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爲什麽會變成這樣啊?”
透過高分子強化玻璃我看着虛空那一頭的群星,對于在宇宙中生活的人來說,因爲沒有大氣層的折射和阻礙所看到的宇宙與生活在地面上的人們看到的完全不同。
這種可以用絢麗來形容的景象無論看了多少次都不會覺得膩味,但是我卻不由地一陣歎氣。
我現在所在位置是L4殖民衛星群之一的綜合衛星——Eden的宇宙港口處的公共酒吧和休息娛樂場所。
說是綜合衛星但是在建設期間卻是以軍用空間站爲基礎構架施工的。原本這座殖民衛星是40年代歐亞聯邦秘密修建的軍用設施之一,結果修建到一半的時候卻因爲上屆政府下台而一度中斷,資金也遭到了凍結。迫于無奈拆除了一些重要軍事設施之後其餘下部分也被以低價轉賣給了民間機構。
後來的建設者從特殊渠道購得了原始設計圖并按照原本摸樣重新完成了建設,于是這裏便成爲了L4唯一一所軍民兩用的空間站,同時也是各大地下組織交易的非法窩點。
當然這些地下組織當中也包括了所謂真理戰争的參與者們,以及——像我這種剛剛混上社會的人。
悲哀地歎了口氣,雙手捧着臉頰把一根吸管含在嘴裏,瓶中的液體其實早就一滴都不剩了,這麽做隻不過是爲了打發時間同時緩解一下郁悶的心情而已。
我會出現在這裏其實是有原因的。
就在幾天前的一次晚餐上,母親大人先是一番大義凜然地要我爲阿斯特家蒙冤死去的探員叔叔讨回一個公道,然後‘天真無邪’地說出了讓我現在都覺得是神話小說一樣的事情,也不顧當事人反對與否将我一番打扮之後丢到了這個鬼地方。因爲根據現有的資料顯示,這座位于L4的殖民衛星正是那位探員生前出差在外時當做據點的都市。在回收了家族事先爲其購置的房産後,也可以找到不少有用的線索。
殖民衛星内部的空氣循環系統和溫控系統與海底都市‘歐西安娜’使用的是同一個版本,這點雖然很久就已經知道了我還是覺得。
“好冷…”
不由得用雙臂抱住自己的裸露在外的肌膚,利用自己的體溫緩和自己。頭頂上滾動的字幕正好顯示出現在的氣溫是26攝氏度,可我還是覺得一陣說不出的寒意,實際上自己很清楚這其實是心裏上在作祟而已。
現在的時間是上午11點鍾,從下穿梭機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三天了,可我依舊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每天除了從了查閱探員生前留下的資料外就是漫無目的逛街發呆。
至于精神生命體什麽的…
母親大人除了這個奇怪的名詞外什麽也沒跟我說,隻是讓我自己在旅途中尋找答案,同時她告訴這是作爲阿斯特家的族人必須知道的事情,爲了今後的戰争…
什麽戰争?地球和PLANT之間的戰争?如果是這樣我還是覺得讓我呆在家裏的實驗室裏遠遠比這裏要有用的多。或許對她而言和大家好好相處也包括所謂的敵人吧?
還是說我們精神生命體的敵人?
母親大人說過我和她都是精神生命體吧?結果到現在我都沒不知道到底什麽叫精神生命體…
“Superior.HyperLink.fo…”後面什麽來着?
“正确的叫法是Superior.HyperLink.for.Aera.Diver.of.Overmind.And.windows(高等意識及精神,區域連接再投射體)簡稱Shadow或者影之一族…用生活在陰影世界中的人這句話來形容實在是太恰當不過了。”
一個富有磁性的聲音随同它的主人一起出現,我朝聲音的主人看去。黑色的長發,橙黃色的雙眼,似笑非笑的面孔,外加上研究員才會穿的白大褂,樣子不論怎麽看也就20歲不到,目測個子卻稍微比我高上那麽一點。他的腳邊滾動着一隻足球一般大小被塗成白色的球形機器人,兩隻綠豆大的電子眼睛一閃一閃的。
就是這樣一個第一印象就讓人捉摸不透的家夥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還坐在我對面的位子上。
我們認識嗎?
“很冗長的叫法不是麽?”
新來的這個人朝我笑了一下,然後在桌上彈出的虛拟菜單上随便按了幾下,幾分鍾之内侍者就會将他剛點了的飲品送到這裏來,從我這邊看過去似乎是熱咖啡,原本跟在他身邊的那隻機械寵物滾動着圓圓的身軀繞着我轉了一圈後停在了桌子底下,還不時的發出‘哈羅哈羅’好笑的合成音。
本着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原則我打量了他一下,居然發現除了普通外還是普通。雖然笑容和舉止很符合現代大好青年和上流人群的标準,可我總覺得他有種怪怪的感覺。
記得以前西格爾就逼着我去學習理解各種笑容和含義,可惜到底是天資不行還是别的什麽,就算我再怎麽用功都米辦法練出那一口好牙來。
在我打量着他同時他也一樣沒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過,“精神生命體…和人類一樣擁有血肉之軀,生活與現世卻是靈魂與肉體分離這樣的一種存在,雖然身體可能會有損壞但精神永存,可以說離真正的不死之身僅差半步之遙。”
他像一個老師一樣向我解釋這我根本就沒聽說過的詞語,但聽他那麽一說我立馬理解了好多東西。
“看起來閣下是剛剛踏入我們的世界吧,有些不懂也是正常的。其實這些知識按理來說上代的家長是有義務向他們的孩子傳授的。”潛台詞是我平時功課做的不足。
我不由地挑眉,這裏的人都是那麽損人的麽?
