着,騎馬出了莊園。
進了山中,小路不甚寬闊,二馬不得并騎。
催東來一馬當先,後邊兩騎,燕秋在前,大牛在後。
這半年小丫頭燕秋得了潘老頭不少真傳,别的不說拍闆磚打悶棍的功夫日益精進。
大牛嘴上說不服,不服,實際上也被闆磚拍怕了,最後口風一改:好男不跟女鬥,哥是少爺第一‘男跟班’。
誰是哥?
你是誰哥?
爲了這個問題大牛又挨了幾次闆磚。夏末時分,私塾上下見到燕秋都會鞠躬敬稱:秋哥好!
催少爺也會适時打趣道:秋哥,純爺們!
當然背後是偷偷稱之爲“三無蘿莉”的。
催東來出了門,老太爺想了想又暗中叮囑府上武士催三,催冬二人遠遠跟着保護小少爺。
崔家莊東南十餘裏外的無名山上,秋風吹過滿山的紅楓黃葉好不絢麗。
緩緩的北坡之上,灌木叢生鮮花遍地,野藥山珍到處是寶。
幾人上山不久就發現了野獸痕迹,少爺命令催三七看好坐騎,慢慢摸上坡去。
逆風靠到近前,催東來站定弓如滿月一箭射去,七十步外一隻巨大的花岩野豬‘嗷’一聲慘叫,一下跳起七尺多高。野豬脊背上中箭,箭入肉二尺之深,
一箭重傷!
野豬落地後巨頭一晃看到人影,四個蹄子兇猛踏地,朝着催東來就狂沖而來。
豬突!
真正豬突。
撞樹,樹折。
撞石,石飛。
唰·唰·唰·
催東來連射三箭,箭箭命中豬身,野豬慘叫連連,腳下毫不停頓一路塵土,狂突而至。
二十步,催東來心裏發顫,一箭射偏。
手抖動不止。
一摸箭壺沒抓住箭,再摸取出箭來上弓,卻找不到弦了。
十五步,
十三步,
十步!!
這個距離看去,野豬血流如注,雙眼赤紅,瘋狂喘息,兩尺白牙尖若匕首。
那野獸分明是重傷之下,全憑着一股子狠勁沖撞過來。
崔東來兩股顫顫,雙手發抖。
手裏的箭已是射不出去,
腿腳發軟,躲也躲不開了。
隻得大吼:“攔住它!”
“哇呀呀,殺殺殺!”身邊黑影一閃,王大牛嗚哇亂叫沖上前去,偏身與野豬擦身而過,手中六尺大鐵椎輪圓了‘噗嗤’一聲迎擊在野豬前腿上。
野豬失蹄立時翻立而起,如山一般向催東來鎮壓過來。
這一刹那時間仿佛變慢,催少爺居然說出了四個字。
“我·勒·個·去!!”
死大牛!害我!這豬怕不有小兩千斤?這要壓住了,立時就不叫崔東來了,直接叫催照片比較貼切。
‘噗通’一聲催東來被燕秋撲倒一邊,二人摔成了滾地葫蘆。
野豬摔倒在地,蹄子亂蹬就是站不起來,折騰的砂石四濺塵土飛揚。燕秋跳起,撲入塵土之中,就聽“噗嗤·噗嗤·噗嗤···”匕首入肉之聲連響,塵土中也不知野豬吃了多少刀,
嗷嗷嗷!野獸慘叫連連。
大牛跑來拉起自家少爺,彎弓舉錐就要上前,忽然野豬沒了動靜。待到塵土散去定睛一看,野豬躺倒一動不動,身下血如噴泉一般湧出。
燕秋扶着豬背座在血泊中,渾身上下被豬血澆灌個透徹。
崔東來,聞到血味胃裏一陣翻騰,好歹忍住沒吐個當場。
王大牛跑去一番檢查确定野獸已死,細細一數短短一會兒野豬身上多了七八十個窟窿,緻命一刀是被匕首沿着頭骨捅進了後腦。
這豬要是個人的話,可以說是一下刺進了腦後‘啞門’死穴,隻是不知道這豬身上有沒有‘啞門’。
這一匕首捅進去,立時就破壞了神經中樞,就像鬥牛士的‘最後一劍’一般的精彩。
王大牛朝燕秋豎了豎大拇指說道:“秋哥,威武!”
