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令狐信四人到達華山山腳下一座破廟之前,廟裏火光朦胧,一陣陣烤肉的香味傳了出來,隐約間便可看到廟外幾個穿着華山派服飾的弟子進進出出。令狐沖見了大喜,對三人道:“是師父他們,我們快過去。”
幾人來到廟外,卻見東方天邊烏雲一層層的堆将上來,霎時間天色便已昏黑。三月天眨眼就變,看這天氣卻是要下雨了。幾人趕緊走進大殿,隻見殿上供的是一座青面神像,身披樹葉,手持枯草,是嘗百草的神農氏藥王菩薩。嶽不群率領衆弟子在烤着各種野獸,而此時外面已經電光連閃,半空中忽喇喇的打了個霹靂,跟着黃豆大的雨點灑将下來,隻打得瓦上刷刷直響。
那破廟到處漏水,衆人鋪蓋也不打開了,各尋幹燥之地而坐。令狐信四人趕緊見過師父,嶽不群仔細的尋問了有關令狐沖的事情,再其聽到令狐信殺了狄修後,臉色陰沉的吓人,狠狠的瞪了令狐信幾眼,卻也沒有說什麽,隻是讓他們先吃東西,休息一下。
見到師父、師娘,令狐沖的心事也放了下來,當即就想找心中玉人,可是目光一瞥就看到嶽靈珊與林平之親熱的坐在一起,娓娓而談之際,還互相提給對方吃食。一時間,他隻感胸中酸楚難當,臉色蒼白之極,腳下更是無意踏出一步。一旁令狐信早就注意到,當此時候卻是一把拽過他,把他拉倒了一旁角落處坐下。
這時藥王廟外大雨傾盆,破廟本就漏雨,故兩人相挨很近,神态親昵,他恩目光每次相對,兩人臉上都露出一絲微笑。這情景他二人隻道旁人全沒注意,可是每一次微笑,從沒逃過令狐沖的眼去。他二人相對一笑,令狐沖心中便是一陣難受,想要轉過了頭不看,可廟宇太小,他總是情不自禁的要向她瞥上一眼。
一旁令狐信見此苦笑不已,輕輕拍了拍令狐沖的肩膀,見他對自己露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輕聲道:“大哥,不要多想了,這次我們出來還有很多事情。”
扯了扯嘴角,令狐沖卻是什麽也說不出來,隻能拿過大有遞過的肉食默默的吃了起來。
用過晚飯後,各人分别睡卧。那雨一陣大,一陣小,始終不止,令狐沖心下煩亂,一時難以入睡,聽得大殿上鼻息聲此起彼落,各人均已沉沉睡去。而一旁令狐信也知道今晚将有事情,所以也沒有睡去,隻是默默的運轉内息,使得自己保持巅峰狀态。
突然間,東南方傳來一片馬蹄聲,約有十餘騎,沿着大道馳來。衆人心中都是一凜:“黑夜之中,怎地有人冒雨奔馳?難道是沖着我們來麽?”
華山弟子都已坐起身來,有的甚至想要出去查看,隻聽嶽不群大聲喝道:“大家别作聲。”
過不多時,那十餘騎在廟外奔了過去。這時華山派諸人都已各人手按劍柄防敵,聽得馬蹄聲越過廟外,漸漸遠去,各人松了口氣,正欲重行卧倒,卻聽得馬蹄聲又兜了轉來。十餘騎馬來到廟外,一齊停住。
隻聽得一個清亮的聲音叫道:“華山派嶽先生在廟裏麽?咱們有一事請教。”
令狐沖是本門大弟子,向來由他出面應付外人,當即走到門邊,把闩開門,說道:“黑夜之際,是哪一路朋友過訪?”望眼過去,但見廟外一字排開十五騎人馬,有六七人手中提着孔明燈,齊往令狐沖臉上照來。
黑暗之中六七盞燈同時迎面照來,不免耀眼生花,此舉極是無理,隻這麽一照,已顯得來人充滿了敵意。
令狐沖睜大了眼,卻見來人個個頭上戴了個黑布罩子,隻露出一對眼睛,心中一動:“這些人若不是跟我們相識,便是怕給我們記得了相貌。”隻聽左首一人說道:“請嶽不群嶽先生出見。”
令狐沖道:“閣下何人?請示知尊姓大名,以便向敝派師長禀報。”
那人道:“我們是何人,你也不必多問。你去跟你師父說,聽說華山派得到了福威镖局的《辟邪劍譜》,要想借來一觀。”
令狐沖氣往上沖,說道:“華山派自有本門武功,要别人的《辟邪劍譜》何用?别說我們沒有得到,就算得到了,閣下如此無理強索,還将華山派放在眼裏麽?”
那人哈哈大笑,其餘十四人也都跟着大笑,笑聲從曠野中遠遠傳了開去,聲音洪亮,顯然每一個人都是内功不弱。令狐沖暗暗吃驚:“今晚又遇上了勁敵,這一十五個人看來人人都是好手,卻不知是甚麽來頭?”
