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彌漫着火藥和硝煙味房間内,芙蘭達·塞維倫輕松地走着,一邊歡快地揮着小手想要驅散身前的煙塵。
書架、小圓桌、椅子、衣櫃的碎片全部混雜着散落一地……原本充滿少女氣息的房間如今已經成了一片煉獄。
「本來還想看到一個和肌肉猩猩那樣的厲害家夥,結果隻有這種格調喵~」
明明出自有着蓬松的金色長發、藍色眼瞳、雪白肌膚、苗條而嬌小的少女,那可愛的聲調聽起來卻似乎帶着些硝煙和鮮血的肅殺氣息。
芙蘭達提起白色迷你裙的裙角,輕巧地跳過了地上一個不知道是什麽物件的殘骸。
「結果你在哪裏呢~小貓咪~诶嘿嘿~」
扶正了頭上的貝雷帽,想到即将到手的豐厚報酬,芙蘭達的嘴成了‘ω’形狀,四處搜索着應該隻是受了些傷動彈不得的‘目标’。
煙塵微微散去之後,芙蘭達疑惑地歪了下頭——她看到了一堵牆。
雖然這隻是個不大的女生單人宿舍,但是這才是進門四五步的距離,應該不會已經到達牆邊才對。
然後,芙蘭達聽到了似乎是什麽大型槍械上膛般的金屬咬合聲。
「Buster_Knuckles(狂暴拳铳)第二形态——Vulcan(‘伏爾甘’,火神)」
伴随着清脆的金屬交鳴,一個平淡的女聲從牆的後方傳來。
芙蘭達驚吓之下向後方一跳,左手中不知從哪拿出了四隻帶着電子引信的管型炸彈,警惕地看向前方聲音的來處。
接着,爆炸。
并非由芙蘭達這樣的爆破專家的炸藥所引發,而是由炙熱的金屬洪流形成的死亡風暴穿透牆體造成。
甚至不需要依靠這些不知從哪出現的子彈,單是如紙片般被強大的火力撕碎的牆體碎片就有着可怕的殺傷力。
沒等到芙蘭達反應過來,巨大的風壓便擦過她的左耳。
在這種程度的風壓下,人體的半規管根本無法正常運作,半規管内的淋巴液也進入了失衡的狀态。
時間、空間、位置……一切方位的感覺全部變得錯亂起來。
芙蘭達努力想穩住身體,卻沒成功,一個踉跄便坐倒在地,四顆炸彈也在地上散落開來。
但是芙蘭達并未受什麽重傷,這并不是說芙蘭達的運氣好,而是對方并無意傷害她。
而在她背後,原本堅實的建築已經被洞穿了數十個拳頭大小的空洞,陽光穿過這些缺口,将光束投射在飛舞的塵埃中,形成一道道金色的光柱。
而在芙蘭達身前,那被打穿的龐大牆體像是垃圾一樣被抛開,然後濃厚的煙塵中又傳來了沉重的撞擊和碎裂聲。
芙蘭達嘴角抽搐着,她沒想到居然會有這麽誇張的對手——
居然會把大半面牆壁撕扯下來作爲爆炸的護盾,能夠在那短短的時間内做出這麽亂來卻行之有效的防禦,這次自己不幸遭遇到的對手……到底是何方神聖。
灼熱的爆風席卷下,煙塵四散。
首先看到的是黑白相間,有着絕妙設計的哥特裙,可愛俏皮地斜斜戴着的黑色小禮帽。
然後是與珍珠般白皙的皮膚構成強烈對比的類似于臂铠的金屬武器。
毫無疑問,剛才那毀滅性的天災般的灼熱子彈風暴是從這對充滿壓迫力的武器中發出的。
女武神般凜然而立的少女,精緻的臉上滿是淡漠,用茫然的眼神俯視着一動不動的芙蘭達。
金色的光柱照耀下,少女那黑綢般的長發在劇烈的爆風平息下來之後慢慢停止了拂動。
帶着铿锵的金屬撞擊聲,少女舉起右手那延展開來、正在進行某種精巧變形的金屬拳铳,對準了癱坐在地的芙蘭達那驚訝中帶着些驚豔的可愛小臉。
金屬的沉重碰撞聲中,審判般的清澈少女聲音如同皎潔的月光般照亮了整個房間——
「初号形态——Recoil_Buster_Vambraces(反沖拳铳),說出你的來意。」