“忘了自我介紹一下了,我的名字是吉爾伯特.迪蘭達爾,身份是研究員,這是我的電子寵物哈羅…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幫手。”這個自稱是迪蘭達爾的家夥抱起腳下的哈羅,從那大開的嘴巴中取出了一張名片遞給了我。
名片上的照片和真人看起來也沒什麽區别,工作地點這一欄寫着GARMR&D基因研究所?GARMR&D…我記得是孟德爾是有名研究機構,也是目前宇宙中最大的調整者制造中心。
我用制造一詞是不是有點貶低的意思了?
啊?啊啊,差點忘記了,既然人家都那麽禮貌自報家門了,我這邊也不好意思再保持沉默,“不好意思,我是…”
“迪拉爾.菲爾柯林.阿斯特…我知道的呦。”
他流利地報出了我的名字,驟時我的警覺性提高到了極點,盡管不知道這個叫迪蘭達爾的有什麽目的,但不懷好意那是肯定的了。這裏是公共場合似乎也不适合動手的說。
看到我表情不悅他連忙接下去說道,“别緊張,我沒别的意思,隻是無意間路過這裏然後看到了塞西莉亞大人的兒子想來打個招呼而已。”
這個時候一旁的侍者送來的他剛點的熱咖啡以及必要的配料,在用勺子攪拌之後淡淡的咖啡香味就迎面傳來。
“我可不記得我是什麽有名的人。”穿上挂在一旁的長袍,心虛将自己那太顯眼的銀發遮在鬥篷下面。記得也就上回奧布本土參加什麽生日宴會的時候抛頭露面那麽一詞,而且還是内部宴席。當時都謝絕拍照所以外界的媒體知道有我這麽一個人存在但不知道我的相貌,能夠認出我的人自然也就不多。
顯然這家夥是認識的人之一,但讓我有些在意的是他剛才卻稱呼母親爲大人。除去那些因爲敬仰才這麽叫的家夥,這種稱謂隻有家族内部的人才會使用。
仿佛知道我在懷疑什麽,迪蘭達爾喝了一口茶杯中的液體解釋道,“并不是這個意思,我以前也住在‘歐西安娜’隻不過幾年前離開了,既然在這個地方見到了迪拉爾哪有不打招呼的道理?”
我挑眉…和剛才相比這個理由顯然就說得過去了。
既然是‘歐西安娜’出身的人那麽在稱呼起母親大人的時候自然也會加上敬語,能夠認出我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過去也有很多人因爲各自的原因離開了‘歐西安娜’,但他們對母親大人的尊敬程度卻沒有一絲的改變。
話說你既然早就認出我來了,一開始那變相損人又怎麽解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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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點了第三杯雞尾酒之後才注意到我已經和這個叫迪蘭達爾的家夥東拉西扯近半個小時,我們先是扯到了過去在‘歐西安娜’的那段日子,然後又扯到了現在的政治,最後終于扯回了一開始就應該關心的話題上。在談話的過程中我發現雖然我們兩個是平等交流,但這個老頭條子明顯比我更加擅長把握談話的節奏和主動權,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家夥。
早在我還蝸居深海都市的那些年裏,就經常走訪各個功能區,因爲我和母親大人一樣不太喜歡那高高在上的感覺所以絕大多數人都習慣性地直接稱呼我的名字而不是少爺。
所以迪蘭達爾這個家夥一開始直呼其名也在情理之中,作爲同等對待的條件他讓我直接叫他吉爾就可以了,盡管他明顯比我大上幾歲。
“那麽吉爾,你也是解精神生命體喽?”我問道。
“是的,不過這是我生活在現世的第一個世代。”
“第一世代?”這個詞讓我有些疑惑,母親大人好像也用過,
“你已經理解了我剛才已經說過精神生命體的特點了吧?”他放下膝蓋上的哈羅反問道,看見我點了點頭他又接着說道,“我們的意識和精神是永存的,但是肉體也會像普通人那樣生老病死。所謂的活過幾個世代就是指精神生命體在這個物理世界存在過的次數,用比較玄幻一點的詞語解釋就是輪回吧。”
“嗚,我明白了,如果說活過兩個世代的意思就是說曾經死去過一次,所以有前世對吧?”