衆人大笑聲中,一人朗聲說道:“聽說福威镖局姓林的那小子,已投入了華山派門下。素仰華山派君子劍嶽先生劍術神通,獨步武林,對那《辟邪劍譜》自是不值一顧。我們是江湖上無名小卒,鬥膽請嶽先生賜借一觀。”那十四人的笑聲呵呵不絕,但這一人的說話仍然清晰洪亮,未爲嘈雜之聲所掩,足見此人内功比之餘人又勝了一籌。
令狐沖道:“閣下到底是誰?你……”這幾個字卻連自己也無法聽見,心中一驚,随即住口,暗忖:“這些人内功如此之強,我又身受重傷,如今内力重修,竟是連話都無法顯出聲音。”他自被桃谷六仙所傷,經令狐信相助重修紫霞功後,内力精純非凡,可是也因時日極端,紫霞功又不是什麽速度極快的内功修習之法,使得他内功極其薄弱,根本就無法和以前相比。
此時,嶽不群清亮的聲音從廟中傳了出來:“各位均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怎地自謙是無名小卒?嶽某素來不打诳語,林家《辟邪劍譜》,并不在我們這裏。”他說這幾句話時運上了紫霞神功,夾在廟外十餘人的大笑聲中,廟裏廟外,仍然無人不聽得清清楚楚,他說得輕描淡寫,和平時談話殊無分别,比之那人力運中氣的大聲說話,顯得遠爲自然。
隻聽得另一人粗聲說道:“你自稱不在你這裏,卻到哪裏去了?”
嶽不群道:“閣下憑甚麽問這句話?”那人道:“天下之事,天下人管得。”嶽不群冷笑一聲,并不答話。
那人大聲道:“姓嶽的,你到底交不交出來?可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交出來,咱們隻好動粗,要進來搜了。”
嶽夫人低聲道:“女弟子們站在一塊,背靠着背,男弟子們,拔劍!”刷刷刷刷聲響,衆人都拔出了長劍。
令狐沖站在門口,手按劍柄,還未拔劍,已有兩人一躍下馬,向他沖了過來。令狐沖身子一側,待要拔劍,本能的便運轉内力,隻是他忘了,此時他除了修煉時,根本就無法運轉内力對敵,如今内力一運卻是引動了他體内的六道真氣,使得他全身痛入骨髓,當即手腳發軟。
沖來之人卻是沒有注意他,隻是看不起他,大喝道:“滾開!”擡腿将他踢了個筋鬥,遠遠摔了出去。令狐沖直飛出數丈之外,跌在灌木叢中。他頭腦中一片混亂,心道:“他這一踢力道也不如何厲害,怎地我下盤竟然輕飄飄的沒半點力氣?”掙紮着待要坐起,突然胸腹間熱血翻湧,六道真氣盤旋來去,在體内相互沖突碰撞,教他便要移動一根手指也是不能。令狐沖大驚,張嘴大叫,卻叫不出半點聲息,這情景便如着了魔魇,腦子甚是清醒,可就絲毫動彈不得。耳聽得兵器撞碰之聲铮铮不絕,師父、師娘、二師弟等人已沖到廟外,和七八個蒙面人鬥在一起,另有幾個蒙面人卻已闖入了廟内,一陣陣叱喝之聲,從廟門中傳出來,還夾着幾下女子的呼叱聲音。這時雨勢又已轉大,幾盞孔明燈抛在地下,發出淡淡黃光,映着劍光閃爍,人影亂晃。
令狐信也沖了出來,他臉上顯出紫氣,手中一把長劍綻放出淡紫色的光芒,一劍便貫穿了與師娘對打之人。
“信兒,快去幫你師父,師娘沒事。”甯中則知道令狐信修爲不凡,破得嶽不群欣賞,又早早修得紫霄宮,恐怕整個華山除了嶽不群就要屬他了,如今見嶽不群被三四個黑衣人圍攻,卻是擔心不已。
“是,師娘。”令狐信大喝一聲,一劍劈開了身前攻來的長劍,從地上挑起一片石子,沖着圍攻嶽不群的黑衣人便打了過去,同時他的身影也快速飛竄,幻眼雲煙身法被他使了出來,整個人如一道青煙一般眨眼便攻到黑衣人身前,一劍便又貫穿了其中一人。
這群黑衣人修爲雖高,可明顯沒有想到華山除了嶽不群還有如此人物,當即吓了一跳,嶽不群也趁此一掌劈在一人身上,一劍把一人手臂砍掉。
眨眼間,十五個黑衣人死了兩個,重傷兩個,卻是讓那些人吓了一跳,馬上跳到一起互相拱衛,而華山弟子卻是精神大振,一個個視死如歸,不要命的圍攻黑衣人。
嶽不群看了令狐信一眼,道:“太嶽劍法!”
令狐信點點頭,兩人當即飛身插入黑衣人之中,劍法之間吟聲大作,兩道紫霞光彩一深一淺霎時好看。可對于黑衣人來說,兩人的長劍就如死神的鐮刀一般,無情的收割的黑衣人的性命。
太嶽劍法乃嶽不群觀五嶽劍法與破解之法所創,可謂是其所有之大乘,在當即的華山派劍法中絕對是無上劍法,威力無比,而且其以内力爲主,靠力傷人。兩人在黑衣人中一陣攪動,雖然不曾殺死一人,卻是憑借強橫的内力把他們一個個打成重傷,這也使得周圍的華山派弟子趁此簡陋,一個個殺死黑衣人,隻餘兩人被嶽不群和令狐信活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