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一方通行被玻璃破碎的聲音吓了一跳，不自覺偏過視線。他知道樓上有人注視着他們。早就習慣在一堆科學家的窺視下進行實驗，以至于已經不會在意那種看小白鼠一樣的異樣目光。但是，有人正大光明地打斷實驗，這還是第一次。

一方通行被吸引了注意力，禦坂妹妹卻沒有。她生存的唯一意義就是完成既定的任務。

（好機會。）

懷着這樣的想法，禦坂妹妹開槍了。

但是，出乎意料的事發生了。子彈被反彈了。

（怎麽回事？）

閃電般迅速的思考，無法得出結論。她開始明白那個白發爲什麽會随随便便在戰鬥中分心，恐怕不用自身控制，也能維持某種能力。這種能力，禦坂已經沒有時間分析。将短暫的思考記錄在兩萬個妹妹共享的記憶裏，禦坂平靜地注視那一抹黑點，漸漸靠近自己的腦袋，仿佛在下一秒就會奪走自己的生命。

即便如此，禦坂對于死亡沒有一個清晰的概念。甚至，沒能升起哪怕一絲恐懼的心情。

（真可惜。）

大概，隻能讓其他個體去體會死亡的感覺了。

然而，少女沒能感受到洞穿大腦的疼痛。隻覺得一陣風從身邊吹過，視線忽然模糊，再清晰時，已經是一個少年的側臉。初次見面，就覺得很舒服很好看的側臉，好像那天從樓頂眺望夕陽的绮麗。

（是誰？）

沒有回答，隻有一方通行饒有興趣的問話：“什麽情況？這個家夥，難道也是實驗目标嗎？”

“不，不是的。神上瞳！你在幹什麽？”木原高桂才反應過來，驚得滿頭大汗，急忙诘問道，“難道你想破壞實驗嗎？記住你的身份！不過是一個暗部……”可惜神上瞳全然不在意驚弓之鳥的恫吓，連眼皮都不擡，嫌棄似的擺擺手，使得木原高桂一時間語塞，氣得不輕。

木原數多躲在角落裏，臉上挂着笑容。

（要插手嗎？真是沒有城府的少年啊。這樣的話，就會被那位抓住把柄了。）

神上瞳神态自若地笑着，伸出食指，輕佻地晃了晃。

“不對哦，我不會破壞這個實驗的。”

“那爲什麽……”

“實驗已經結束了。”

看似荒誕的話語，讓衆人一時間無法接受。

“你這家夥，說什麽蠢話。”一方通行不屑地說道。

神上瞳沒有在乎他的輕視，微笑道：“一方通行，這個實驗的目的是通過實戰促進你的能力成長對吧？”

“廢話。”

“既然如此，戰鬥已經分出結果，自然沒必要繼續進行下去了吧。”

“胡說八……”一方通行正欲反駁，忽然想到了什麽，把快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他明白了這個黑發少年的意思。

（原來如此。如果隻是爲了實戰的話，根本沒必要殺人。就像剛才一樣，隻要在分出結果及時地終止實驗就好了。明明這麽簡單，爲什麽我沒有想到呢……不對，沒那麽簡單。不是所有人都能在那種情況下救人的，這家夥……）

“看樣子，你們都懂了吧。”神上瞳掃視一周，看見衆人面露恍然的神色。目光在絹旗臉上稍稍停留久了一點，看到她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自己也像放下了什麽似的，輕松了許多。

“有趣，太有趣了，哈哈哈！”一方通行咧嘴狂笑起來，眼睛裏閃爍着不一樣的光彩。和之前那個像木頭人一樣中規中矩扮演惡黨的白發惡魔截然不同。神上瞳能感覺到，他擺脫了那種因爲殺人而自責的壓抑情緒。

“你自信每一次都能從本大爺手下救人嗎？小子！”忽然暴起，隻見他腳尖輕點地闆，地面驟然龜裂，好像承受不住千斤之力。伴随着地面呻|吟般的撕裂，他借着反作用力，像火箭一樣疾馳而來。氣勢，鋪天蓋地的湧來，好像墜入深淵，讓人壓抑得喘不過氣來。不是因爲劇烈移動揚起的勁風，是一種源于力量的壓迫感。

這就是學園都市的最強者。好像漫畫裏的大魔王一樣，跺一跺腳便使得山崩地裂。光是旁觀就讓人覺得窒息，按捺不住的恐懼。不是所有人都會有與之匹敵的勇氣。絹旗不禁感到悲哀，甚至無法集中注意力凝聚氮氣裝甲。明明想要跳下去幫神上擋下大魔王，以同伴的身份，她卻怯弱得無法動彈。

神上瞳卻沒有半點的緊張感，臉上依舊挂着淡淡的笑容。

一方通行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表情，心生憤怒，朝那張看起來很可惡的臉蛋的揮拳。想給這個小瞧自己的家夥一點顔色看看。盡管他體弱無力，憑借體表附加的，能輕易擊倒所有對手。

然而情況與以往有些許不同。他愕然發現，自己的拳頭從神上瞳臉上穿了過去。沒錯，就是“穿了”過去，好像眼前的人類不過是一道虛影，完全無法幹涉。

（怎麽會？難道是幻象！）

如果他再細心一點，就會發現神上瞳的右眼已經變化成異樣的血紅色，瞳仁酷似三把鐮刀重疊的模樣，正是。這種瞳術，神上瞳習慣稱爲，将身體轉移到異次元規避所有傷害，在這種狀态下，他是絕對無法被觸碰到的。

沒有給一方通行多想的機會。就在他的拳頭穿透虛影的瞬間，神上瞳突然出手反制，擒向他的手腕。神上瞳心裏低喝一聲：輪回眼。雙眼切換成圈圈相扣的模樣，利用輪回眼天道的力量，手上附加輕微的斥力。

（果然和我想的一樣，我的斥力會被反射成引力，這樣就抓到你了！）

神上瞳的笑容愈發自信。雖然這一手不可思議，但是也并無大用。因爲神上瞳知道自己的輪回眼是無法真正壓制一方通行的。他的天道秘術與矢量操控隻能相互克制，卻不能擊敗。眼下，他對的挖掘還不夠，隻能具現出包括輪回眼與寫輪眼在内的寥寥幾種魔眼而已，想要打到一方通行還太勉強了，況且這也不是他的真正目的。

“到此爲之吧。”神上瞳手上輕輕用力，把一方通行甩開。

錯愕的一方通行本能地和他拉開距離，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完全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

“怎麽可能？我的反射……失效了……”

白發的魔王，從一開始就是孤獨的。自從他擁有了能力，任何攻擊都無法觸及他的身體，全身二十四小時附加，像是與世上所有人類劃下分割線。這不是他的本意，他隻是想要保護自己而已。但是，總是有人來挑戰他，總是有人來傷害他，然後，他們終于斷手斷腳地匍匐在自己身前，恐懼地沖着自己咆哮，喚作惡魔。

無法理解，少年最後隻能想出一個辦法。

成爲無敵。

不是那種口頭上開玩笑似的無敵，要讓所有人都升起無法匹敵的恐懼，從他身邊逃離。這樣的話，就不會有人受傷了吧。哪怕孤獨也好，不被理解也好，成爲儈子手也好，隻要有一天能活在一個不必傷害他人的世界，就夠了。

然後這一天，唯一不會被他傷害的少年出現在他面前。

注：：萬花筒寫輪眼（帶土）的瞳術，将部分身體轉移至異次元，規避一切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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