“正解,幾乎所有活過兩個以上世代的精神生命體都會在14歲的時候想起上輩子甚至上上輩子的事情,我到現在爲止都想不起上輩子的事情所以隻能說活一個世代而已,也就是說…是精神生命體的新生兒。”他這樣解釋到。
“那我們是怎麽誕生的啊?我指的不是身體。”
“這個…我也不知道呢,我以前也問過我的上輩但他不肯告訴我而已,隻是可以肯定的是精神生命體也有繁衍下一代的方式。”吉爾用一副肯定的表情回答我。
這麽一說的話,我也算是第一個世代的精神生命體了,我可不希望突然有個陌生人的記憶把我淹沒,那到時候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就不得而知了。
那麽母親大人呢?
“等一下,照你這樣說上輩子的記憶被搶灌輸的時候難道就不會有心理上的排斥嗎?這樣的感覺就好像是自己的身體被另一個人強行占據了一樣。”
桌子底下的那個哈羅突然間跳到我的膝蓋上吓了我一跳,爲了按住它嘎拉噶啦地拍動的圓形翅膀我雙手壓在它那渾源的腦袋上。
“這點完全不用擔心,因爲精神生命體也許每一個世代所擁有的肉體不同但性别卻是一緻的,同時性格、思維和價值觀也和上輩子如出一轍的,所以絕對不會出現上輩子是男性而這輩子發現自己變成了女人這種很讓卧槽的事情。也許在取回記憶的時候一開始或許會有些混亂,但很快就會适應。”
我聽得巨汗直下但還是保持了鎮定,輕拍了一下哈羅的腦袋…
“哈羅?”它發出了蠢蠢的電子聲,不明所以然地看着我。
“原來如此,這樣就等于說僅僅隻是取回了失去的記憶是吧?”
“是的,但是記憶說到底其實就是光量子所儲存的信息,這在過去的研究中已經被證實。我們精神生命體的記憶是存儲在阿斯特拉界的精神本體中的,精神本體會随着時間的增長而慢慢成長,能夠儲存信息的容量也會變大。但人腦儲存記憶的極限最多也隻有200年份左右。打個比喻我們真正的記憶存儲單元是一個容量近似于無限可變存儲器,而現在所用的軀體隻不過是一塊隻夠存200年份數據的移動硬盤罷了,順帶一提硬盤的性能也會随着時間而逐漸降低。”他笑了笑說道,我不得不說這個比喻真的很貼切呢。
“那如果想查閱自己在200年之前的記憶呢?”
“那就把不需要的部分删掉就可以,多出來的容量重新導入需要的記憶就行了,具體是怎麽樣的老實說我也沒幹過所以沒法幫你驗證呢。”
在說完這句話後他開始品嘗有些變冷的咖啡,同時我也利用這點時間将現有的情報串聯了起來,在他忙完了手中的活後我問出了一個我迫切想知道的問題。
“精神生命體…能夠被殺死嗎?”
聽到我這個問題吉爾的眼神也變得銳利了起來,但僅僅就是那麽一瞬間而已。
“當然可以,但…”他将背完全靠在了涼椅上看向我,“能夠‘真正’殺死精神生命體的隻有精神生命體!”他在‘真正’這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雖然已經猜到是這樣的答案,我還是感到了一絲失望。這句話無疑告訴了我,我們并非真正的不死之身,還是有辦法可以緻我們于死地的。但同樣的,我也得到了最重要的情報。
那位死去的探員和母親大人都是精神生命體,用普通的方法是不可能真正殺死我們的,既然母親大人說他已經‘遇害’了就證明他真的‘死’了。而殺他的人…
可以肯定也是精神生命體。
在追問要怎麽做才能殺死一個精神生命體之後我卻得到‘我也不知道…’這樣的回答,那認真的态度猜不透是他真不知道還是有所保留。
“順帶一提隻有精神生命體之間才能夠互相識别,絕大多數普通的人類是感知不到我們的存在的,當然某些靈性比加強的人除外,但具體要怎麽做到我隻能說…隻能意會無法言傳呢。”
這我明白。就好比有些人對外界事物的感覺很靈敏一樣,在動物中也有這樣的例如…看來找個機會我要去好好學一下精神生命體相關的知識了,不然對我接下來要面臨的問題沒有一點幫助。
在付掉了咖啡賬單和小費的錢之後迪蘭達爾悠然地站了起來,那身白大褂在低重力的空氣中飄忽好久,主人已經有所動作但不知道爲什麽那隻叫哈羅的電子寵物依舊賴在我的膝蓋上一動不動的。
“迪拉爾,在精神生命體的世界裏還有很多你我都不知道的秘密,這其中有些甚至已經埋藏在這個世界中超過千年了…”
他看了一眼手表,“雖然還想跟你聊下關于真理戰争的事情,可惜時候不早了我還要趕下一趟去孟德爾的穿梭機,有機會我們再聊吧。”
真理戰争?母親大人似乎提起過。
“對了…”
就在我考量這個奇怪英文單詞的時候,他走了幾步又轉過頭來對我笑了下。“它就拜托你照顧了。”
它?
順着他的目光我朝下看去,入眼的是一隻正在我膝蓋上搖頭晃腦看上去傻裏傻氣的白色球體,一人一球在那裏來了個大眼瞪小眼,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迪蘭達爾的人影早已消失不見。
“唉唉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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