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山道上,令狐信背着昏睡的曲非煙快速蹿動,陡然間前方一陣陣兵器的碰撞聲讓他停下了腳步,向樹林裏望去,便見青光閃爍,劍路縱橫。
“是誰在前面打鬥?”令狐信心中詫異,“難道是師傅和餘滄海?”
令狐信悄悄的向着青光出走去,走了一會兒,已隐隐聽到打鬥之人的呼吸之聲,密如聯珠,鬥得甚是緊迫。
他伏低了身子,慢慢移近,耳聽得兵刃相交聲相距不遠,當即躲在一株大樹之後,向外張望,月光下隻見一個儒生手執長劍,端立當地,正是師父嶽不群,一個矮小道人繞着他快速無倫的旋轉,手中長劍疾刺,每繞一個圈子,便刺出十餘劍,正是青城派掌門餘滄海。
令狐信見師傅與人動手,對手又是青城派掌門,當即也不及,而是興奮的看着兩位高手相鬥,這對于令狐信來說可是難得一見的機緣啊。
場内兩人越鬥越急,那餘滄海也不愧是一派掌門,一手青城劍法當真利害,隻是他和嶽不群明顯有所差距。你看那嶽不群,隻守不攻,一幅風輕雲淡的樣子,看的周圍的華山派弟子拍手叫好。
猛聽得铮的一聲大響,卻是場内兩人長劍劍尖相撞。餘滄海臉色蒼白,面有焦急之色,反觀嶽不群則是臉如紅棗,現有紫色。
“喝!”嶽不群一聲輕喝,渾身紫氣大冒,便連手中長劍也變成了紫色,那餘滄海手上長劍被硬生生從中間裂開,整個人都被震了出去。
嶽不群沒有繼續追趕,而是站在原地,不知何時已将長劍入鞘,看着退出十幾步的餘滄海抱拳道:“餘掌門,現在可否告知小徒林平之的父母在何處了吧。”
餘滄海冷哼了一聲,在弟子的攙扶下與嶽不群盈盈而立,道:“好,技不如人,我便告訴你。他們在……”
“師父,師父,不好了。林鎮南夫婦被人劫走了……”
“你說什麽……”
“我父母被誰劫走了……”
一時間,幾道聲音同時響起,那趕來的青城派弟子也傻,在衆人前就開口道:“師父,弟子和羅師兄一起看押林鎮南夫婦,可剛才來了一個駝子把人劫走了,還殺死了羅師兄,如果不是弟子跑的快,恐怕也見不到師傅了。”
“廢物……”餘滄海大怒,身影快速飄動,轉眼就沒入黑暗之中,不見了蹤影。
‘好利害的輕功……’暗處的令狐信看餘滄海的身影心中震動,他這幾下子恐怕比田伯光還要利害,自己門派的輕功好似更加比不上了。‘可惡啊,螺旋九影在于身形變幻,在長途奔跑上卻是沒用,看來自己以後得想法弄一套無上輕功了。’
“你們分散開來,去幫助平之找他父母,爲師跟上去看看……”嶽不**代了一聲,也快速的追了上去,旁邊的華山弟子們也都一個個散了開去,開始尋找林平之的父母。
後面,令狐信背着曲非煙走了出來,他看着令狐沖消失的方向,眨眼就追了上去。
“大哥……”
“阿信,你小子幹什麽去了?咦,你背上的小姑娘是誰?”令狐沖看到自己弟弟,心情大好,一拳就錘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令狐信笑笑,說道:“這個我回去再和你說吧,你怎麽在這裏?”令狐信明知故問,令狐沖也不知道,當即回道:“師傅收林平之爲徒的事情你也知道,他的父母被餘滄海抓了,今天我發現餘滄海要連夜逃走,所以就告訴了師傅,然後就拉着我們來質問餘滄海喽。剛才師傅和餘滄海打了一架,師傅的紫霞神功可真是利害啊。阿信,你也會紫霞功,你現在的功力就不是大哥能夠比的,看來回到華山我也要好好努力修煉了,期待師傅能夠早點傳我紫霞功。”
“好了,不說了,我們還是趕緊找林師弟的父母吧!”令狐沖有些意興闌珊,雖說他一向很玩世不恭,一向很大度,可這次他被田伯光狠狠教訓了一頓,而令狐信卻是把餘滄海狠狠教訓了一頓,這就是差距啊。
令狐信和令狐沖生活了這麽多年,自然看到了他眼中的一絲黯然之色,心裏微微有些好笑:令狐沖這小子不愧是主角啊,從來都不嫉妒别人。
兩人在黑夜中行走,很快就看到了遠處一座廟宇,那裏火光閃爍,不時的夾雜着幾聲慘叫之聲。兩人對視一眼,馬上快速蹿了過去。
兩人離廟尚有數丈,隻聽得廟中一個蒼老而尖銳的聲音說道:“那辟邪劍譜此刻在哪裏?你隻須老老實實的跟我說了,我便替你誅滅青城派全派,爲你夫婦報仇。”
兩人都是知道木高峰的,一聽聲音就分辨了出來,暗自尋思:師父正在找尋林震南夫婦的下落,原來這兩人卻落入了木高峰的手中。
不一會兒,廟中便又隻聽一個男子聲音說道:“我不知有甚麽辟邪劍譜。我林家的辟邪劍法世代相傳,都是口授,并無劍譜。”卻正是那福威镖局的林鎮南。又聽他說:“前輩肯爲在下報仇,自是感激不盡。青城派餘滄海多行不義,日後必無好報,就算不爲前輩所誅,也必死于另一位英雄好漢的刀劍之下。”
木高峰道:“如此說來,你是不肯說的了。‘塞北明駝’的名頭,或許你也聽見過。”
林震南道:“木前輩威震江湖,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木高峰道:“很好,很好!威震江湖,倒也不見得,但姓木的下手狠辣,從來不發善心,想來你也聽到過。”
林震南道:“木前輩意欲對林某用強,此事早在預料之中。莫說我林家并無辟邪劍譜,就算真的有,不論别人如何威脅利誘,那也決計不會說出來。林某自遭青城派擒獲,無日不受酷刑,林某武功雖低,幾根硬骨頭卻還是有的。”
木高峰續道:“你自誇有硬骨頭,熬得住酷刑,不論青城派的矮鬼牛鼻子如何逼迫于你,你總是堅不吐露。倘若你林家根本就無辟邪劍譜,那麽你不吐露,隻不過是無可吐露,談不上硬骨頭不硬骨頭。是了,你辟邪劍譜是有的,就是說甚麽也不肯交出來。”
過了半晌,歎道:“我瞧你實在蠢得厲害。林總镖頭,你爲甚麽死也不肯交劍譜出來?這劍譜于你半分好處也沒有。依我看啊,這劍譜上所記的劍法,多半平庸之極,否則你爲甚麽連青城派的幾名弟子也鬥不過?這等武功,不提也罷。”
林震南道:“是啊,木前輩說得不錯,别說我沒辟邪劍譜,就算真的有,這等稀松平常的三腳貓劍法,連自己身家性命也保不住,木前輩又怎會瞧在眼裏?”
