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昔日輝煌的教堂。

年幼的伊莉娜與從未改變的神上瞳的邂逅。

莊嚴而神聖的教堂裏，一個桀骜不馴的男人随意地坐着。漆上紅色的典雅木椅，微微後仰，被舉止放蕩的男人壓得不堪重負，發出“吱呀”的聲響。聚集在神像下的虔誠信徒們不禁側目，皺起眉頭。幾乎無法容忍這個大不敬的男人。但是不知道爲什麽，神父沒有出來驅逐。男女老少、服飾各異的信徒們也不方便斥責。

小小信徒伊莉娜悄悄地靠近這個奇怪的大哥哥，很是好奇。單純的小女孩隻覺得這名男子長得很好看，不像是壞人。大膽的舉止，沖擊着一直被宗教觀念束縛的少女心。

神上瞳變本加厲，輕佻地笑着，露出鄙夷的神色。自顧自地念叨，音量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能聽見。

“無論怎麽禱告都是沒用的，因爲神……”

沒等神上瞳說完，一隻小手捂住了他的嘴。伊莉娜慌慌張張地小聲說道：“不能在這裏說出這種大不敬的話啦。”說着，她對人們報以歉意的一笑。原本怒氣沖沖的人們，一看到這個模樣可愛的女孩，刹那間消了氣。

“小伊莉娜，他是你哥哥吧？那就趕緊把他帶走吧。”

旁人顯然誤解了什麽。

伊莉娜心裏一顫，俏臉紅撲撲的。

“不……”剛欲反駁，卻感覺自己被人抱了起來。那個怪異的陌生男人居然大膽地把她捧在懷裏。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不由自主地幫助陌生人，不知道自己爲什麽不反感他的懷抱，不知道爲什麽對哥哥這個詞并不讨厭。

“诶？”慌亂的女孩偏過頭，看到男人臉上挂着好看的笑容。

心緒不定，已經忘記自己怎麽離開的教堂。

大概就是這樣被他抱着走出來的吧。

“真是的，對一位初次見面的少女作出這種舉動，真是太失禮了！”回過神來，她掙紮着跳下來，氣鼓鼓地盯着神上瞳，臉紅到耳根。

“抱歉抱歉，但是……你算得上是少女嗎？其實隻是幼女吧？”男人壞笑着說道。

“才不是幼女！”

“那就告訴我你的年齡證明一下吧。”

“7……”女孩忽然明白過來，聲音戛然而止，繼而像頭憤怒的小獅子一樣叫道，“可惡，你這家夥騙我！”

“連小女孩都要欺騙，你真的是大人嗎？”鄙視的眼神。

神上瞳撓了撓頭，困擾地說道：“就算你這麽說，我勉強算是成年人啦。”

女孩卻明顯不信。

神上瞳也沒有過多糾結，蹲下身子，笑嘻嘻地撫摸女孩的頭發。把紮成雙馬尾的金發揉成一團，亂糟糟的像個鳥窩。

“嗚……不要亂動人家的頭發啊，混蛋。”

清脆的幼女音抱怨道。話一出口，女孩露出驚慌的表情，連忙雙手合什做祈禱狀：“仁慈的主啊，請原諒我的無心之失。伊莉娜不是成心說些污言穢語的。”眼睛閃動着淚光，好像被崇高的信仰感化。

嚴肅的氣氛被男人不客氣地打斷。

“原來你叫伊莉娜啊，小丫頭。”

“是伊莉娜沒錯，但不是小丫頭！”伊莉娜大概适應了可惡男人的行爲。不至于再張牙舞爪地沖着他大吼大叫，隻能無奈地抱怨一句。

“那麽，你呢？總該報上名來吧？”

“你叫我哥哥就可以了。”男人嬉皮笑臉地說道，打趣之前的尴尬事。

“哼，我怎麽可能會有你這樣的哥哥嘛。”女孩一臉不屑，心裏卻有些不好意思，因爲曾有過一瞬間想象這個好看男人作爲哥哥照料自己的景象。無論如何，這種事絕對不能承認。

之後，神上瞳以賠禮道歉爲由請小女孩吃棒冰。

伊莉娜睜大了眼睛。

這種可以一分爲二的經典冰棍，在電視上經常看見。往往是父母或是哥哥姐姐之類的長輩和小孩子分享冰棍時會出現的場景。每當這時，伊莉娜小小的心裏難免生出一絲絲羨慕。父母忙于工作，常年把她一個人扔在家裏。因此總會想如果有一個溫柔的哥哥或姐姐陪着自己該多好。但是，世上沒有如果，小女孩也隻能對着電視空羨慕了。

神上瞳輕輕掰開冰棍，微笑着把一根遞到小女孩面前。

“可以嗎？”伊莉娜反而露出局促的表情。手上卻不滿，像怕他反悔似的一把奪過冰棍。一邊小心翼翼舔舐，傻笑，好像永遠不願吃完它，一邊悄悄關注身邊的他。腼腆的小女孩與淡然的男人，被林間投下的金黃光芒裹着，好像一幅溫馨的畫作。

（如果有這樣一個哥哥……好像不壞呢。）

從那一天起，年齡差距近十歲的女孩與男人，成爲了朋友。

再後來，小女孩硬是跟在他後面，成爲了名副其實的跟屁蟲“妹妹”。

甚至趁父母不在家偷偷把“哥哥”領到家裏玩。向他炫耀被父母視爲珍寶的光輝之劍，玩些單純卻有趣的遊戲。女孩常常會面紅耳赤，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壞女孩。不過這些都無所謂，讓女孩蒙生憂慮的是：她發現了一個事實，這位“哥哥”遠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麽開朗。

無法看清他笑容之下掩飾的情感，但是光是注視，就覺得悲傷。

“哥哥，爲什麽你不信神呢？”她終于忍不住發問。

他幽幽地歎了口氣，說：“因爲無論怎麽祈禱，已經失去的人不會再回來。”那時候，他臉上的寂寞讓女孩無法讀懂。大概從那時候起，女孩信教的原因多了一個：想要讓他沐浴主的恩澤。

想讓他從哀傷的回憶中解脫。

不清楚他被怎樣的煩惱困惑，整日遊走于或喧嚣或僻靜的地方。挂着輕蔑的笑容欣然旁聽教徒對神靈的歌頌。好像這樣能給他的無聊生活帶來一絲樂趣。女孩想要把他從這樣麻木的人生中解放出來。

懷着這種念頭，女孩依然決定遵從父母的意見，遠渡重洋，全身心地投入教會。

（如果能見到神，一定讓他幫我實現願望……）

（讓哥哥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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