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天淚子看了下時間,歎了口氣。
又被禦坂前輩纏上了——前輩他,還真是‘不幸’呢。
頭戴五瓣白梅形狀花飾的黑長直發少女繼續向前走着,突然發現周圍好像森林一樣安靜。
真是奇妙的感覺。
回想剛剛給前輩打電話的時候,路上也沒有看見半個路人。
當她走到單向三車道的大馬路旁時,原本細微的奇妙感覺,變成了很明顯的“異常”。
一個人都沒有。
像便利商店架上的飲料般整齊排列的大型百貨公司,竟然沒有一個進出的人。
原本讓人覺得很狹窄的人行步道,如今變得好寬闊。
車道上一台車都沒有,看起來簡直像是飛機邊停放的車子,也是如同被遺棄般,車内空空如也。
簡直像是走在窮鄉僻壤的農業道路上一樣。
再往前走,佐天淚子看見了一副從未見過的可怕景象——
一名穿着白色修道服的銀發少女,一動不動的趴在地上,背上靠近腰的地方,有一道水平的傷口。傷口非常筆直,簡直像是使用尺跟刀片在瓦楞紙闆上切割出來一樣。
及腰的銀色長發最前端,也被整齊地切斷了,連這些銀色的頭發,都被傷口所流出的血給染成了紅色。
在那一瞬間,佐天淚子甚至沒有想到這是‘人血’。
這些紅紅的是……番茄醬嗎?
佐天淚子微微顫抖着,慢慢地走近少女。
「史提爾的驅除閑人(Opila)符文刻印看來出了些問題呢,不過他正在回收‘Index’的帽子,看來暫時是沒辦法補救了。」
一陣寒意讓佐天的行動完全僵住了。
突然傳來的女性聲音,宛如一把冰涼鋒銳的日本刀。
事前完全沒有征兆。
佐天淚子擡起頭,看見的是一名少女——
她就那樣站在如同飛機滑行跑道般寬廣的三車線車道的正中央,距離佐天淚子大約十公尺,擋住了去路。
少女穿着T恤及左腳完全沒有褲管的牛仔褲,勉強還算是正常範圍内的服裝。
但是如同手槍般垂在她的腰間,那柄長度超過兩米的日本刀,卻散發着令人發寒的殺意。
雖然看不見收在刀鞘内的刀身,但是光看那如同古代日武老屋的柱子般,刻畫着重重曆史的漆黑刀鞘,就可以知道這把刀來頭不小。
「離開這裏,然後把你看到的一切忘掉吧……這不是你這樣的普通人,能參與的事情。」
少女本人卻一點緊張感也沒有,簡直像是在閑話家常似的,更讓人覺得可怕。
「……你是誰?」
不知道爲什麽,真正面對這個可怕少女的時候,佐天淚子心中的恐懼反而慢慢平複了下來。
「我叫神裂火織。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說出另一個名字。」
「另一個名字?」
「魔法名,對于魔法師來說就是殺戮之名。」
少女用仿佛能讓血液結冰般的視線冷冷地看着佐天。
「魔法?那個……比起…魔法…什麽的,這孩子…需要…」
鼓起勇氣,佐天淚子指着倒在地上的女孩,抱着渺茫的希望向少女說道。
「我就不跟你拐彎抹角了。」
神裂閉上一隻眼睛說道:「在我說出魔法名之前,我希望你将那名少女交給我。」
一股顫栗。
毫無疑問,砍傷這名女孩的元兇就是眼前的少女。
這樣可怕的壓迫力,冰冷無情的眼神和話語——
不接受的話……會死。
「……如果,我說不呢?」
猛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珍珠般的牙齒上染着淡淡的血色,佐天握緊了拳頭,站在了倒在地上的女孩身前。
即便如此,佐天淚子還是這麽說了,因爲她有不能退縮的理由。
「那就沒辦法了。」神裂閉起了另外一隻眼睛,「隻好說出我的魔法名,然後帶走她。」
轟然一響,腳下傳來了地震般的劇烈顫動。
簡直像是炸彈爆炸一樣。
似乎在遠處──距離大約數百米遠的地方,巨大的火焰正在燃燒着。
佐天淚子幾乎是反射性看向火焰爆炸的方向,而就在這一秒,
一瞬間,神裂火織的斬擊已經襲來。
佐天與神裂之間的距離,足足有十米遠。而且神裂的日本刀的長度超過兩公尺,以一個女生而言,别說是揮動了,甚至連拔刀出鞘都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照常理來說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就在下一個瞬間,如同巨大的鐳射光線閃過,緊鄰着佐天臉頰的空氣被撕裂開來。
一絲血迹從驚訝得無法動彈的佐天臉上慢慢沁出。
在她的右後方,一整排的路燈奶油般安靜地被斜向切斷。
「請不要再做這種事。」