☆
——清晨的小巷中,不斷傳出怒吼聲、尖叫聲、哀号聲、以及東西被砸毀的聲音。
這是一條細長的直線巷道,兩側皆被水泥牆所阻隔,地面上還倒着三個人,身上血流如注。
七個少年手上各自拿着大型折疊刀、警棍、催淚瓦斯等物品。
雖然破壞力強大,但拿在少年手中卻顯得不順手,給人一種才剛從塑膠包裝盒裏拿出來的感覺。
然而就算不順手,兇器畢竟是兇器。不,或許正因爲是拿在不知輕重的門外漢手中,才更顯得特别危險。
七個少年包圍着一個少年。
每個人的眼睛都充滿了血絲。
但是被包圍住的那名少年,卻沒有任何舉動。
手持兇器圍在四周的七人似乎不存在于少年的視線中,他隻是擡頭仰望着被切割成長條形的天空,若有所思地站着。
少年似乎才剛從便利商店回來,手上提了個印着店名的塑膠袋。
塑膠袋搖搖晃晃,裏面塞滿了十罐以上的物體,似乎是罐裝咖啡,把塑膠袋撐得鼓鼓的。
少年給人的印象就是白、白、白。
然而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爲學園都市最強level5超能力者的頭銜。
名爲一方通行的少年,漫不經心地在腦中茫然地思考着。
自己與那兩個level0無能力者的一戰,到底具有怎樣的意義?
雖然官方宣稱打敗自己的是那個叫做‘限制解除’的家夥,但是一方通行自己清楚,真正最終打敗自己的,應該是一個刺猬頭的混蛋。
「喝啊!」
怒吼聲從背後傳來。
圍着一方通行的兇惡少年之一,拿着刀子朝一方通行的背部捅去。
但是一方通行沒有回頭,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兇惡少年将全身的體重施加于刀鋒尖端,朝一方通行那毫無防備,看來極爲柔弱的背部刺來。
利用兩萬名‘妹妹’讓自己進化至level6絕對能力的實驗,最後竟落得那種下場。
這場敗北,讓世界産生了什麽樣的變化?
啪!骨頭碎裂的聲音從一方通行的背後響起。
當然,這個毀滅的聲音并非發自一方通行的身體。拿着刀子刺向他的背部的兇惡少年,手腕已經斷了。施加于刀子上的全部重量遭到反射,握着刀子的纖細手腕,在強度上根本無法承受那樣的力量。
「啊啊啊啊!」又是一聲兇惡少年的慘叫。
兇惡少年壓着手腕在污穢的地面上翻滾,那副模樣着實可笑。
少年似乎從那時候起,就不再是‘學園都市最強’了。
他是學園都市内僅八人的等級5超能力者之一,擁有‘可以自由變換接觸到皮膚的動能、熱能、電能等各種能量方向’的能力,這些明明就沒有改變。
同伴的慘叫聲似乎反成了導火線,剩下的六名少年一起沖了上來。
但是這裏頭有幾個人,真正認爲自己能赢?
他們的眼睛内布滿血絲。
但那似乎是過度的緊張、不安、恐懼與焦躁所造成的。
自從那一戰之後,一方通行便不分晝夜地遭到來自各方的襲擊。
‘學園都市最強’的神話已經被打破了。襲擊他的人如此深信着。
在怒吼聲中,刀子、警棍各自揮出。
但一方通行對這些根本視而不見。
他的雙手懶散地下垂着,什麽都不用做,隻要等敵人自滅就行了。兇惡少年們所發出的任何攻擊,所有能量方向都會遭到反射,集中在複雜而脆弱的手腕骨頭上。
但是這些人毫無例外地察覺到一件事。
就在他們發出第一擊并失敗之後,他們察覺到學園都市最強能力者的神話依然健在。
兇惡少年們斷筋碎骨的聲音此起彼落。他們發出慘叫并在地上翻滾,但一方通行依然對他們視若無睹。
此時有名少年對一方通行使用了超能力。
爲什麽現在才打算使用?