燕秋半躺着回了個拇指,拇指朝下。大牛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他那八楞大鐵椎長六尺重一石,是最近才開始練的武藝。取的就是一寸長一寸強,這次算好了一椎下去擊碎野豬膝蓋,在少爺面前漏漏臉。
豬突之時,打斷後腿就對了。
結果大牛經驗不足擊打的是前腿膝蓋,DUANG一聲豬膝蓋打碎了,豬鼻子拱在地上立刻玩了個‘撐杆跳’。差點一屁股作死自家少爺。
催東來面有慚色的跑來,想扶起小丫頭,燕秋軟軟的就是站不起來。
“小秋,你怎麽了?”
“累。”
一番仔細檢查,小丫頭身上并無損傷,隻是脫力了而已。
燕秋看着催東來,一指野豬撞出的小道,說:“下坡!”
“合着,我是作死啊!”
催東來臉紅,還是經驗太少,怎麽就沒想到繞到斜上坡去射箭?再這下坡雖然是逆風,野豬聞不到氣味,稍微斜上坡一點這畜生也是問不到的。斜上坡處估計這豬這麽笨重,沖的必然沒那麽快,八成就被本少爺射個七八箭,半路就射死了。搞這麽丢人,還差點被巨豬一屁股座死,真是‘作死啊’。讀書跟經驗,就是兩回事兒啊。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
催東來一腳踹在豬頭上,碩大的豬頭死沉死沉的。催東來忽然想起個問題,這頭豬怕不要一千斤,怎麽弄回去?
隻得命大牛跑去找人,多叫個有武藝的莊丁來擡它回去。
催東來把燕秋抱出血泊,也不知是否錯覺,小丫頭似乎臉色微紅。
别是使脫了力,要發燒吧?催東來一摸燕秋額頭,有點燙。
“壞了要發燒!”
“沒事!”燕秋面無表情的搖頭,臉色也正常了許多。
這個‘三無蘿莉’一向判斷準确,說沒事看來就是沒事。
“好吧,信你。”
催東來取出水囊給小丫頭灌上幾口。便在一邊席地而坐,打理起手中的鐵木‘二石弓’來。他算過這個世界的‘一石’有多重,估計應該比前世‘漢石’重許多但要比‘宋石’輕不少。
這二石弓還是威力不足啊!
這皮還不算硬的‘花岩野豬’,要是換了石皮‘翠山野豬’,别說射進去二尺了,半尺也射不進去。
換了前世這種威力的弓,估計一箭就能放倒大馴鹿,以前聽說阿拉斯加的M國佬經常那麽幹。
再看着那血泊裏的巨物,催東來不由自豪道:“大馴鹿算個卵!我的對手是,豬斯拉二号!”①
燕秋沒有聽懂,疑惑道:“什麽?”
“沒什麽”差點又說漏嘴,低調!低調!
上次那事後,催少爺決定沒本事自保之前,還是低調一點的好。
這種巨物在前世絕對是世界紀錄級的,到了這一輩子也就是個‘小字輩’的吉娃娃,據說中山帝國山裏有的是三千斤往上的黑妖豬,爺爺是怎麽形容來着?
“肩高一丈皮若金鐵”。
遙遠的南方還有座大陸,哪裏更是妖魔鬼怪的天下。
要是能用上咱自己造的‘單滑輪四石弓’換上重箭,保證給這‘豬斯拉’一箭一個透明窟窿,要是有了爺爺那本事。哥就去南方大陸闖闖,看看有沒有貓女、兔女郎、豹女、狐狸精這種‘兇殘’的妖精。
咱去抓個‘白素貞’回來當戰寵。
不由小聲說道:“嘿嘿,咱努力鍛煉,争取早日變成先天高手,用上三十石的超級寶弓,倒時候小爺要看看···”
話未說完‘咚’的一聲悶響。
催東來隻覺得頸後一痛,天旋地轉,兩眼一翻就要摔倒。
··················
··················
①據報道,有史以來最大的野豬(綽号“豬斯拉Ⅱ号”)是被一位11歲的阿拉巴馬州男孩與父親打獵時殺死的。這隻野豬的體重476.7公斤、體長2.84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