聲音從十公尺外傳來:「恕我直言——以你的力量,一旦繼續卷入這件事,就隻有死路一條。」
佐天低下頭,舉起一隻到前臂都纏滿繃帶的右手,擦了下臉頰上的鮮血。
「一年不到的時間…入院十二次…重傷九次…兩度停止呼吸心跳…」
像是在給自己鼓氣一般,佐天淚子無視對面迷惑的少女繼續說着。
「全身骨折兩百多次…幾乎把能斷的骨頭都斷了個遍呢…就算身體被打成篩子那樣破破爛爛的,也拼盡全力打到了犯人…前輩他…真是個笨蛋!」
佐天淚子單薄的身體微微抖動着,但卻不是因爲恐懼,而是因爲自己恐懼而感到的羞愧。
「在昨晚之前,我就像一個笨蛋一樣,完全什麽都不知道。」
握緊拳頭,佐天确确實實地将全身的力氣注入右手,在沾着一點自己鮮血的繃帶刺激下,佐天感到整個身體都充滿了力量。
「經曆過那一切的前輩——要多麽勇敢才能繼續向更強大的敵人挑戰,要多麽溫柔才能對像我這樣被拯救的人微笑着說:‘已經沒事了’,要多麽努力才能一步步地走到學園都市力量的最頂端……」
像是獲得了支撐心靈的最大力量一般,佐天淚子的恐懼像是潮水一般褪去了。
她靜靜地擡起頭,眼中帶着火焰般的微弱光芒,毫無畏懼地直視着眼前這不可戰勝的敵人。然後,握緊拳頭,用屬于少女的甜美柔弱的聲音毫不退縮地宣言着——
「學園都市——‘Uncrowned_King’(無冕之王)親衛隊隊長——level0無能力者佐天淚子,參上!」
「是嗎?看來你也有了了不起的覺悟了呢……那我也不應該用敷衍的态度來應對了。」
神裂有些驚訝的神色慢慢恢複平靜,閉上眼睛,将手握在刀柄上。
随後,簡直像巨大的雷射光線從四面八方射過來一般,接着則出現像是以真空刀所制造出來的巨大龍卷風。
以佐天淚子爲風眼,地面的柏油、路燈、固定間隔排列的行道樹,都像被工程用水壓刀所切割而寸斷。
一塊巨大的柏油碎片飛了起來,重重的撞在佐天的左肩上,光是這樣就把佐天整個人打飛了出去,劇痛之下,少女幾乎暈厥。
佐天按壓住左肩,隻用眼神環視着四周。
一刀、兩刀、三刀四刀五刀六刀七刀──總共七條直線的‘刀傷’,在平整的路面上綿延數十米。
從各個不規則角度襲來的‘刀傷’,如同在鋼鐵之門上用爪子抓出來的痕迹。
‘叮’的一聲,傳來收刀入鞘的聲音。
「我希望在說出魔法名之前,就可以接收她。」
右手觸摸着刀柄,神裂平靜地說着,沒有憎恨也沒有憤怒。
七次。
連一次斬擊都沒看見,剛剛那一瞬間神裂已經發出了七次‘居合斬’。
而且隻要神裂願意,這七次中的任何一次都可以将少女切成兩半。
必殺的七次斬擊。
而且,收刀入鞘的聲音隻能聽到一聲,真是可怕的速度。
像是沒有聽到神裂的最後通牒一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瘦削的左肩染滿鮮血,整個左臂無力地低垂着。
擡起右臂,用染血的珠貝般的精緻牙齒咬住繃帶末端,用力拉緊。
什麽也不能想,連恐懼的空閑都不能有。
唯一所要考慮的,就是打倒眼前的敵人,保護身後的女孩。
往前踏出第一步。
就在神裂的一邊眉毛顫動之前,佐天在繃帶的驅動下如同子彈般的又踏出下一步。
再一步!
既然不能往後逃,不能往左右閃避,也不能拿東西當盾牌的話,剩下的路就隻有一條──
往前強行突破!
「到底是什麽讓你如此不顧性命......?」
神裂歎了口氣,與其說是帶着迷惘,不如說是憐憫。
七閃。
就在這瞬間,周圍粉碎的柏油路面與行道樹細微碎片,如同塵埃般四散。
轟的一聲,伴随着風的怒吼,塵埃在沖鋒着的黑發少女眼前被切成八塊。
甩動頭部,順勢側腰彎下身軀,七道刀芒從頭頂閃過,讓佐天的心髒幾乎凍結。
長長的黑發末梢被削去一小截發絲,又在更加暴亂的氣刃旋渦中卷成碎末,被一絲不留地吹散了。
繼續保持着彎腰的姿勢,在全身發力之下,佐天淚子像獵豹般貼着地面,以小到不科學的角度向神裂疾沖着。
佐天的身體已經在超負荷的力量下發出了悲鳴,這樣非人類的動作和速度,完全不是少女那嬌小脆弱的身軀能夠承受的。
這一擊之後,少女可能都無法站立起來了吧?
沒有關系,隻要下一步,就能沖到這個叫做神裂的少女眼前。
但是,佐天淚子的這最後一分勝算,也在‘叮’的一聲輕響下化爲泡影。
刀入鞘了──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細微的金屬聲。
七閃。
轟的一聲,就在淚子的眼前,零距離的位置炸裂。
身體的反射神經還來不及下達緊急回避指令,七道刀芒已經來到眼前。
就這樣——結束了嗎?