或許是他發現以肉體進行攻擊太過危險,也或許是他心中僅存的一丁點良心,使他不到最後關頭不輕易使用。
不管擊垮敵人幾次,不管證明自己的能力幾次,都無法撕掉這些笨蛋貼在自己身上的标簽。
一方通行也搞不清楚那是什麽樣的超能力。
總而言之兇惡少年發出了某種超能力,然後那個超能力被反射了,就這麽簡單。
發出超能力的少年當場愣住,下一秒鍾自己的肉體便承受了自己信心滿滿所放出的一擊,在地面上打滾。不過既然沒死,應該頂多是level2異能力而已。
「嗯?」
一方通行突然發現,原本包圍着自己的喧鬧聲已經完全消失。此時他才終于将眺望着小巷内長條形天空的視線往下移,往四周看了看。
任性地圍住了一方通行的兇惡少年們全都任性地自滅,躺在污穢的地面上安靜地睡着。以飛濺在周圍的血迹來看,‘睡着’這樣的字眼或許有點太過含蓄,但至少沒有任何人送命。
與一方通行正面對決還能夠留下一口氣,已經可以算是奇迹了。
回頭一看,路上倒着大約十名的兇惡少年。但是一方通行根本什麽也沒做,甚至不算‘戰鬥’。對他而言,現在的狀況隻是他到便利商店買了罐裝咖啡,正要走路回家。
——這件事對他來說不過如此而已。
他也不打算對這些倒在路上的家夥下最後一擊。
今天能殺的人明天也能殺,明天能殺的人一年後也能殺。
跟這些人認真根本隻是件蠢事。
「唉……不對。依我原本的個性,可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向我挑釁的人。我真的變了?」
一方通行歪着腦袋沉思着。
嘗過有赢有輸的戰鬥滋味後,單方面壓倒性勝利的行爲就再也無法讓自己滿足——這樣的結論想必是太過美化了。
如果有人能夠笑着回想自己吃癟的經驗,那這家夥一定是個被虐狂。
「嗯……」
一方通行将雙手在胸前交叉。袋子裏的罐裝咖啡不斷晃動。
咖啡總共有十罐以上,而且全都是同一個牌子。
每次發現中意的咖啡品牌,一方通行總是每天不斷地喝,接着不到一個星期便喝膩,然後又去找其他品牌的咖啡,重複這樣的循環。
比起一天天重複這樣無趣的日子,如果能和那兩個家夥在打上一場的話……
特别是那個被‘書庫(bank)’認爲是等同于level6‘絕對能力者’的家夥。
雖然最終打倒自己的家夥并非是所謂的No.0‘限制解除’,但是‘書庫(bank)’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按照遊戲的角度來看,如果幹掉這樣的家夥,一定能抵得上剩下的一萬多個‘妹妹’。
然後——靠着這份戰績晉升真正level6絕對能力者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最強。
不是‘最強的能力者’這樣喪氣的頭銜,而是整個學園都市沒有人敢挑戰的、最強的‘人類’。
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一方通行停下了腳步,他擡起頭。
一名眼熟的銀灰色頭發的少年正蹲在路邊,逗着一隻黑色的看起來很瘦弱的小黑貓。
身上還帶着一些狼狽的焦黑痕迹,如果不是以前自己聽到的傳說和那一晚留下的印象,一方通行幾乎不敢确認這就是學園都市目前的真正‘最強’。
「‘限.制.解.除’~終于找到你了!老天果然對我很好啊!」
一方通行咧開了嘴,開心地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齒。
這種赤裸裸的敵意,顯然影響到了眼前這位被學園都市官方承認爲‘最強’的少年。
少年轉過頭,在看到是一方通行後,不滿地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差點殺掉禦坂妹妹的No.1嗎?叫什麽來着?」
銀灰色頭發的少年苦惱地撓着頭,似乎正艱難地在記憶的角落裏找着‘一方通行’這個名号。
「差點殺掉?開什麽玩笑!本大爺可是已經殺掉了整整九千多隻那樣的人偶啊!不知道你又能算得上多少隻‘人偶’……」
停住挑釁的一方通行并非是适可而止,而是因爲一種無法反射的東西像是隻無形的巨手緊緊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無法說話,無法呼吸,無法移動。
心髒的跳動似乎都已經停止,像是正被一隻無比可怕的天敵漠然盯視着一般。
似乎隻要稍微動上一下,就會立即引來比死亡更凄慘的命運。
「是嗎——」
被稱爲‘限制解除’的少年眼神似乎失去了焦點,也咧開嘴,露出了和一方通行一樣肆意而充滿殺意的笑容:「我會先撕掉你的四肢,然後扯斷你的腸子,最後再掏出你的心髒。」
「小便了嗎?做好最後的祈禱了嗎?顫抖着忏悔了嗎?」
「——在上條先生玩夠之前,你還剩下一分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