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虛無麽,亦或是是黑暗麽……沉浮的意識重新開始運轉,卻無法得到答案。沉寂的意識最終發出了類似歎息的聲音,然而在這一切均是黑暗的世界裏,這聲歎息顯得是如此的飄渺。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随着記憶的逐漸恢複,感慨也随之而來。他是一個早已逝去的生命,本就做好了消散的準備,卻又再次複蘇。難以理解的命運,讓他發出了幾聲苦笑。該說是重生的喜悅嗎?但眼前的要說是重生,倒不如說是陰曹地府來的容易相信。
不過,這裏似乎完全沒有除他外的任何生命,更别提什麽閻王小鬼了。
這裏,是哪裏?問題回到了最初。
感官也逐漸恢複了,他已經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冷意,就像是浸泡在水裏一樣。這麽想着,周圍就似真的起了點波濤,沖刷着他的意識。他又注意到了自己此刻的形态,那該說是靈魂呢?還是純粹的意識?
而靈魂?又是什麽?前生存于一個唯物主義世界的他完全不知道。
而這周身的‘水’的感覺,似乎沒有那麽簡單。他有種感覺,有什麽東西,在一點一點的,灌入了自己的軀體之中……
那是一種被打上了什麽烙印的感覺,他似乎已經開始和某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東西建立起了聯系。
到底又會是什麽東西?
曾接教育出的認知在此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對于未知的事物在認清之前從來都是無法抵抗的。他明白這點,放棄了剛剛想要做出的反抗,而開始試着理解這是什麽。
人對于世界有着認知,然而人本身的認知屬于主觀性質的認知,雖然在客觀世界的規律約束下人通過主觀意識進行的實踐帶有客觀性,但始終是難以抹去主觀的影子。因爲人有意識,擁有這意識的人類才能在所有動物中脫穎而出,發展繁榮。
而世界對于世界本身也有認知,世界的‘意識’處在絕對客觀的位置。因此,世界本身對于世界的認知成爲了概念,而人類對世界的認知僅僅隻是認知而已。人可以認識概念,并且在已知概念上進行延伸認識新的概念。
不斷的,這些信息流入了他的腦海中,并非是一次性注入,而是緩慢地進入,讓他能夠完全接受這些不知是哪裏來的信息。
世界萬物都是概念,世界一切的客觀性運動都是概念。比如天空是藍的,火焰是熱的。但世界的認知并非是一成不變的,當水結成冰後,世界的認知就會從這些水是液體轉換成這些水是固體。
一點一滴……一點一滴……
不斷地灌入他的意識中,那龐大的信息沒有讓他的意識被擠爆,而是逐漸地擴大,再擴大!就像是泡入水中的海綿,他飛速地吸收着這些前所未聞的知識。這也是在他完全沒有辦法後僅剩的一點可以打發時間的事情了,畢竟上輩子是一個人,總的不習慣像垃圾一樣閑置着發出臭味,有點上進心的人,都不會甘心自己像一坨爛肉一樣。
他也是如此,不願意閑置下來腐朽的他選擇了主動接受學習而不是被動地被灌輸。
不過最根本來說,他隻是不願意就這麽抛棄了作爲人類所剩無幾的東西罷了。是人類,就會對變成未知的東西而感到恐懼和茫然。未能清楚未來是如何的他選擇用這樣的方式麻痹自己,逃避答案。
這就是人的本質啊,害怕未知,害怕成爲未知。仿佛有一個聲音就在心裏這麽感歎着。
是啊,正因爲害怕,才會求知,也正因爲求知,人才得以進步。他就像是在自問自答一樣。
然而在進步的催化下,人的欲望開始延伸。懶惰、暴怒、妒忌、仇恨、饕餮、色欲、貪婪!七種最根本的罪責在人類求以進步的同時卻不斷地傷害人類本身。
那個指責的聲音依然停留在腦海間,而毫無意識到這是什麽的他繼續爲其做着解答。
正因爲懶惰,人才懂得勤奮向前。正因爲有暴怒,人才學會約束克制。正因爲妒忌,人才擁有上進之心。正因爲傲慢,人才牢記自謙自責。正因爲仇恨,人才明白寬容諒解。正因爲饕餮,人才奉行節約節儉。正因爲色欲,人才讴歌人文本性。正因爲貪婪,人才劃開腳步前行。
但因爲人性的多樣性,人才會釀造出無數的悲劇,無數的慘劇。
同樣也正是人性的多樣,人才創造了奇迹,人才得以從僞神的陰霾下解救,人才得以從壓迫中得以解放。
他滿意了,因爲心中那個質問的聲音聲消失了。事情永遠都有兩面性,不可能絕對的錯誤,也不可能絕對的正确。
汲取着知識的他的思路從來沒有如此清晰過。
虛無一切的世界感受不到時間,沒有任何交流,沒有任何動作,就連原本那若有若無的水聲都消失了。原本得到的觸覺再次消失,就仿佛隔絕了所有,孤獨感瘋狂地向着意識侵蝕而來!就像是孤舟一葉漂浮在層層驚濤的海面,弱小無力随時會被吞沒。
不變的,隻有仍在注入腦海裏的知識,就像是遠方的燈塔,仍能給苦苦堅持的小船提供渺茫難求的希望。
無處可依的他就像是溺水的人不顧一切地抓住了這一棵稻草。他更加賣力的接受着這些不知合适才是盡頭的知識,而即使意識不斷地成長,他也仍然不可能完全與接收的速度相持平,在權衡下,前世的記憶開始一點一點的剝離,淡忘,轉而存入全新的東西。
不斷的,不斷地重複着……
最終,他停了下來。不再去接收,而是拼命地想要回想起過去的一切。
你想要抹去我的靈魂!他沖着虛無‘咆哮’着,但他也根本聽不到聲音,他不可能發出聲音,一切隻是意識的活動罷了。
但是你,絕對做不到!他索性停掉了吸收知識,完完全全進入回想的狀态……
不屈,堅韌的他在不懈地奮鬥下終于迎來了破去黑暗的日子!
漆黑色的洞口敞開着,在一切沒有視覺的他竟然真正地‘看’到了,那必然是處理他的刑具。他如此想到。
沒有害怕,他坦然地笑了幾聲,踏進了那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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