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透過稀稀疏疏的樹蔭灑在草坪上。朦胧的光線中,南條瞳的側臉也帶點光暈似的,美豔而不可名狀。青草像被春日的陽光催化一般,散發出淡淡的泥土香味,讓南條瞳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猶如山間森林的靜谧氣息,悄然洗滌她身上的所有寒意。
保持依靠樹幹的姿勢,南條瞳掏出一支煙點上。将之前所有美好的氣氛破壞的一幹二淨。滌蕩心靈的青草香味也變成了笑話,取而代之的濃重的煙草味,讓同齡的少女都敬而遠之的味道。無論是她的身份和形象都與吸煙不符,因此才需要找一個僻靜的地方。如果被其他學生看到的話,會很麻煩。
輕輕吐出一個好看的煙圈。煙霧缭繞的她的側臉,恍若陷入沉思。
很長一段時間沒抽了,今天不知道爲什麽壓抑不住煙瘾。也許她已經發現卻不願承認,因爲廢校這檔子事變得憂郁。無論怎樣裝得不近人情,說到底,她也隻是一位普通女生。
什麽時候開始,無可奈何地接受了女生的身份呢?
南條瞳心裏沒有答案。
因爲一點點偏差,穿越成女孩子。一開始無比抗拒,幼年表現得十分冷漠厭世。年紀漸漸長大,愈發顯得叛逆。并不是青春期少女的特立獨行或自我表現,隻是單純對旁人強加于她的觀念不滿。因爲是女生,所以絕對不能做什麽,一定要做什麽,連表現自己的才華都不被允許。
南條瞳嗤笑,選擇成爲世人眼裏的天才少女。
一度立于全國之頂,面不改色地挑釁所有人,站在風口浪尖上安然自若。所有人都以爲那是她不成熟的叛逆,其實隻不過是玩世不恭的發洩。那是過去式了,現在的她隻想保護這群朝夕相處的天真無邪的小女生。
但是,現實的殘酷擺在她面前。
這群孩子真的能承受廢校的痛苦嗎?
南條瞳沒有答案,隻能深深地吸一口煙。血色的紅唇叼着煙,翹起的弧度豐滿圓潤。仰慕的女生如果看到,估計會忍不住想要補上去咬一口。無法想象英姿飒爽的學姐的香甜味道。大概是棉花糖一般的充實的滿足感。
這時候,南條瞳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确認沒有人發現,随手将煙蒂彈入路邊的垃圾桶,朝聲源走去。
那裏有五名女生。其中三人早上見過。曾撞到她懷裏的橙發女生,名字是高坂穗乃果。藍發的文靜女生,叫做園田海未。另一位灰發是她早就認識的女生,身份也不一般,是學校理事長的女兒,南小鳥。
把目光移到對面,南條瞳忍不住皺了皺眉。說起來,這兩人和她很不對付。高三的絢濑繪裏和東條希。工作上往來之時,互相也不會給好臉色看的家夥。
高坂穗乃果坐在長椅上,啃着面包。可以推測,三名少女享用午飯的時候,被絢濑繪裏和東條希打斷了。
“打擾一下。”絢濑繪裏用客氣卻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東條希和藹地一笑,補充一句:“貴安。”
園田海未和南小鳥緊張地站起來。高坂穗乃果卻搞不清楚狀況,小聲說:“誰啊?”
南小鳥無可奈何地提醒道:“是學生會長。”
絢濑繪裏不會因爲學生認不出她而難堪,肅然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你是理事長的女兒吧?理事長……有沒有說過什麽?”
“……沒。”
南條瞳不客氣地插嘴:“沒禮貌地逼問後輩,也是學生會長應該做的事嗎?”
絢濑繪裏臉色一冷,平淡地看南條瞳。後者不甘示弱地對視。仿佛有電流擊穿了空氣,化爲兩人戰鬥的武器。
高坂穗乃果困擾地說:“啊……早上好心的學姐……這又是誰?”
南小鳥看到南條瞳的時候面色一喜,随即又因爲兩位學姐的争鋒相對而擔憂。方才學生會長問話的語氣确實不太客氣,南小鳥也不喜歡别人将她和理事長挂鈎。前輩爲她出頭是很高興,但是如果和學生會長起争執,給前輩帶來麻煩就糟了。縱然焦急,南小鳥也沒辦法插手,沒好氣地回答穗乃果:“前輩是風紀委員長。”
音乃木坂高中聲望最高的兩人。不認識她們的人,恐怕整座學校也找不出第二個。管理社團活動的學生會與主管校紀校規的風紀委。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因爲兩人的關系而敵對。在權限重疊的領域,一方下達的文件被另一方叫停的事件屢見不鮮。
絢濑繪裏注視這位懶散的女生,緩緩開口:“我說,爲什麽總是要和我作對呢?”
南條瞳嘲諷似的笑了:“呵,因爲你的聲音……讓我想起一個讨厭的家夥。”
無法互相理解的兩人,象征女校裏兩個派閥,一如既往的針尖對麥芒。
明明是風紀委員長,像個男孩一樣敞開衣領,外套随意地裹在腰間,衣衫不整的不雅模樣。思想正統的學生會長完全無法接受這個女人,連繼續交談的興趣都欠缺。絢濑繪裏欲轉身離開,卻被同伴阻止。
“繪裏親,稍微等我一下。”
副會長東條希笑眯眯地湊到南條瞳耳邊,輕聲說:“小瞳今天又抽煙了。”
南條瞳眼神一凜。旁人聽不到二人的悄悄話,不明所以地看她們。南條瞳不留痕迹地拉開距離。不知爲了避免身上的煙味繼續暴露,還是讨厭耳邊暧|昧的熱氣。
南條瞳壓低了聲音:“你想怎樣?”風紀委員長抽煙會成爲駭人聽聞的大新聞。如果被學生會的家夥拿來威脅也無可厚非。但是,那個人一定不會是東條希。
她和絢濑繪裏是敵人,卻意外地和東條希交好。不,瞳并不會承認她和希關系好。隻是希這個家夥總是不在意冷言冷語湊上來,好像看透了她的面冷心熱。這是讓瞳覺得傷腦筋的家夥,暗地裏恨恨地叫她“魔王希”。
“對身體不好哦。”
“你少來。”南條瞳别扭地側過臉,不接受希的好意。世人将抽煙的女人視爲不自愛、不美麗的表現,好像女人都得像玻璃制成的工藝品一樣被束之高閣,又如等待評分的雕塑。世人被她的美貌與才華驚歎的時候,她用叛逆的方式,惡意踐踏這些“評委”的可憐自尊。
瞳心說隻有笨蛋才會說出注意身體之類關心的話。
她的側臉卻很誠實地微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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