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口渴與悶熱,上條終于醒了過來,看了看已經恢複了男兒身的自己,有些放松的吐了口氣。
這裏是小萌老師的房間,而自己正躺在棉被裏,茵蒂克絲正趴在棉被旁邊睡着了。
或許是這幾天以來,茵蒂克絲累積了太多緊張感的關系吧,現在她正因爲疲累的關系而睡得好沉,看着她那張嘴睡着的模樣,就像是爲了照料生病的母親而累壞的小孩。
而令人驚訝的是,明亮的陽光正從窗外射進來,那個晚上,上條不是輸給神裂,在敵人面前昏迷了嗎?如今醒來,自己爲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還有茵蒂克絲不是被抓住了嗎?
上條心中充滿迷惑,所以甚至不知道該不該爲自己還活着感到高興。
茵蒂克絲的夢話中,常常出現上條的名字,讓上條感到非常不好意思,看着如同安心的小貓般毫無防備地睡着的茵蒂克絲,上條有種非常複雜的心情。
“幹嘛把我當病人似的......”上條邊移動身體邊自言自語道:“好痛......怎麽回事?出太陽了?這麽說我睡了一整晚?現在幾點啊?”
“當麻?”
這時,聽到了響聲,茵蒂克絲睜開了眼睛,下意識的用帶着鼻音的聲音回答:“不是一整晚。”
正當上條滿臉疑惑地擡起一邊的眉毛,有些睡眼朦胧的茵蒂克絲接着說了:“三天。”
“三.........天?咦?三天?我爲什麽睡這麽久?”
“我不知道,當麻你已經昏迷了三天......我......卻什麽也做不到?”
已經完全清醒過來的茵蒂克絲小聲說道,那小小的肩膀在顫抖,她咬着下唇,一動也不動,即使如此,茵蒂克絲卻依然不想讓上條看見自己的眼淚。
“當麻昏倒後,那些魔法師就奇怪的離開了.........”
“離開?這太奇怪了吧?他們爲什麽要離開?”
“我怎麽知道!”
茵蒂克絲突然大叫,就像在遷怒的聲音,讓上條不禁屏住呼吸。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離開後,我和小萌老師把當麻搬回家時,當麻看起來就快死了,如果不是那個奇怪戒指的力量,當麻.......當麻一定會死的.......”
茵蒂克絲突然停止繼續說下去,因爲她需要空出一點時間,吸一口氣,慢慢地說出這最重要的一句話:
“......而我卻......救不了當麻......”
接着,似乎是終于忍不住了,眼淚從眼角滲了出來,茵蒂克絲的這個舉動,比起任何大叫聲都更讓上條感到彷徨。
“......對不起。”
上條不由自主地跟她道歉。
“沒事的......”
茵蒂克絲終于放下張開的雙手,慢慢轉頭看向上條。
上條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睛,無法看着茵蒂克絲,無法看着茵蒂克絲被眼淚與安心感占據的表情。
“隻要我答應他們......”在黑暗中,上條可以聽見茵蒂克絲堅定的聲音:“當麻的日常生活就不會再被破壞......我不會再讓他們幹擾當麻的生活......别擔心......”
上條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能閉着眼睛在黑暗中思考一一我有辦法抛棄與她之間的回憶嗎?
......
夜晚來臨了。
第七學區,距離學生宿舍不遠處的一棟大樓内,蒼白的月光落在房間裏,讓人聯想到從枝葉的縫隙照射到樹海深處的日光。
以渾圓的月亮爲背景,幾個魔法師就站在那裏。
這個時候,全日本的時鍾,剛好都指向午夜零時,這代表着,少女的最後時限已經來臨一一就是這麽回事。
“.......”
似乎連積雪的輕微聲音都會顯得格外的刺耳,太刀少女神裂望着窗外沒有任何言語。
“可惡.......”
火焰魔法師史提爾如同全身的力量都消失了一般癱在地上,嘴裏好像在喃喃自語什麽,他的肩膀在發抖,那是一種“凡人的怒火”,是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被他人傷害,所引起的怒火。
他并不是自願癱在地上的,他的身上被透明的鎖鏈所束縛,鎖鏈的另一端,害羞的小修女帶着歉意的眼神,念着束縛魔法的咒語:
“依據克勞利(注:AlesterCrowley,被稱爲二十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月之子(MoonChild)’爲其著作。)‘月之子’書中,應用天使捕縛法,建立妖精的召喚、捕獲、使役連鎖。”
而在窗前,黑發的聖子大人好整以暇的望着窗外,甚至都不看史提爾一眼。
“──神裂,你就這樣看着嗎,不在時限到來之前清除記憶的話,那孩子會死的啊。”
史提爾怒吼着,這句話似乎刺穿了神裂心口最脆弱的部分。
“.........”
雖然心裏早就明白,能夠救茵蒂克絲唯一的方法,就是奪走她的記憶
之前那個少年也曾經對神裂說過,如果真的是爲茵蒂克絲着想,就不要害怕消除她的記憶。不管消除幾次記憶,隻要下一次能夠給她更多的幸福,創造更有趣的回憶,相信她也可以不再害怕失去記憶,衷心期待“下一年”的到來。
這應該是已經沒有其他任何辦法可想時的最終備案,不是嗎?但是,神裂在不知不覺中握緊了拳頭,幾乎要把指甲捏碎。
“拜托你們,不要再傷害當麻了。”
那是那個孩子看到那個少年昏迷過去後對自己說的話,這樣的場面,這樣的場面,對于原本是茵蒂克絲最重要朋友的兩名魔法師而言,将是多大的傷害?