木高峰笑道:“我隻是好奇,那矮鬼牛鼻子如此興師動衆,苦苦逼你,看來其中必有甚麽古怪之處。說不定那劍譜中所記的劍法倒是高的,隻因你資質魯鈍,無法領悟,這才辱沒了你林家祖上的英名。你快拿出來,給我老人家看上一看,指出你林家辟邪劍法的好處來,教天下英雄盡皆知曉,豈不是于你林家的聲名大有好處?”
林震南道:“木前輩的好意,在下隻有心領了。你不妨在我全身搜搜,且看是否有那辟邪劍譜。”
木高峰道:“那倒不用。你遭青城派擒獲,已有多日,隻怕他們在你身上沒搜過十遍,也搜過八遍。林總镖頭,我覺得你愚蠢得緊,你明不明白?”
林震南道:“在下确是愚蠢得緊,不勞前輩指點,在下早有自知之明。”
木高峰道:“不對,你沒明白。或許林夫人能夠明白,也未可知。愛子之心,慈母往往勝過嚴父。”
林夫人尖聲道:“你說甚麽?那跟我平兒又有甚麽幹系?平兒怎麽了?他……他在哪裏?”
木高峰道:“林平之這小子聰明伶俐,老夫一見就很喜歡,這孩子倒也識趣,知道老夫功夫厲害,便拜在老夫門下了。”
林夫人大急,然此時林震南道:“娘子,不用多說了。咱們孩兒不會是在他手中,否則的話,他怎地不将他帶來,在咱們面前威迫?”
木高峰哈哈大笑,道:“我說你蠢,你果然蠢得厲害。‘塞北明駝’要殺你的兒子,有甚麽難?就說此刻他不在我手中,我當真決意去找他來殺,難道還辦不到?姓木的朋友遍天下,耳目衆多,要找你這個寶貝兒子,可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林夫人低聲道:“相公,倘若他真要找我們兒子晦氣……”
木高峰接口道:“是啊,你們說了出來,即使你夫婦性命難保,留下了林平之這孩子一脈香煙,豈不是好?”
林震南哈哈一笑,說道:“夫人,倘若我們将辟邪劍譜的所在說了給他聽,這駝子第一件事,便是去取劍譜;第二件事便是殺咱們的孩兒。倘若我們不說,這駝子要得劍譜,非保護平兒性命周全不可,平兒一日不說,這駝子便一日不敢傷他,此中關竅,不可不知。”
林夫人道:“不錯,駝子,你快把我們夫婦殺了罷。”
外面兩人聽到此處,心想木高峰已然大怒,再不設法将他引開,林震南夫婦性命難保,當即朗聲道:“木前輩,華山派弟子令狐沖、令狐信奉業師之命,恭請木前輩移駕,有事相商。”
木高峰狂怒之下,舉起了手掌,正要往林震南頭頂擊落,突然聽得令狐沖在廟外朗聲說話,不禁吃了一驚。他生平極少讓人,但對華山掌門嶽不群卻頗爲忌憚,尤其在劉府外親身領略過嶽不群“弟子的厲害。他向林震南夫婦威逼,這種事情自爲名門正派所不齒,嶽不群師徒多半已在廟外竊聽多時,心道:“嶽不群叫我出去有甚麽事情相商?還不是明着好言相勸,實則是冷嘲熱諷,損我一番。好漢不吃眼前虧,及早溜開的爲是。”當即說道:“木某另有要事,不克奉陪。便請拜上尊師,何時有暇,請到塞北來玩玩,木某人掃榻恭候。”說着雙足一登,從殿中竄到天井,左足在地下輕輕一點,已然上了屋頂,跟着落于廟後,唯恐給嶽不群攔住質問,一溜煙般走了。
兩人相識一笑,這駝子還真是欺軟怕硬的主。當即走進土地廟中,殿中黑沉沉的并無燈燭,但見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半坐半卧的倚傍在一起,當即躬身說道:“小侄是華山派門下令狐沖、令狐信,現與平之師弟已有同門之誼,拜上林伯父、林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