如果是前輩的話,如果是前輩的話……
前輩、前輩、前輩前輩前輩——
佐天淚子睜開眼,視線中一片血紅,視線中的一切仿佛變得緩慢下來。
四周的空氣變得粘稠起來,佐天淚子甚至能夠看到七根鋼絲切開她身前空氣時劃出的如潮汐般在兩側分散的細微氣浪。
此刻,冷靜到無法想像的佐天,下意識地扭動了一下肩膀。
七道閃耀着藍色光輝的刀芒,沒入了少女白皙的手臂。
一陣肉裂血濺的聲音傳來。
神裂眯起眼睛,她從眼前少女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可怕的氣息。
☆
佐天淚子腦海裏一片空白。
她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在自己行動一般,無數關于戰鬥的本能出現在了她的腦海裏。
像是一隻冷靜而兇殘的野獸,她毫不猶豫地用自己無法戰鬥的左臂稍稍阻擋了下了這一擊。
然後,在飛濺的血光中,少女像是一隻在藍色流光中飛動的蝴蝶,輕靈地在七閃的冰藍光輝中舞動起來。
纏着繃帶的手指像是溫柔的撫摸一樣,在刀芒中熟練而精準地滑動着。
一根暴躁的鋼絲已經安定下來,像是乖巧的小孩一樣安靜地纏縛在少女掌指上。
接着,是第二根。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神裂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她分明看到,透過少女那舞動的黑綢般長發間隙看到的雙眼——
仿佛沒有任何焦點一般,一片茫然。
就像是生來就是一隻爲了戰鬥的精緻玩偶,少女的動作精準無比,不帶一絲猶豫。
速度,力量——居然在原本就要遠遠強于普通人的基礎上,又上升了數倍。
更可怕的是那種淡然,能夠将自己的左手作爲棄子來博得短短的反擊時間,不管被傷到什麽程度,少女那失血過多的蒼白而精緻的臉上——依然沒有任何表情。
刀光消散,神裂才驚訝地發覺,自己用作攻擊的七條鋼絲,已經完全被眼前的少女捕捉住,并纏在了自己的右手上,緊緊握住。
染滿鮮血的少女身前,輻散着精巧的蛛絲般的泛着藍光的金屬絲線,那一片迷茫的眼神依舊在一動不動地鎖定着神裂。
神裂放開操縱的鋼絲,露出了自嘲般的微笑。
自己引以爲豪的技能,居然被一個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普通人,給完全破解了。
實際上,神裂根本沒有拔刀,而是從頭到尾在使用鋼絲進行攻擊。
拔刀動作爲的是掩飾操縱鋼絲的手,隻是将刀從刀鞘中稍微拔出,然後又推回去罷了。
因爲其速度可以在一瞬間殺人七次,故被稱做‘七閃’。
「那麽,爲了表示對你技巧和勇氣的尊重,我也該使用真正的實力了。」
神裂閉上眼睛,将手放到刀柄上,像是在虔誠地對自己的刀宣誓一般:「魔法名爲“Salvare000”,英國清教必要之惡教會神裂火織,全世界不到二十名的‘聖人’之一。與你一戰,十分榮幸。請多多指教。」
沒有回應。
呆呆地站着的——全身布滿傷口和鮮血的黑色長發少女,毫無征兆地倒下了,鮮血不停地從全身痙攣的少女口中湧出。
神裂呆住了。
緊接着,不等她好好的思考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一股恐怖的威壓讓她感到窒息。
這并不是什麽誇張的形容——
寬闊的道路兩側,神裂目力所及的範圍内,所有大樓的玻璃完全爆裂開來,無數玻璃碎片從空中撒落。
大地在震動,狂野的金色火星散落在整個天地之間。
空氣在一片淡金色中完全凝固了,仿佛有個高高在上的浩瀚神祗正将這一片區域握在手心,從高空中冰冷地凝視着自己。
而這一切異變的中心,是位表情無比冰冷的少年。
瞳孔完全被火焰般的金色覆蓋,少年周身散發着濃厚的金色氤氲。
頭發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顔色,在金色光輝的包裹下仿佛失重般微微漂浮擺動着。
少年每踏出一步,大地就會劇烈地震動。
從空中觀看就會發現,以少年爲中心數公裏的圓形區域像是被鐵錘砸入木頭的釘子一樣,慢慢下陷。
「淚子…你做的很好…」
少年看了眼依舊倒在地上抽搐着的少女,眼神一瞬間變得柔和起來——
「再等前輩幾秒。」
話音剛落,少年擡起頭,眼神變得一片茫然,舉起左拳,重重敲打在自己的胸口上。
神裂全身的每個毛孔,都在炸裂般地示警。
然後,她清楚地聽到了——少年有如從地獄發出的、仿佛帶着灼熱硫磺氣息的、嘶啞而冰冷的聲音:
「五秒,生死不論。
——超速驅動.十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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