這樣真的好嗎?真的要就這麽放棄?說不定存在能讓茵蒂克絲更幸福地重獲新生方法,難道要在這時候就放棄了?把人最重要的回憶給奪走,真的是對的嗎?
是的,神裂心中一定很不甘吧,明明是那麽重要的夥伴,卻一定要這樣的殘酷的去對待,就如對待一件貨物一般,這是何等的無情。
所以,當帶着和煦笑容的聖子殿下作出‘停止行動吧,這個少年身上有些奇怪的東西呢,不然他是無法驅動希望之藍燈的,所以我們先暫時耐心的等待吧,說不定奇迹就會出現呢。’這樣奇怪的命令後,神裂莫名其妙的帶着幾分安心服從了。
應該是,被對戰中那個少年的某種心情影響到了吧。
“真的有完美的方法嗎.........”
“這個誰知道呢.........”聖子殿下用如同朗讀聖經的流暢口吻說道:“那孩子的‘完全記憶能力’并不是像超能力,也不是我們的魔法,而是一種單純的本質。”
“魔法無法消除這種本質.........那麽科學呢”
聞言,神裂再次沉默。
有沒有這個可能性?她思考着,畢竟魔法師在“魔法”領域内,用盡所有手段卻還是無法成功,那就隻能朝“魔法”以外的新領域來着手嘗試......這也是很自然的邏輯推論。
然後,她開口了,帶着些許激動,臉頰通紅,胸膛急促的起伏,好像激動的快要爆裂開來。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願意把這麽重要的朋友交給科學來處置,把莫名其妙的藥灌進那孩子身體裏,拿手術刀在那孩子的身上亂割......這種粗劣的方武,隻會讓她的壽命變得更短。我一點都不想看到那孩子被機械所侵犯的模樣。”
“........”
肖白微微一笑,神色安詳,他理解神裂的情緒,伸出手及時勸住了她。
“的确呢,畢竟身爲魔法師,我們都有‘魔法都做不到的事,科學也一定做不到’的自豪吧。但是,有些時候事情就是那麽簡單,有些時候,我們需要互相理解。”
“你們也不想用這種方法吧?你們應該也在心裏祈禱,希望能有其他方法,不是嗎?既然如此,再給那個少年一點時間吧,他一定會找出讓大家都露出笑容,讓大家都幸福的方法!然後......”
肖白指了指窗外,那裏有一道燦爛的白光正在直沖雲霄,閃耀着宣示着自己的存在。
“你在看........奇迹有時候就是這麽輕輕的來敲門的,就像那一道白光一般。”
“..........”
沉默支配着周圍的空氣,如同身在電梯内的沉默,并非沒有可以發出聲響的物體,而是明明有人,但是大家卻都不說話的沉默。
隻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詭異的“沉默”,然後,神裂與史提爾拾起頭來,他們顫抖着望向窗外。
遠方,随着一聲巨大轟響,午夜的天空下兩個巨大的魔法陣交疊在一起,如同分别被固定在昏暗的雲層之中,純白的修女輕輕擺動腦袋,浮在空中的魔法陣也跟着移動。
茵蒂克絲開始唱歌──以人類的頭腦已經無法理解的“歌”。
一瞬間,以茵蒂克絲爲中心的兩個魔法陣突然開始放出光芒,發生了爆炸,那個景象就像是空中的一個點──靠近茵蒂克絲的地方,産生毀滅白光的爆炸,白光向四面八方飛散的感覺。
“那是..........”
看到眼前這道光柱,還有正在放出光柱的茵蒂克絲,史提爾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好像連心髒也已經停止了。
神裂......原本如此孤高,仿佛天下絕無敵手的神裂,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樣呆了。
“....龍......‘龍王的歎息(DragonBreath)’!...這怎麽可能!這孩子......應該完全無法使用魔法才對啊!”
肖白沒有回頭,隻是摸了摸身旁小修女的腦袋,輕輕歎了口氣。
“這種時候,我們隻要慢慢等待就好。”
遠方,上條少年已經再次變身,化身爲藍燈俠一一上條當麻子。
璀璨的藍光中,他将原本握着的五根手指頭用力打開,手掌朝下,如同要拍打什麽東西一般,包含白光,以及産生出白光的魔法陣,都被上條的右手一擊撕裂,簡單到讓人不禁好笑,如此的輕松,就好像戳破一張已經淋濕的撈金魚紙片。
“──警……告……最終……章……第……零──‘項圈’受到緻命……破壞……無法……再生……消滅……”
噗的一聲,茵蒂克絲嘴裏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同一時間,光柱消失了,魔法陣消失了,延伸至房間各角落的龜裂,也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消失。
但就在這時,一片發光的羽毛,也落到了當麻子的頭頂。
如同細雪般飄落,數十片的發光羽毛落至上條全身各處。
即使如此,當麻子還是笑了,變身後英氣十足的精緻面孔顯得異樣的奪目。
雖然笑着,但是她的指頭卻再也動不了。
這天夜裏一一上條當麻“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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