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與師妃暄的這一輪攻防,即便都不在最佳狀态,也硬是在這冰天雪地的森寒山巅,打出了飛沙走石的感覺來。
兩人的内功修爲都已到了化境,凝聚度極高,即使外放出來,在離開兵刃的一丈方圓内,也沒有明顯的化散。
破碎的劍芒落在地面上,僅是一小片,便能嵌入冰層,炸出個常人用利刃鑿上半天也弄不出的坑來。
兩大高手所過之處,地面一片狼藉,深深淺淺都是劍痕,一直沿着階梯來到十餘丈下的一處小平台上。
這個平台隻是相對于周圍的懸崖陡壁而言的,本身也是個斜坡,并不見得如何平整,最高最低處能相差到一個人的高度,倒是面積頗大,有将近十丈方圓。
了一和師妃暄一上一下各自耷拉着一條手臂對峙,兩人目光交擊,再一次确認對方眼中毫不隐藏的殺意。
風聲中摻雜了衣袂的飄拂聲,三人飄身落在這個小平台的邊緣,抵近追看二人的決鬥,而另有數人則駐足站在山巅平台下來的台階上,想是不願靠得太近,被二人打鬥的餘波波及到。
之前的戰術大獲成功,以自己已經受過傷的左臂爲代價,兌去了一的左臂不能再使劍,師妃暄的臉色卻變得凝重無比,沉聲道:“丁姐姐,拜托了。”
師妃暄站得高,又是面向山下,比了一早一步看到山道上款款走上一人來。
白衣、女子、重劍,合此三個特征的,此時此地,天下間唯有一人而已,隻能是了一唯一的戰友,古墓派大師姐,莫非煙。
丁敏君從了一頭頂一躍而過,看着面前的莫非煙,心中頗不平靜,既然莫非煙出現而李鐵衫不見蹤影,二人之間決鬥的勝負結果已經不言而喻了。
丁敏君與李鐵衫同行千裏,對這位武林前輩的武功評價極高,若非他五十歲後方得到玄門正宗内功,今日的成就,怕已遠遠超過自己,而非不相上下了。
丁敏君将倚天劍一橫道:“莫非煙,隻要你不出手,我任你調息恢複功力。”
莫非煙的功力境界與李鐵衫、丁敏君都不相伯仲,她能這麽快擊敗功力相若的李鐵衫,想來必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的。
丁敏君雖然震驚于莫非煙表面上看不出一點傷勢便得勝歸來,但是她絕不相信莫非煙外傷沒有,還能連一點内傷也沒有,若真是這樣,她自己上去也是白給。
不過即使知道莫非煙已經傷了元氣,丁敏君卻不想撿這個便宜,她有自己的傲氣在。
峨嵋派祖師郭襄号稱小東邪,是生于戰火長于軍旅中的,所建的門派規矩松散,沒有什麽繁文缛節,更沒有對決時要講究公平這種教條的觀念,但峨嵋劍客行走江湖卻一貫以講信守禮、行事大氣著稱,比起靜齋門人隻講利益不擇手段,風評要好上許多。
丁敏君知道莫非煙是圍殺了一唯一的變數,隻要順勢解決了莫非煙,了一便再無奧援,命不久矣,但她卻不想這麽把自己和莫非煙的決鬥草草了結。
人心之危,道心之微。
天道漫漫,可與交心的朋友難得,可與争鋒的敵人更難得。
尊重自己的敵人,就是尊重自己的道。
莫非煙知道丁敏君這是真心話,但并沒有答應她這明顯對自己有利的提議,而是仰望上方,看着了一。
了一這時已經轉過身來,深深凝視着她,丁敏君看不出她傷得多重,但了一看得出。雖然不知莫非煙是用了哪一門秘技将李鐵衫斬于劍下,但是很明顯,她應該立刻覓地療傷,而非再次戰鬥。
不過了一也知道,莫非煙必然不會抛下他,勸說的話在咽喉裏徘徊了兩遍,方道:“相信我。”
莫非煙蒼白的臉上罕見地露出一絲微笑,應道:“等我。”
然後莫非煙腳尖一點,轉身下峰,同時說道:“丁敏君,跟我來。”
既然了一到了這個地步,仍然信心滿滿,不肯讓她參與到這場決鬥中去,那麽她便選擇相信了一,不過在此之前,也要把丁敏君從他的身邊引走。
手持倚天劍的丁敏君,其威脅遠大于一般的天人階中期強者,莫非煙相信她不會和師妃暄圍攻了一,卻不敢賭她不會用車輪戰的方式在了一身心俱疲的時候送上緻命一擊。
看着莫非煙和丁敏君遠去的身影,了一再次轉身面對師妃暄。經過方才的打岔,他臂上的傷口已經止了血,雖然能動彈了,但還是舉不起劍,遑論施展雙劍劍法了。
了一将騰蛟劍收起,圍在腰上。騰蛟劍的劍鞘是他在與跋鋒寒交手前,從解符的身上取下。他将田桐挫骨揚灰後,又靠近解符的屍體,一方面是要激出師妃暄方一兩人祭旗,另一方面就是爲了取回騰蛟劍的劍鞘。
看着了一從容不迫的動作,師妃暄的心裏泛起幾分不妥的感覺。從場面上來看,了一已經落在了下風,而且她能斷定了一知道,剩下的一同站在這個小平台上的兩位大宗師中,必定有她伏下的幫手,因此她不明白了一爲何還能笑得那麽自信。
師妃暄的左手此刻也已恢複了知覺,不過同了一一樣,短時間内已不可能靠這隻手臂來出手。她忍住刻骨的疼痛,伸左手順了一下耳際散亂的秀發,給了一發出我這隻手還能動彈的信号,然後俯身重新向了一沖去。不管了一是不是會被她這個動作誤導,隻要下次她左手再動時,了一心神稍分,就足夠了。
面對來勢洶洶的師妃暄,了一夷然自若,彩虹劍劍芒比之前交手時更長,也更凝聚,格擋擒龍劍時,已經極少出現被擊碎的情況。
同是傷了一手,對了一戰力的影響比對師妃暄大。
同是喘息了這幾句話的工夫,了一所回複的内力也不及師妃暄。
但是,就憑着這短短片刻回複的内力,了一已經有把握擊敗師妃暄!
了一已經找到了她的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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